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戀那點事
童瑤發誓，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低聲下氣的求人。
原因只有一個，她想見一個人。
一個很久前就認識，但又一次沒見面的人。
當著僅認識幾天，近乎於陌生人的男孩，她把心底最大的秘密與對方分享。
在很小時，她就迷戀上了寫作，喜歡把層層疊疊的心事變成方塊字，投給雜誌社。不得不說，家庭中學習氛圍對她影響很大，錦江少年文學刊物登載了她的作品，這讓她欣喜若狂。
只是隨著父親工作穩定，她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童瑤的父親是教師，從一開始，在他的計劃里，孩子每一個成長過程已經被規定好，只要按照他的計劃走，孩子就能有一個遠大未來。
在這樣的壓迫下，童瑤寫了篇少年離家出走的文章，並把它投給了那個雜誌。
我要出走！這個念頭每天都在她腦海回蕩，並且越發強烈，像是無法駕馭的小獸，等候付諸行動的一天。
半月後，她收到了一封信。是雜誌社專用稿紙，上面用碳素墨水書寫的小楷，感謝她投稿支持，並希望自己好好學習，安心上課。很親和的口吻，最後署名杜宇。
杜宇，她知道的，是那家雜誌的編輯。童瑤把信讀了一遍又一遍，然後盯著下面的編輯部電話看了一個小時，作出了一個決定。
她取走父親的一張電話卡，一路走著，眼睛不停搜索，終於，在一個街角，找到了公共電話亭。走進綠色的小亭里，摘下話筒，嘴裡叨念那7位數，念了幾遍，終於摁下去。
嘟——嘟——漫長的等待讓她的心不安起來，正要放下，一個聲音「你好，找誰？」
是一個溫和的男聲，這消融了她之前的緊張。
「我，我找杜宇。」
那邊沉默了一瞬，童瑤聽到有細小的聲音，大約是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接著他說「我就是。」
童瑤腦子一片空白，想好的要說的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感到口乾舌燥，就重複著一個奇怪的動作，不停地舔嘴唇，而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
好像是感到這邊的異常，電話那邊出聲了「有事嗎，你是誰？」
童瑤左手攥著話筒，極力控制自己的聲音，「沒事，我是——我是之前投稿的，你給我寫信了。」
他沒有停頓就說：「你是童瑤吧。」
童瑤驚異於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是沒有停頓地說出來，要知道，他一天要接多少稿子啊。一種巨大的幸福包圍了童瑤，她語無倫次地應著，右手在電話盤上來回摩挲，不知道他都說了什麼，只記得最後一句是「有空常聯繫啊。」
掛了電話，童瑤呆在亭子了，直到下一個人來，她才挪走。彼時她才發覺，校服里的襯衣被汗浸濕。
童瑤回味著他的聲音，不是周圍小男生那種尖尖的聲音，也不是正在變聲的少年那有些怪異的聲音。他的聲音，溫和，沉穩，有磁性，聽著很舒服。
她陷入了一種瘋狂的幻想，幻想杜宇的樣子，也許就像劉德華吧，這個瘦瘦的臉型分明的男星，很受歡迎。杜宇一定也是這樣的，高而清瘦，臉的輪廓簡潔明快，鼻子挺俊，嘴的弧線優雅。
童瑤一夜間成為劉德華的小粉絲。
錦江市的電話亭並沒完全普及，童瑤每次都跑好幾分鐘去街角，熟練撥下號碼，在還沒調勻的呼吸聲中說「我找杜宇。」有時是他接的，她就很開心，有時他不在，她就失望而歸。
杜宇的聲音已經成為童瑤生活最重要的一部分。童瑤對他說自己的傷感，失意，糟糕的成績，他總是用淡淡的口吻說，多小的事兒，會過去的。那洞若觀火的態度，是周圍的小屁孩都沒有的。
曹川聽完童瑤的故事，頓感壓力山大。這小妮子講故事的天賦貌似比自己強了不止一點半點，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都經歷了什麼？她難道是重生回來滴？心智也忒早熟了吧！這才多大！！！（曹川不知道童瑤年齡）
「當初你買電話卡就為了跟他聊天？」
「嗯……」難得，童瑤竟然害羞點頭。
曹川覺得頭頂飛過了一串UFO……
「咳咳！」曹川擺正身子說，「小孩子應該把心放在學習上……」
「跟我去見他！」童瑤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能選擇不嗎？」曹川石化。
兩天後
昌平路9號是一間寫字樓，地處錦江市商業區，曹川一臉的無奈偷摸跟著童瑤來到這裡，童瑤想法太危險了，萬一遇上壞人怎麼辦，年紀不大，想法不少。最讓他頭疼的是，童瑤還不聽勸。他心裡打定主意，如果那人有什麼想法，他第一時間喊人，畢竟這裡是商業區，人來人往頻繁。
二樓，右手第一間……童瑤走過去，悄悄地回頭瞅了眼身後不遠的曹川，杜宇告訴過她編輯部的位置——進門第一個。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門虛掩著，童瑤看到一個人坐在那個位子，面向門。
咦，是一個胖子，平頭，臉上的肉把眼睛都擠著了，蒜頭鼻，香腸嘴。他寬大的汗衫伏在胖胖的肚子上，胸前是一個牌子。
童瑤做了一件讓她後悔不已的舉動——看了一眼牌子，上面赫然寫著：杜宇，文字編輯。
只一眼，她就傻了，雖然門沒有開全，但是她確定自己看清楚上面的字了。大腦一下子紊亂，這個胖子，是杜宇？
童瑤退後兩步，扶著牆，手心直冒汗。
有人從後面走來問：小同學，你找人？
童瑤下意識點點頭，繼而搖頭，拚命搖頭，然後跑下樓，一雙旅遊鞋把樓梯踩得劈里啪啦。扔下一頭霧水的曹川飛奔而去。童瑤懊惱地走在街上，漫無目的，金燦燦的陽光晃著她的眼睛，好想哭。
「喏。」
一隻小手出現在眼前，手掌上是藍白色手絹。
「這年頭沒紙抽，面巾紙也沒有，你湊合著用吧。」小騙子的話適時在耳間響起。
當天，兩人買了回醫院的公交票，汽車轟鳴聲掩蓋了童瑤輕微的抽泣，一種被欺騙的羞愧感攫住了她的心。
曹川看在眼裡，忍不住嘆息口氣。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