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周蔻自述(四)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也許,自己不明白的,別人卻看得一清二楚。
我望向侍女,想要了解她的看法,「你覺得,容延朗如何?」
「容將軍比琛王殿下好很多,他會尊重姑娘,會徵求姑娘的意見,會設身處地為姑娘考慮。」
「才學不說能和容家大公子相提並論,但和姑娘吟詩作對,綽綽有餘。武功不說數一數二,但絕對能保護好姑娘,不讓姑娘受到任何傷害。」
「最重要的是,容家家風清正,不能納妾。姑娘這麼好,若是嫁過去,肯定能討公婆喜歡。退一萬步講,就算婆母立規矩,那也只是容將軍的嫡母,不是生母,也不敢對姑娘如何。」
「……」
侍女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停,都快要將容延朗說得天花亂墜了,就是沒有說出他的半點不好。
「你被容將軍收買了?」
侍女老氣橫秋嘆了一口氣,「枉我處處為姑娘着想,姑娘居然如此看我。」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容將軍以前,確實是流連煙花柳巷,做了不少荒唐事。」
「可是,容將軍現在的的確確是潔身自好,守身如玉。再沒傳出一點桃色之事。再加上,容將軍對姑娘一往情深,若果真錯過了他,到時候就有的姑娘後悔了。」
侍女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如今的容延朗,確實是難得一遇的良人。
人品、才學、武藝,都毋庸置疑。
可是,我真的就要這麼衝動,把自己的一生,交給別人嗎?
這是一個非常值得考慮的問題。
最近這段時日,我沒有見到容延朗,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麼,也沒有向任何人過問。
只是,心裏卻不禁胡思亂想。
他不是說,對我有情嗎?
為何,他沒有主動來找我?
難道,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
如果,真的移情別戀,那……
那,就說明他們真的有緣無分吧。
「國事為重,兒女私情暫且放在一邊。目前,最重要的事,是修撰韶國國史。其他的事,日後再提。」
我承認,我是逃避了。
但是,這種冷淡處理,何嘗不是對容延朗的一種考驗?
何嘗不是讓自己冷靜冷靜,不要被沖昏頭腦?
只是,我沒有料到,並非所有的事情,都會如我預料之中的那般發展。
因為,在我按部就班地去蘭台編修韶國國史時,發現蘭台的巡邏侍衛,都換成了一個個陌生的面孔。
正當我疑惑之時,容延朗帶着一隊巡邏侍衛,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皇宮守衛鬆懈,以致宮內人心惶惶,做事也三心二意,給清紓妹妹添了不少麻煩。」
「班師回朝後,國家太平安定,我除卻在軍營操練兵馬外,也無其他事務。所以,我向皇上請命,接管巡查皇宮之事。」
容延朗入宮巡邏宮內安危,並不是因為我。
我鬆了一口氣,又不免有些失落。
「嗯。」
我隨意地應了一句,就窘迫地躲進了蘭台。
沒有發現,容延朗嘴角那一抹得逞的笑容。
自此以後,我和容延朗抬頭不見低頭見。
他會時不時的搜羅一些上好的文房四寶,送給蘭台編修韶國國史的人,也包括我。
所以,大家都在暗地裏誇讚容延朗。
每次大家提及容延朗時,我就緘默不語,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別人察覺到什麼,對我們產生不必要的誤解。
好在,容延朗除了給所有人送禮之外,再無其他出格的舉動。
漸漸的,大家都和容延朗相處地非常融洽,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唯獨我,對容延朗冷冷淡淡,所以,大家在完成本職之事後,便好奇地向我打聽,是不是和容延朗有私怨。
為了不讓別人胡亂猜測,我也學着大家一般,對容延朗投桃報李,每日對他問好,饋贈一些兵法孤本給他。
容延朗得了東西以後,也絕不四處宣揚。
我很喜歡,這種低調的你來我往,覺得這種相處方式,特別的舒服。
所以,不知不覺間,我和容延朗,漸漸從點頭之交,成為了敞開心扉的好友,偶爾,也會開開玩笑。
又是一年年節,御顏熠和容清紓在設下宮宴,款待群臣,也包括編修國史的我。
我沒有想到,宮宴之上,一直尊重順從我的周安晏,居然會向御顏熠請旨,給我和家鄉的表哥賜婚。
而且,皇上居然沒有過問其他,欣然應允。
好在,容清紓在御顏熠開口時,先一步詢問我的想法,「周蔻,你對這位公子,是什麼想法?」
「我不願!」
我斬釘截鐵的聲音,引來大家紛紛側目。
周安晏怒斥,「放肆,皇後娘娘面前,豈可無禮?!」
「父親已經由着你胡來好些年了,為了你的婚事,愁得頭髮都白了。無論如何,今晚,都得定下你的終身大事!」
一定,要將我逼到如此絕境嗎?
我咬了咬牙,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要嫁可以,不過,我不嫁表哥!」
周安晏聽到這話,雖然還有幾分怒意和逼迫,不過,已經鬆了口,「那你想嫁誰?」
我望向只顧埋頭自斟自酌的容延朗,「容延朗!」
容延朗猝不及防被我叫到,手中地酒杯差點沒端穩,就要御前失儀。
容延朗喝了不少酒,還有些暈暈乎乎,好像,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周姑娘喚我何事?」
「容延朗,我心儀你,你娶我吧!」
自我有記憶起,從來沒有,如此地放縱大膽,這麼義無反顧地孤注一擲。
我的話,讓整個宮宴,霎時間就炸開了鍋。
容延朗還沉浸在我的話中,沒有回過味來,「啊?」
周安晏又沉下臉色,「周蔻,鬧夠沒有?」
被喜悅沖昏頭腦的容延朗,這才回過神來,「婚姻大事,事關終身,周姑娘可當真?」
我略略思索,給了容延朗一個極其肯定的答案,「此事,絕非戲言!」
我是真的,對自己和容延朗的婚事,沒有任何的反感。
容延朗撩袍向御顏熠跪下,泛紅的臉色,不知是羞意,還是醉態,「微臣懇請皇上賜婚!」
御懿和正在扒飯,聽到這句話后,突然笑出來,「延朗舅舅不是有一封空白的賜婚聖旨,直接填上蔻姐姐的名字就行嘛。」
容延朗被御懿和提醒,才想起那份空白的賜婚聖旨。
我看着容延朗對我笑,就像個傻子一樣,我也含羞帶怯地低頭笑了。
所以,沒有看到,容清紓、御顏熠、周安晏等人如釋重負的笑容。
很快,欽天監便給我們擇定了婚期。
容家、周家都恨不得我們趕緊完婚,所以,婚期就定在半個月內。
婚期匆匆,可是,一切都井然有序,好像,一切都在事先安排好似的。
第二年,我誕下一女,名喚容曦。
我以為,看重子嗣的容家二房,會因為我生下女兒而輕看我,誰知,容尚書對容曦看得如珠似寶。
聽容延朗說,容曦的待遇,比當初容清紓的待遇還要好。
滿心滿眼都是容昀的容家主、容夫人,現在都恨不得將容曦搶過去。
容家如此看重容曦,我心底的不安,也漸漸散去了。
容家非常開明,即便我和容延朗成婚,他們也不會將我拘在府中,而是支持我在外大放異彩。
讓更多的女子,都能夠向我一樣,不被困在閨閣之內。
我深知,讓女子解脫束縛,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所以,我和容清紓、御棠華、容吟蓁、雲柒瓏、歐陽韻、沈雋這些胸有抱負的女子,會竭盡一生,不懈奮鬥。
等到御懿和、容曦這一代人發光發彩時,古御的女子的奴性,也漸漸被自強不息所驅散。
時光見證:我們多年的努力,沒有付之東流。
我看着夕陽漸漸落山,抬起皺得像老樹皮的手,放進容延朗滿是溝壑的手心,「容延朗,從未料到,陪我走到最後的人,會是你。」
「我也始料不及,會有人願意陪走走到歲月的盡頭。」
我靠在容延朗身上,覺得,很安心,「你我,皆為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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