第2章 逃出生天

第2章 逃出生天

日月流轉,歲月如風,人世間已是滄海變桑田,轉眼已過千年。天下原本有九個大陸,每一片大陸都有著獨特的地貌山川,或沙漠,或沼澤,或平原,或山地丘陵,或水泊鷺島,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同的山川氣候養育出的人也各具特點,概不相同,更不用說那由人的觀念和習慣形成的風物習俗。九個大陸,九種世界,有著千差萬別的不同,萬生萬物生老病死,逝者如斯,不舍晝夜,越發讓這天下顯得光怪陸離!芸芸百姓都遵從著各自大陸的風俗習慣,過著屬於自己的小日子,但各個大陸之間經常爆發戰爭,勞民傷財廢田毀城不說,更嚴重的是令爭鬥算計之心深入到廣大生靈之中,可謂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千年之前,青龍臨死奮力一搏,仍舊是於事無補,事與願違,終究還是換來了世間暗流涌動的一千年光景。

其中,爭鬥之心在睚眥大陸最為彰顯。睚眥大陸,平均地勢較高,起伏較大,地形分為三大類型,呈南北分佈:西部是高大的山系脈,中部是廣闊的平原,東部是低緩的高地。春夏秋冬,四季分明,風霜雨雪均有跡可循。統治睚眥大陸的王叫作睚眥王,是睚眥神獸的後代,自登基以來,充分的彰顯了睚眥人的本性,不斷出兵,攻擾他邦,經常以維護天下太平為借口,挑起戰火,抑或以調解其他兩方矛盾為由頭,從中漁利。久而久之,其他大陸的人不勝其擾,只能自我調侃的把睚眥軍隊叫作「天下捕快」!

睚眥大陸的都城叫做作棲霞城,是一座恢宏方正的城池。

棲霞城,地處一片寬闊的河岸平原之上,方圓二十里,百姓三十萬,是這睚眥大陸上最繁華的所在。每每初夏,太陽西落,染的天邊雲彩金光萬道,猶如火燒,整片天空也是霞光璀璨,久久不散,整座城池彷彿是這晚霞的棲息地,有一種將晚霞留住的魔力,說不盡的人間美景!但是,棲霞城這名字的由來,和這初夏盛景毫無關係。二十年前,現在的睚眥王登基,立下重律嚴科,將犯罪的刑法著實加重了幾分,三年的變五年,十年的變十五年,終身監禁的直接死刑,死刑的直接拉到西城門樓去「棲霞」!

何謂「棲霞」?那是一群大臣幫著睚眥王琢磨了好久才敲定的刑罰。傍晚時分,將一眾犯人壓上西城城樓,命令他們帶著手銬腳鐐原地高跳一百下,加快血流和心跳,而後立刻將其倒立著五花大綁在立柱之上,頭下放置一個大大的木盆,劊子手用鋒利的剔骨刀,迅速在犯人脖子左右各劃開一道口子,任憑鮮血噴濺而出,濺落到大木盆里,待血液蓄力漸失,由快轉慢,順著脖子潺潺流下,直至流滿一臉時,再用一大瓢冷水猛力潑到他們臉上,有的犯人還未死透,便會一個機靈醒過來,劊子手們極其喜歡看犯人此刻眼神里徹骨的絕望。水混合著冷水,順著臉頰頭髮流到木盆中,既稀釋了鮮血,又防止其過快凝固。此時,劊子手們再用剔骨刀將犯人的四顆槽牙剔出,然後開始棲霞表演。劊子手將盛滿鮮血的大盆,端到城牆邊上,將各自手裡的四顆槽牙交與軍士長,然後一字排開,面對夕陽站在各自的大盆之前,軍士長一聲高喝:「棲霞!」然後迅速拋出一把槽牙,向高出處拋,向遠處拋,劊子手們見勢立刻用水瓢從大木盆中舀出一瓢鮮血,拋灑向空中,不,更確切的說是拋灑向槽牙,誰拋灑出的鮮血能夠染紅槽牙,誰就有賞,染紅的槽牙越多,賞賜越豐厚!於是,劊子手們爭先恐後,不亦樂乎!更有甚者,平時會拿些石子與清水來練習。手段高超者,往往能將鮮血拋出一個美麗的扇面,扇面越大越薄越好,拋到極致,便是一瓢鮮血,能在空中形成一個大如車輪,薄如蟬翼的扇面來!

在城牆上拋,在夕陽里拋,在萬眾矚目中拋!夕陽的光芒透過鮮血扇面的映射,在城牆外形成了彩虹一般的光彩,城牆裡的人,透過層出不窮的鮮血扇面去看那夕陽與雲彩,儼然是一片紅光萬道,灼灼如火的美景!這種以殘忍手段人為製造的晚霞美景,一年之中總要舉辦上三兩回,想看晚霞,不必再看天氣等時令,彷彿這座城池裡的人能夠將晚霞留在自己身邊一樣,故此,都城改稱「棲霞城」!

棲霞城東的五百里,有一處名叫雲花鎮的小鎮,人口不過兩千左右,百姓們多以農耕和鑄造鐵器尤其是監獄所用刑具為生,鍛造手藝高超,遠近聞名,甚至會有其他大陸的官方採辦來此採買,若問為何這裡的鍛造手藝世所一流,乃是因為這裡是睚眥大陸最大的監獄----鎖雲營的所在地,關押著眾多的犯人,刑具用量巨大,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雲花鎮百姓的鍛造手藝自然水漲船高!其中,將睚眥神獸的形象鑄造於兵器之上,刻鏤於刀環、劍柄的吞口,威武莊嚴,大增殺氣,這是被睚眥王稱讚過的,雲花鎮名噪一時!

雲花鎮上的鎖雲營大牢在睚眥大陸也是人盡皆知,因為這裡關押著各種囚犯,例如戰俘,盜賊,殺人犯,劫匪等等將近三千名囚犯。真真的不可思議,一個擁有兩千百姓的鎮子卻關押著近三千名囚犯,怪不得會有歌謠唱道:鎖雲營里有大鎖,套完手腕套腳脖,好人進去出不來,壞人進去朽成殼!

司馬晴空就是這眾多囚犯中的一個。

他入獄前的夢想是,把天下漂亮的女人都娶回家,有的用來欣賞,有的用來生兒育女,有的用來孝敬父母,有的用來發洩慾望!這種荒唐而又畸形的夢想只有十幾歲的少年才會有,因為身體的極速發育給他的心裡帶來了史無前例的衝擊與轉變。

但是,這一切想法在他鋃鐺入獄的那一刻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此刻的夢想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刑滿釋放,早日回家!

這天,剛剛在大營空場上曬完小麥,就被看守士兵們重新趕進了地牢之中,拖著疲憊的身軀和手銬腳鐐,司馬晴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啊!十二歲便被關押,轉眼三個寒暑,自己的罪名也是模稜兩可,黑不提白不提,沒個定論。自從關押進來,就再也沒有被提審過,真是急死個人。一想到這些,十五歲的少年便如年過半百的老人一般,無精打采,生氣全無。「好人進去出不來,壞人進去朽成殼。」這鎖雲營大牢以關押犯人期限超長聞名於世,比如原本判你三年,可進了鎖雲營,必然巧立名目,將刑期增至五年,判你二十年,必然讓你挨到死。這三年,漫長的如同永恆,隔三差五就會遭到獄卒一頓打,身上的舊傷未愈,新傷又增,獄卒們心狠手辣但也頗有心機,從不將犯人打到骨斷筋折,卧地不起,他們會給犯人們留下餘地,可以繼續幹活的餘地,可以不治療的餘地,只苦的這群犯人,一身皮肉,處處淤青,片片傷痕。

日子,這叫一個難過!

「哎哎,晴空晴空,你看這是個啥?」同一牢房的王子糾小聲對司馬晴空說道,把一個小如手指一般粗細的竹管遞了過來,司馬晴空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看無人關注,便小心翼翼的去掉端頭,從裡面抽出一個小小的紙卷,展開來,上書兩行小字:

今夜子時三刻

後院高牆五尺六

王子糾往跟前湊了湊:「說的啥?」

司馬晴空壓低聲音回答:「說了個時間,說了個地點,但不知說了個何事情,子糾,你是從哪弄到的此信,我猜,這個必定是個接頭暗語。」

「中午曬小麥時,我尿急,去茅廁的路上,被一個木杴絆了一下,摔了個屁股蹲,起身之時,我用手撐地,忽然被硌了一下,抬手看就是這個小東西。」

「哦,原來如此。」一陣沉默之後,司馬晴空面露喜色,招呼王子糾,叫他附耳來聽,「子糾,聽獄卒說今年小麥豐收,看他們各個甚是高興,交了公糧后,怕是還能撈點外快,那今晚照以往豐年之慣例,估計典獄長會大排宴宴,款待這些獄卒,而獄卒們多會喝的酩酊大醉」

「那他媽跟咱們有什麼關係!錢財落不得咱們口袋,酒肉進不了你我牙口。」

「今晚也許是咱們脫離苦海的大好機會!」司馬晴空沉吟半天,冒出這麼一句。回想起,斜對過牢房裡的黃老六黃老七兄弟,最近集結了七八個人,經常神神秘秘的,好似謀划著什麼,又經常主動請纓去收拾馬廄,清理馬糞,一反常態,不得不令人懷疑,並且聽同牢房的老劉頭說過,這黃老六是個慣犯,十年前因為致人傷殘鋃鐺入獄,被叛賠償錢財,入獄五年,在服刑的第三年,他謀劃了一場越獄,利用在田地幹活的時候悄悄溜走,不巧的是淌過水溝時驚擾了一隻喝水的野貓,那野貓使起了性子,狂叫不止,引來了田間地頭負責看守的獄卒,將黃老六逮了個正著,痛打一頓,皮開肉綻,加刑五年。事後典獄長命獄卒給田地加了高高的籬笆,又招募了新的人手,才壓下了這一場風波。直到第九年頭上,被判了十年的黃老六才得以減刑一年刑滿釋放,當時就摔下一句話:「老子終究有一天,會拆了這鎖雲營大牢,將其夷為平地,解我心頭之恨!」

這黃老六的狠話言猶在耳,才過了半年光景,黃老六和他弟弟黃老七就以蓄意殺人罪來了個二進宮,當時好多老獄友紛紛譏笑,總拿「將鎖雲營夷為平地」話揶揄黃老六,於是他惱羞成怒,經常和獄友們大打出手,而打架的後果,自然是被獄卒一頓棍棒加身。黃老六脾氣暴躁,好勇鬥狠,而他弟弟黃老七卻是個城府很深的人,入獄后,不到一個月便集結了幾個狠角色,儼然形成了一個小集團,其中就有和司馬晴空和王子糾同牢房的孟癩子。這個小集團和鎖雲營中原有的幾個派系,多有往來,最終達成實力平衡,他們儼然形成了一個根基牢固的小幫派。最近幾天,這群人,行事頗為詭秘,經常趁著在打穀場上休息的間歇竊竊私語,商量完事情各自回牢房時又都面帶愉悅之色,頗有陰謀之姿,聯想到這些細節,司馬晴空冒出個大膽的想法!

「我的個大乖乖!晴空,你不是騙我吧,我沒讀過書,不是書獃子,不好騙的!你的意思是這紙上說的時間地點是有人謀划好,制定了越獄計劃,咱倆按照這個時間地點就能借勢逃脫?」

「噓,好好休息,靜觀其變。」

司馬晴空和王子糾終究還是太天真了,今年小麥豐收,典獄長利用大量犯人的勞動力,在自己霸佔得來的廣闊田地里豐收了大量的小麥,這些小麥可以直接賣給來往的客商大大賺上一筆,心中無比高興,就要大排筵席以示慶祝,但又怕獄卒們在宴席上鬧得歡,喝的足,誤了看護之責,這幾年總有犯人想利用收拾田地的時候蓄意逃跑,都被獄卒及時發現而沒有得逞,後來就讓鎮上的鐵匠打造了一種更加牢固的手銬腳鐐,既適合干農活又令逃跑者步履維艱,所以漸漸地也就沒有犯人再想逃跑,既然今天舉杯歡慶,但也不可大意,故將犯人的晚飯取消掉,餓他們一頓,加上犯人們本來每天就只有兩端飯,又幹了一天重體力活,怕是就沒什麼精力鬧事了。現在是傍晚時分,牢房裡早就咕嚕聲此起彼伏了,有的胃口大的人,已經焦急地敲著牢門,大喊:吃飯,餓了,快上飯,老子替你們幹了一天活,無肉無酒就算了,還不趕緊多拿幾個饅頭!

「饅頭,饅頭,饅頭……」犯人們齊聲喊了起來!

呼啦一群獄卒沖了進來,各個低頭不語,打開牢門劈頭蓋臉便是一頓悶棍,霎時間,整個牢房裡,對於食物的渴叫變成了對疼痛的慘叫。

王子糾蜷縮在一個角落裡,看到一個滿臉橫肉的獄卒正在對司馬晴空和劉老頭施暴,瞅準時機,右手輕探,隨即將手銬腳鐐的鑰匙攥在手中,嘴裡罵罵咧咧的:「一群魔鬼,畜生,我們是人,是人!不是畜生,畜生幹活都管飽,我們……」話說到一半,那滿臉橫肉的獄卒回身便朝王子糾頭上打了一棍,可憐那王子糾雙眼直冒金花,躺了下去。

這鎖雲營大牢,分為一百五十個牢房,每個牢房了可關二十個人,犯人共計三千左右,而官府配置的獄卒一百人,典監三人,典獄長一人,今晚典獄長犒勞大家,但又怕犯人鬧事,所以布了一個局,先是取消晚飯,降低犯人的體力,再吩咐獄卒們,但凡有鬧事者,便不分青好皂白,統統打上一頓。

此刻,犯人們體餓身傷,各個哀嚎在地,哪還有什麼精力和膽量鬧事。這樣對於典獄長來說,出差池的幾率就大大的降低了!

「媽的,你們豐收大魚大肉,我們卻忍餓挨打,你們是人,我們就不是人了嗎?」司馬晴空氣的淚水在眼裡一陣打轉,心裡委屈至極。

忍著身體上的疼痛和腹中的飢餓,司馬晴空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本來初夏的夜晚,多多少少都該有些燥熱,但今晚,卻是夜涼如水,令擁擠骯髒的牢房顯得不是那麼糟糕,很多人都沉沉睡去了,肚子的咕嚕聲,喉嚨的呼嚕聲伴隨著田野間的蛙鳴與蟬噪將一輪明月哄推至中天。

皎潔的月光透過小小的窗戶湧入牢房之中,忽然,司馬晴空和王子糾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突然發現,幾道人影在月光中閃過,迅速朝牢房大門奔去,二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王子糾在司馬晴空驚訝欣喜的目光中掏出鑰匙,將二人的手鐐腳銬打開,輕輕撇在一旁,又拿起事先準備的銅片,開始撬鎖,但就在手指剛剛接觸到銅鎖的瞬間,啪嗒一聲,鎖開了!

這鎖,不知何時,已被人打開了,二人驚恐之餘狂喜萬分,壓低身段,司馬晴空說道:「子糾,你太牛啦,神來之手啊!要不要叫上老劉頭,平時對咱們不錯!」

「咱們也是泥菩薩過河呢,可不敢驚擾過多的人,再說那老劉頭曾提起,他兩個兒子未成人,便戰死沙場,家裡愛妻也是傷心而絕,世上已無親人,他中年入獄,已經快待了三十年啦,也許,這鎖雲營是他最好的歸宿!」

說罷,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飛也似的去追那幾道人影。從牢房去到後院要穿過兩道院門,平時至少有三四個獄卒把守,且後院中還有兩個獄卒,兼著看守之職和喂馬之職。兩個剛從牢房逃出來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朝後院走去,生怕被獄卒逮個正著,功虧於潰。但一路而來,卻發現並無阻攔,只有在鎖雲營糧庫之中大吃特吃的肥碩老鼠偶爾在過道中跑來跑去,看來,典獄長對自己的詭計自信過度,讓所有的獄卒都去前廳胡吃海塞了。

二人來到後院,定睛一看,除了幾匹正在吃夜草的馬,什麼人影也沒有!「子糾,你從東邊開始數五尺六,我從西邊開始,看能發現什麼?」司馬晴空壓低聲音說。

「好的,分頭行動!」

司馬晴空從西邊開始數,數到五尺六的地方,停下,細細的觀察,發現除了光禿禿的牆,什麼也沒有!轉頭看王子糾,對方正在朝他招手,原來,王子糾在牆上發現了好幾個小洞,如拇指粗細,每個洞里插著一個木棍,棍頭與牆面齊平,木棍顏色和牆面非常接近,若不是這麼近距離的仔細查找,還真不好被發現。話不多說,二人七手八腳開始把木棍向外抽,邊抽邊向上爬,這牆有兩丈高,王子糾在上,司馬晴空在下,忙的不亦樂乎,二人心情激動,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司馬晴空每爬過一個木棍,就要用腳將其狠狠踢進牆中,他猜測這小孔是內外貫穿的,使勁踢一下,也許木棍就能在牆外露出一截,這樣翻過去之後,也能再次利用木棍順利下牆。

果不出所料,二人翻過牆頭,趁著月色仔細辨認了一下,果然有木棍參差不齊的露著,於是一步一步的開始向下爬。

估摸著快落地了,二人縱身一躍,準備在地上打個滾,站起身來就能逃離牢獄之苦,奔向新生活了!

大好未來觸手可得!

只聽得「噗通,噗通」兩聲,二人墜入了大糞池!

原來這牆外是馬糞和人糞的混合儲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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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生九子之三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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