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試探

葉若棠的風寒足足半月才好，其間除了李大夫來把把脈，便再無其他人來看望。

從綠闌和綠竹的口中，葉若棠也漸漸知曉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生自己的時候母親難產死了，父親便怪罪到了自己身上，以為是自己將母親剋死了，找了個奶娘便將自己丟到這荒僻的北苑，一年到頭也不來看望。

等到自己大些了，就將奶娘打發回了鄉下。

說什麼伉儷情深，自己母親才死了半年，就娶了現在的當家主母李氏。

看來這古往今來的男子都一個樣，見異思遷，這男人啊無非就是裝裝樣子罷了。

正想着，綠闌從外面走進來了，放下手中的籃子十分高興的說道「大小姐，管家剛才來說，老爺中午叫你過去一起用膳」

葉若棠還以為有什麼事情了，不就吃個飯嗎，至於高興成這樣？

「我給大小姐梳洗吧」

「嗯」葉若棠懶洋洋的坐在銅鏡前，打不起精神。

綠闌從檀木的衣櫃里拿出兩件衣裳，一件是素白腰間綉著梅花的，一件是青絲裙擺和袖口都綉著海棠花。

「大小姐今日要穿哪件？」

「嗯.......青色的吧」

穿戴完畢之後，綠闌簡單的為女子挽了個髮髻，斜插一個珠花，別說看着鏡中的自己，葉若棠第一次覺得有些好看。

去到大堂，葉赫從和李氏已經等著了，身旁還坐着一個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和身着勁裝，頭髮高高挽起的男子。

綠闌附在葉若棠耳邊悄悄說道「那是二小姐葉之南和大公子葉寧朗」

葉之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立馬擺出一副嬌滴滴的模樣「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已經無礙了」說着葉若棠便在葉赫從身旁坐了下來。

「大姐姐坐錯位置了，應該坐到那兒」葉之南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對面。

「哦~」

挪到下座，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半晌其他人都沒有動靜，身後有人戳了戳自己，葉若棠這才抬起頭來四處看了看，眾人都看着自己。

「大姐姐，這父親和母親都還未動筷，你怎麼自己先吃起來了？」葉之南故作驚訝的問道。

剛放到嘴邊的五花肉頓時就不香了，用餘光瞟了瞟葉赫從，端坐在那裏目視前方，再無其他動作。

可這嘴邊的肉是吃還是不吃？吃了吧，自己沒有禮貌，不吃吧，這嘴邊的肉的確是很香。

正左右為難之際，葉寧朗開口了「父親，母親快些吃呀，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說罷，給葉赫從的碗裏夾了些菜。

頓時打破了僵局，葉若棠趕緊將嘴邊的肉吃了進去，沖着葉寧朗笑了笑。

救星啊.........

一頓飯吃下來，除了葉寧朗偶爾說幾句話，葉赫從都是板著一張臉，氣氛好像又陷入了僵局。

「昨夜我倒是做了一個夢」葉若棠打破僵局。

「大姐姐做了什麼夢？說來聽聽」一旁的葉寧朗倒是挺感興趣的。

「夢見了母親」葉若棠說完，用餘光偷偷的瞟了一眼葉赫從。

果然，葉赫從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頓，看了一眼女子「你母親跟你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只是母親問我近來過得可好？父親可好？」說罷，少女佯裝的咳嗽了幾聲。

葉赫從怔楞了片刻，又恢復到以往的神色「食不言，寢不語。身體要是不適，請個大夫再看看」

「謝謝爹」

葉赫從放下碗筷，便離了桌。

葉之南和李氏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少女，也離開了。

桌子上就只剩下葉若棠和葉寧朗了。

「他們都不吃了嗎？」葉若棠疑惑的問道。

「大姐姐別管他們，我們吃。大姐姐你看你這些日子都瘦了，多吃點」說着，不停的給少女夾菜。

葉寧朗只比葉若棠小三歲，一笑起來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兩側還有淺淺的酒窩。

葉若棠對這個弟弟還是頗有好感的。

吃完飯之後，葉寧朗要去練字，葉若棠則回了北苑，綠闌跟在身後着實的鬆了口氣。

「大小姐，方才可嚇死我了」

「為何？」

「夫人一向是家裏的禁忌」

「從別人嘴裏說出來是禁忌，從我嘴裏說出來便是一個孩子思念自己的母親了」

綠闌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

「對了，方才我看那李氏和葉之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綠闌心下一喜「大小姐是不是記起什麼來了？」

葉若棠搖搖頭「沒有」想了想，頭就有些痛了「算了，懶得想，快些回去吧」

正說着路過一個人，相當蠻橫的撞了下葉若棠順帶着給了她一個白眼，便走開了。

葉若棠胳膊被撞得有些疼「走路不會看路啊，撞著人了對不起也不說」

那人悠悠的轉過身來「分明是大小姐走的慢些，在前面擋着我了」

「不是，你撞了我還有理了？」葉若棠正欲上前便被綠闌拉住了「大小姐我們先回去吧」

葉若棠一看，綠闌沖着自己眨眼，想着可能有什麼事情，便看了那人一眼「今日本小姐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見識」

綠闌一路帶着小跑的拉着少女跑回北苑。

正在澆花的綠竹見了「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方才碰見翡翠了」

綠竹聽了趕緊放下手中的水壺走了過來「她沒有刁難你們吧」

「沒有」

「翡翠是誰？」這一路小跑葉若棠的腦袋上出了些薄汗，尋了個凳子坐下來。

「翡翠是二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一向刁蠻不講理，總愛欺負大小姐」

葉若棠一聽有些惱了「她一個丫鬟憑什麼欺負到我頭上？」

「還不是大小姐以前宅心仁厚不願同他們一般見識，這日子久了啊，都以為大小姐是個好欺負的主」綠竹在一旁憤憤的說道。

「算了，懶得同她們計較，去將軟塌搬出來，今日天氣好，我要晒晒太陽」

綠竹和綠闌將軟塌安置在樹下。

「好了，沒事了，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在這兒曬會太陽」

正曬著太陽的葉若棠，眼前的陽光突然被人擋了去，閉目養神的少女有些不耐煩的睜開眼睛，便看

見一個雙手插腰，瞪着眼睛的小胖墩站在面前。

「不好意思，麻煩讓讓，你擋着我曬太陽了」

那個小胖墩非但不讓，還給葉若棠扔了許多衣裳，有股子汗臭味道。

葉若棠趕緊捏著鼻子，皺着眉頭十分嫌棄的將衣服扔到地上「這是什麼啊，臭死了」

「臟衣服啊」小胖墩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看着少女。

「你把臟衣服給我幹什麼？」

「臟衣服給你當然是去洗了，還能怎麼樣？」

在屋子裏打掃的綠闌聽着聲音，趕緊跑了出來，撿起地上的衣服笑着說道「麻姑姑，我馬上去洗，洗好了給您送過去」

丫鬟綠竹提了一桶水回來，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連忙擋在少女前面「是啊，麻姑姑交給我們就好了，前幾日大小姐落水了，身子還很虛弱」

誰知那麻姑不聽勸，奪過綠闌手裏的衣服，一頓亂扔蓋在了葉若棠的臉上「身子虛弱？我看她面色紅潤，看來好的差不多了」

葉若棠緊握拳頭，方才壓住的脾氣瞬間涌了上來，蹭的站起身來，將身上的衣服扔在地上，順帶着還踩了幾腳，指著那小胖墩十分氣憤的說道「你誰啊，讓我洗衣服？」

那人盯着少女看了看，嘲諷的說道「這落了一趟水，莫不是這腦子也跟着進水了？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大嬸，你是誰關我屁事啊？來我這裏是找存在感嗎？那不好意思你走錯地方了，我這不招待你，趕緊哪來的回哪去吧」

麻姑一聽，臉色瞬間便陰沉了幾分，眼前的女子今日似乎變了一個人，以前柔柔弱弱在自己面前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今日竟然敢跟自己頂嘴，難不成真失憶了？

這失憶倒成了一樁壞事了............

綠竹趕緊在後面扯了扯少女的袖子，小聲的說道「大小姐這是夫人身邊的乳娘麻姑」

「我管她三姑四姑五姑的，我好歹也是這葉府的大小姐，哪有給下人洗衣服的道理？」

「大小姐？」麻姑聽完后大笑起來，脖子上的肉都堆了幾層「我們的衣服向來都是大小姐你洗的，因着大小姐你洗的乾淨些。再說了大小姐在這北苑待着，我也是怕你無聊給你找點活干，打發打發這無聊的時間」

葉若棠斂下眸子，一張小巧的臉不笑的時候也挺嚇人的。

少女上前一步，麻姑就後退一步，循此往複直到麻姑退到門口，少女重重一推，麻姑沒有受力點，便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葉若棠緩緩的蹲下身子「本小姐無不無聊關你屁事啊，你家住海邊的啊？管得可真寬」

說罷朝着身後看了看「綠竹把衣服裝起來讓這位大嬸怎麼拿來的就怎麼帶回去，我這落了水好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這要是在父親面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麻姑可千萬不要怪罪啊」少女冷冷的看了一眼麻姑。

麻姑只覺得後背涼涼的，雖說老爺將大小姐扔在最荒僻的北苑，平日裏也不聞不問的，但逢年過節的也會讓下人給她置辦些行頭，偶爾也會帶她出去見見世面。

這大小姐要是當真在老爺耳根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老爺怪罪下來自己可擔當不起。

算了，今日就暫且饒了這小妮子，日後再慢慢對付。

「既然大小姐落水身子還未恢復，那便先養著吧」說着灰溜溜的拿起臟衣服便走了。

葉若棠在後面看着，不禁感慨道，這年頭小胖子跑的倒還挺快。

起身，腿有些麻了，綠竹和綠闌趕緊跑過來將少女扶進屋。

「大小姐你可真厲害，我還是頭一次見麻姑那副樣子」綠竹說着說着便笑了起來。

綠闌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指不定這麻姑回去怎麼編排大小姐了，恐怕這往後的日子更加不好過了」

「怕什麼？我是葉府的嫡女難不成還能把我吃了？」其實說實話，方才葉若棠還是挺害怕的，畢竟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看來近日得好好回想下之前看的那些個宮斗劇，隨機應變了。

這往後的日子怕是要步步為營了。

少女耷拉這腦袋，深深的吐了口氣。

梅苑

麻姑一瘸一拐的進了院子，將臟衣服遞給一個穿着灰色衣服的丫鬟，兀自的走近了屋子裏。

此時李氏正端坐在窗戶前，綉着她最愛的梅花，一旁還點了香爐，淡淡的香氣縈繞在房間里。

「夫人」麻姑一臉鐵青的站在她身側。

「怎麼了？」李氏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又低下頭繼續綉著花。

「是誰惹着你了？」

「還能有誰？還不是北苑那死丫頭」麻姑彎下腰，放低音量說道「那丫頭真失憶了，連我都不認識，性子似乎也和以前大不一樣」

李氏聽完放下手中的綉帕，看了一眼麻姑「今早吃飯的時候我就覺得這丫頭有些不對勁，往日裏看都不敢看老爺一眼，今日還跟老爺說了幾句話，還提起她那已故的娘」

李氏起身，一邊走一邊嘀咕著，麻姑見了連忙扶著。

「你說這老爺往常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今日還給她夾菜了..........真失憶還好，就怕是裝的」

「我看不像，以前說話都像蚊子一般，今日竟然將我推到在地上，屁股到現在都還有些疼了」麻姑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有些委屈。

「看來我的去看看她了」李氏微微一笑，不知心裏打着什麼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