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七殺之疑

四十 七殺之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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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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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香積寺,數里入雲峰,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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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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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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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芳搖落獨媗妍,佔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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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及天涯不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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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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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之後的齊雲山上,仍然還是一如往昔的白雲蒼駒,歲遷月流,倚雲峰上晴空萬里,雲捲雲舒,蒼霞與孤鷺齊飛,倚雲峰下青松半掩,碧潭清澈,秋水共長天一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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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南華上仙自來很看好清塵和花裳二人天資,但是修道成仙這樣的事情也自來只能是順其自然,沒有強行按頭的道理,所以這十年間花裳和清塵二人其實自來很少留在齊雲山上,反而更加喜歡在天台山上長住,南華上仙自然也一直對此不甚在意,畢竟雲中君和清塵這段父子親緣眼下還是南華上仙心中一樁十分在意的麻煩阻礙,唯恐成為雲中君此世修鍊太上忘情大道功虧一簣的一道心魔孽障。

其實南華上仙心中自然知道,自己心中所慮的真正問題也未必當真是在這個逝水清塵身上,反而更該是在這個逝水清塵的母妃夕顏神女身上才對,因為一個當初能在清凈天上這樣的一塵不染仙境中私心煉化出六欲焚心丹的女人,她現今又當真能夠在巫山之巔這樣的雲雨迷離之地安分修行上幾日……

其實近幾日里,只要一想到巫山之巔,南華上仙總是會忍不住在心思微動之下緊緊蹙一蹙眉頭,倒不是因為巫山之巔現下又該已經是到了狂風暴雨摧花折草的六月時節,而是因為近日來他在齊雲山上夜觀天象,眼見得熒惑守心和白虹貫日兩大異常天象在漸漸向巫山上空靠近,這是傳說中毀天滅地的七殺命格即將再次現世之兆,而上一次的七殺命格現世之兆,曾在亘久之前,顯現在瀾滄江畔三百裡外的隱仙山上空,而昔日的隱仙山下,正是傳言中被封印已久的雪楹花境所在……

齊雲山上的眾弟子中,自來只有曾經在清風天上侍奉過少司命的鳶水花顏對昔日雪楹花境被封印一事微微有些耳聞,雖然他被送去清風天上當差時雪楹花境已經被封印亘久,但是自離恨天上傳言出來的些許八卦軼事中,鳶水花顏還是隱約知道,當日親手將雪楹花境封印起來的,正是清凈天上的纖塵軒之主雲中君,而東皇太一卻一直嚴禁清凈天上眾侍衛宮婢私下裡傳言議論此事,據說是雲中君那時因為練功走火,氣血逆沖,微微有些神識不清,已然記不得自己曾經親手封印雪楹花境之事,東皇唯恐雲中君因為這些流言蜚語神識再受刺激,因此上才以上皇之尊對清凈天上親下封口聖令,只是清凈天上的眾人之口又豈是當真僅憑一句聖令就能封得住的,所以此隱秘傳言很快就被隱隱流散到了清風天上,只是因為雲中君這段記憶後來看似卻是一直也未曾恍然恢復起來,因此上日久年深之後,鳶水花顏也漸漸的將此流言蜚語徹底忘記……

但是鳶水花顏至今不知道的卻是,亘久之前,南華上仙也曾在上清天上的彌羅宮中聽見元始天尊私下裡提到過此事一次,因為當日雪楹花境被封印之時,也正是曾於瀾滄江畔的隱仙山下橫空降世的七殺命格在三界中溘然消失之日,元始天尊看似是對其中隱情略知一二,但是當時卻未對南華上仙開口言明此事內中蹊蹺,自此之後一晃幾千年時日在人世三千繁華中似江水東流般匆匆流逝,而今,昔日清凈天上的纖塵軒之主已然落身在齊雲山上十年有餘,而遠在千里之外的巫山之巔上空卻接連出現熒惑守心和白虹貫日兩大異常天象,這隻怕是毀天滅地的七殺命格即將再次橫空現世之兆,只是不知為何,遠在千里之外的巫山之巔上空出現的這兩大異常天象,近來卻讓在齊雲山上凈心清修的雲中君身內開始莫名出現氣血逆沖的修行異常之態,以南華上仙修為,自然不難堪破其中隱秘蹊蹺,因為傳言亘久之前,雲中君確是曾經一心想要以自身道法強行化消掉在雲夢城中偶然相遇的那一人身內足可毀天滅地的七殺命格……

……

……

(二)

自從十年之前為了不打擾雲中君在齊雲山上的凈心清修而獨自一人寂然回來巫山之巔后,夕顏神女每日里除卻在巫山之巔的煙雨迷離中清修度日之外,卻是一刻未停的采遍巫山中的各樣珍稀藥草煉化仙丹,畢竟既然身為神女,煉化仙丹救治巫山左近身染重病的凡夫百姓本來也算是她的分內之事,但是其實只有夕顏自己知道,她這十年中在巫山之巔所煉化出來的所有仙丹靈藥中,只有一枚自己心心念念的回神丹,一直被她日夜珍藏在隨身所佩錦囊之中,片刻不曾離身,她知道在真正修成太上忘情大道之前,元始天尊是不會允許雲中君恢復一切前塵記憶的,東皇一脈九位尊神之中,雲中君是最被元始天尊看中的一個,但是偏偏也唯有他,當日被自己的一枚六欲焚心丹所牽連,破了清凈之身,還有了一個至今未及相認的兒子,這自然也該是至今讓元始天尊心中最為惱火的一件事情,而唯一可以挽回這一切的機會,就是讓雲中君此世在齊雲山上凈心修成太上忘情大道,心中對她和清塵不再觸動一絲凡塵私念,而這,眼下卻是讓夕顏神女心中最為耿耿於懷的一件事情。

雖然心知眼前這枚千辛萬苦煉化出來的回神丹此世並沒有任何機會被送去齊雲山上,也心知世間之愛本在成全二字,但是私心之下,她還是希望,在真正修成太上忘情大道之前,他能夠在驀然回眸之間記起來她的仙袂剪影和如水容顏哪怕只是驚鴻一瞬,她此世當真能夠容忍與他在太上忘情的大道中再也沒有一絲牽連羈絆的嘛,或許巫山之巔上凈心清修的這十年白雲蒼駒,煙雨迷離中,眼前這一枚心知或許當真永世也未必能有機會被送去齊雲山上的回神仙丹,已經成為她此生此世心中一絲唯一始終不能,也始終不願一心參破的亘古執念……

……

……

(三)

巫山之巔常年煙雨迷離,但是卻不常雷雨交加,因為巫山之巔雖然自來就是一個靈氣充溢的清修渡劫之地,但是因為左近凡人村落不是很多,而清修渡劫之人卻時常需要依靠救濟那些尋常凡夫百姓於危難之間替自己積攢功德,所以這裡本就從來不是那些清修渡劫之人心中喜愛的棲身度日之地,也因此而難得長年不見天雷滾滾的雷劫天威,夕顏神女昔日本是巫山之巔一株嬌嫩瑤草,雖也曾受過巫山之上的風雨摧折,卻因雲中君出手相助,而未經風火雷三劫就得以化為人身,賜封神女之位,這本是夕顏心中一樁自來百思不得其解之事,因為當年自己初次飛身清凈天上之時,纖塵軒中的眾位宮婢侍衛即匆匆趕上前來稽首恭祝自己渡劫功成,但是夕顏自己卻從不知道自己在巫山之巔到底渡了什麼劫,在自一株瑤草化為人身之時,她是得雲中君神力相助,巫山上空連個天雷影子都未曾見到……

但是更加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卻是,為何今日巫山上空卻一反往昔的煙雨迷離,反而卻開始漸漸的烏雲翻滾,雷鳴陣陣起來,這是夕顏神女在巫山之巔自來未曾親眼得見過的一次讓人著實是忍不住心生恐懼的異常天象,此異常天象看似像是熒惑守心和白虹貫日在巫山上空相互交結而引動的天雷降世,是傳言中七殺命格現世之兆,雖然夕顏神女自來只在清凈天上的閑散傳言中聽到過一些關於昔日里七殺命格在瀾滄江畔的隱仙山下橫空現世的八卦軼事,卻自來未曾以為這樁前塵八卦與自己有何相干,只是不知為何,雖然昔日七殺命格傳言前塵已遠,但是在今日的巫山之巔,伴隨著九天之上的天雷隱隱,在熒惑守心和白虹貫日兩大異常天象猝然相交的一刻,一道異常天光忽然之間猝不及防的直奔夕顏神女心口而來,引得夕顏神女瞬間心頭氣血倒沖靈台,漸入走火入魔之兆,她直至此時此刻才驀然驚覺到自己身內隱隱躁動著的一股自己之前從未曾察覺到的洶湧神力,恍然之間開始驚恐不安的大驚失色起來,因為剛才心頭氣血在天光引動下倒沖靈台的一刻,她溘然驚覺到原來自己靈台之內,還曾深深隱藏著一段被東皇一脈法力亘久塵封的前塵舊憶,而這段今日才終得解封的前塵舊憶,也終於讓夕顏神女在此時此刻心中靈台清明的深深意識到一件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之事,原來自己身內這一股隱隱躁動著的洶湧神力,即是昔日有幸殘存在自己身內的一股七殺命格殘力,這股殘存力量雖然只是當日七殺命格力量的一分微渺殘餘,但是此時此刻卻也足夠讓夕顏神女憑著一己之力衝上齊雲山去……

(四)

就在夕顏神女一念之下攜著那枚自己一直珍藏在身上的回神丹匆匆自巫山之巔千里迢迢的趕去齊雲山上時,遠在十八層無極天上的凌霄殿中,雖然白澤已經信誓旦旦的向天帝回稟到方才引動天光降世的熒惑守心和白虹貫日兩大異常天象已經開始漸漸自巫山上空遠去,但是因為天帝現在已經因為天光降世而對夕顏神女身世知道的一清二楚,心中又怎能不對方才那道直衝夕顏神女心口的異常天光生出一點憂心疑慮,雖然昔日真正的七殺命格早已在三界中消失亘久,但是若是這位夕顏神女身內當真殘留著一股七殺命格殘餘力量,雖然倒是當真不至於能夠毀天滅地,但是她若是一心想要來凌霄殿中大開殺戒,估計此事也當真是難以善了,畢竟眼下能夠被推出來頂罪的東皇一脈已經徹底隕落塵世,即是一股子全數殺盡怕是也難以真正消解她心頭之恨,保不齊又會一心遷怒到凌霄殿來,這卻倒是天帝此時心中一個不得不憂心忡忡的心頭大患,因此上眉頭緊鎖之間,天帝立時下令讓凌霄殿中幾個法力高強的神官立刻趕去巫山之巔,誅殺夕顏神女,卻未曾想到幾位神官在凌霄殿外開天眼之後,卻悻悻告知天帝那位夕顏神女此刻已經不在巫山之巔,天帝心知這位夕顏神女現在心中最恨仇敵本該是齊雲山上的那位雲中君才對,猜想到她此刻一定已經是匆匆趕去齊雲山上報仇去了,因此上眉頭一展之下,立時間決定當機立斷定下一個引誘雲中君和夕顏神女自相殘殺之計,只是此計雖妙,一時之間卻不知該派誰去負責執行才是。

「陛下不必為此憂心,臣下此時心中倒是有一個再合適不過人選,」白澤眼見得天帝在帝座上一臉深思熟慮樣子,立刻殷勤的湊上前來替主子分憂解難:

「陛下可還記得蟠桃園中的那個孫小福嗎?」他問。

「嗯,一隻小小毛猴兒,愛卿無事非要提起這個話茬子作甚?」天帝看似一臉不悅的唉聲嘆口氣說。

「陛下,他好歹也算是陛下你的親生骨血,而且臣下親自教導他八百年,讓他褪去毛髮變作人樣,如今也算是天庭神官,只是陛下你一直只是讓他在蟠桃園中值守,未免太虧待他了,臣下知道陛下你後宮妃嬪無數,子女眾多,這個孫小福他實在是生來不入陛下法眼,但是既然陛下你自己都說,一個小猢猻能夠生在蟠桃園中自然算是有福之人,才順口給他取名叫做孫小福,如今既然有立功機會,不管怎樣,也該輪到他一回了,若是此次他能順利立下此功,臣下也只求陛下你能好歹給這個孫小福封個爵位,畢竟他才一出生,他生母就大出血薨了……」

「好啦,這件事情以後就不要在凌霄殿里四處宣揚啦,當時朕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想要在蟠桃園裡順手采個蟠桃吃卻不慎咬到舌頭,舌尖滲出來些血絲污在那半個吃剩的桃子上面,朕厭棄之下隨手將那半個桃子丟在地上,轉身離開蟠桃園,卻未想到那半個被朕舌尖血絲污了的桃子隨後被園中一隻母猴子抓起來吃了,後來那母猴子因吃了朕留在桃子上的血絲有孕,生下一隻算是朕親生骨血的小猴兒來,讓朕在三界之中貽笑大方,雖然那母猴子產後大出血薨了,但是這隻小猴兒卻一直在蟠桃園中無病無災活蹦亂跳,朕每次在蟠桃園中一見到他就心煩意亂,就算後來他褪去毛髮變成人樣,朕也一直不喜歡他,愛卿既然曾經在蟠桃園裡盡心教導他八百年,想必對他本事也是心中有底,愛卿以為他真有本事能替朕一下子除去雲中君和夕顏神女這兩個心頭大患?」天帝一臉心煩意亂的悻悻問道。

「陛下,當日若非臣下在杭州城中失手,讓段塵徽和夕顏神女得以順利自段府之中脫身,也不至讓陛下你有今日之憂,也罷,今日臣下就在陛下面前以性命替小福他求取下來這個封官進爵機會,若是此次小福他不能順利完成陛下所託,臣下願與小福一起被陛下貶下凡間受生老病死之苦,如此,陛下可是滿意?」他問。

「愛卿,朕知道因為小福他自小受朕冷落,在蟠桃園中卑微苟活,難免讓愛卿你想起往日東皇一脈對待你之不公,但是此事干係重大,諸位三界尊皇現下都將眼睛死死盯在朕身上,能將雲中君和夕顏神女二人不動聲色順利斬除也並非一件容易之事,如此重要事情只放在他一人身上,愛卿倒是真心算是對自己這個得意門生自賣自誇了,雖然他算是朕的骨血,朕也未必不想讓他有個封官進爵機會,但是此事一旦因策劃有失而功敗垂成,咱們凌霄殿可必將成為三界眾生口誅筆伐的眾矢之的,」天帝微微有些猶豫不決的皺眉嘆口氣說。

「陛下放心,讓兩個仇敵相互之間自相殘殺的手段臣下自來極少失手過,上次杭州城中那一次失手,也是元始天尊暗中做手所致,但是元始天尊他縱有逆天本事,這一次臣下也倒是想要看看他到底能夠私心護持雲中君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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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亘古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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