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回憶往事

走到家門口就聽到很響的說話聲，遲心蕁知道是胖姨還沒有回家，胖姨除了口才好之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嗓門大，只要她一說話，離她很遠的人也能聽到。

輕輕推門而入，看到了一幅十分和諧的畫面，胖姨和王嬸坐在母親的兩旁，三人還相互在聊著天，在院里看夕陽。

「媽，我回來了。」遲心蕁靜靜地看著她們，許久，她才說道。躺在躺椅上的沈君霞聽到聲音慢慢轉過頭來，看到女兒時，她的臉上有了一絲明顯的笑意。

「蕁兒回來了，怎麼樣，兩天的考試考完了，累了吧。」她關切地問。「還好，我在家門口就聽到你們的笑聲了，你們在聊什麼呢？」遲心蕁站在母親的旁邊，望著王嬸好奇地問道。

「也沒聊什麼，我們只是在看夕陽。」王嬸和胖姨異口同聲的答道。「霞姐，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胖姨說完，望了王嬸一眼。「好，你們慢走啊，麻煩你們了。」沈君霞由衷地感謝。

聽到這句話她們立馬不高興了，「君霞，你要當我們是鄰居，以後就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王嬸嚴肅地說，語氣帶著隱隱的不悅。「好，我不再說了。」沈君霞趕緊笑著賠罪。「嗯，走了啊。」得到想要的回答，她們便轉身離開了。

「小蕁，你看，那夕陽美嗎？」沈君霞望著天邊那紅得像火的夕陽問道。遲心蕁被母親這麼一問，也抬起頭來看夕陽，不得不承認，此時的夕陽真的很美，遲心蕁看著也有些陶醉了。「以前我都沒有好好看過夕陽，今天看著真的很美。」她忍不住讚美道。

聽到女兒對夕陽的讚美，沈君霞沉默了。過了許久，她才低低地說了一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她說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

但遲心蕁在一旁還是聽到了，她拉起母親的手，蹲下身子柔聲說：「媽，我覺得黃昏也很美呀，任何事情都有美的一面。」她笑著說，她不想看到母親憂傷的樣子。

她已經很久沒有和母親好好地說說話了，這些天她一直忙著準備期末考試，每天除了像往常一樣照顧母親的起居，幾乎沒有時間陪著母親曬太陽和看夕陽了，現在她真的覺得很幸福。

沈君霞有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夕陽，發著呆。遲心蕁見母親不說話，她也只是看著夕陽，沉默著。

「以前，你爸爸把工作做完，空閑的時候，總會陪著我看這山裡的夕陽，那時候我們是令人羨慕的小情侶，村裡人都說我找了一個好男人。」沈君霞低聲講述著那一段往事。

遲心蕁歪著頭去看母親，她竟驚訝地發現母親臉上露出滿是幸福的微笑，那微笑彷彿就像春天裡明媚的陽光一般，格外的燦爛。

自從母親因為腰傷卧床，遲心蕁便從未看到過她臉上有如此燦爛的微笑，在她的記憶里，母親是愛笑的。可父親離世，母親臉上的笑容漸漸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日不停地做活來維持家裡的生計。

雖然自己努力學習爭取每學期都拿到獎學金來交學費，以此來減輕母親的負擔。但母親還是每天做很多的活，傷了腰，她的微笑也隨之消失了。想到這些，遲心蕁覺得心裡酸酸的，特別愧疚。

「後來，」停了停她繼續說道，遲心蕁聽到母親的聲音，也收回了思緒，認真地聽她說下去。「他去城裡打工了，我們見面的次數就漸漸少了，更別說一起看夕陽了。」

「他幾乎不回來，因為他說來回還要乘車，他不捨得花這個錢。他要把這錢省下來，改變咱家的生活條件，將來，不能讓我們的孩子也像他一樣過貧苦的生活」。

遲心蕁從未聽過母親講這些往事，因為她知道這是母親永遠的痛，她從不提。

她的眼前漸漸模糊了，她偷偷看了眼母親，她的眼神變得黯淡，臉上的笑也不再是幸福的微笑，而是悲傷的苦笑。

遲心蕁看了特別心疼，她望著母親，突然覺得她老了許多。她輕聲安慰道：「媽，都過去了，您不要再傷心了，如果爸爸知道您這樣，也會難過的。您雖然失去了爸爸，但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沈君霞並沒有理會她，而是接下去說：「有一天，村長告訴我，他回來了，我高興地跑到村口去迎接。可是…可是，」沈君霞的聲音有些顫抖。

遲心蕁緊緊握住母親的手，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阻止道：「媽，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這些都過去了，別傷心了。」說著，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在遲心蕁的印象中，父親是個慈祥而且有擔當的男人，小時候，因為家裡沒有錢買玩具，每次他在家有空閑時間就會用木頭給她做玩具，風箏、木馬、風車他都做過。

同村的孩子都說她有一個好爸爸。在她和母親的心裡，父親是給了她們許多溫暖，是頂天立地的男人。那記憶不僅是母親的傷痛，也是她的。

「小蕁，你讓我說下去，說出來我心裡好受些，這些事我一直藏在心裡，今天我卻再也藏不住了。」沈君霞如孩子一樣哀求道，眼淚在眼裡打轉。遲心蕁從來沒見過母親這麼激動的模樣，心裡滿是心疼。

沈君霞噙著淚看著女兒，遲心蕁心痛如絞，她咬著唇，不讓眼淚流下來，輕輕呢喃了一句：「好，媽你說，我聽著。」

「可是，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他骨瘦如柴，於是，我就問他原因。起初他不願意告訴我，只說是工作太辛苦了，我不相信，後來，他在我一再追問下，他說了實話。

原來，他在城裡打了好幾份工，為了省錢，他幾乎天天吃泡麵，造成嚴重的營養不良，這些老闆看他可憐就讓他回家休息，等把身體養好了，再回去上班。那時候，他還拿著工資，說要把它交給我保管呢。

可是，過了不久，他就病了……」說到這，沈君霞沒有說下去，她哭了。

沈君霞小聲地抽泣起來，她從來不在女兒的面前哭，但是，現在她哭了，是她親手撕開自己的傷疤，因為她害怕這些往事現在不說，以後就不會說了，她認為這些事女兒應該知道。

遲心蕁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母親，只是輕拍她的肩，她很少看到母親哭，可最近她卻常常哭，但她告訴自己不能哭，她是蕁麻草。

不知過了多久，哭了好久的沈君霞終於冷靜下來。她的臉蒼白得可怕，她的嗓子有些沙啞，她微微啟唇：「孩子她爸，我會來陪你一起看夕陽的。」

她的話，遲心蕁聽得並不真切，但不知道為什麼一股寒意湧上心頭，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她不想讓母親再傷心下去，於是轉移了話題，她穩定心緒，勉強笑著說道：「媽，我這兩天的期末考試，我覺得還順利，考試成績要一周后才會出來。安老師說到時候他有空就會來看我們。」

遲心蕁吸了吸鼻子，她真的很難受，她十分心疼母親，也懷念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