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小皇帝密談

與敵方主將狼狽為奸，謀取私利，假造軍功，說他通敵叛國欺君罔上，都是輕的。

皇帝黑臉看向韋鴻卓：「韋將軍，你還有什麼說的？」

韋鴻卓臉色青中透白，卻仍舊嘴硬強辯道：「陛下，非我族類之人的話，怎可輕信？誰知道他是不是契丹故意派來，離間我君臣關係，使我君臣離心的。」

不得不說，韋鴻卓此人厲害就厲害在這兒了，明明此時種種狀況都對他不利，他還是能一句話便戳中小皇帝心裡的要害。

就在小皇帝因他的話而有所猶疑時，努特丹馬上自己站出來道：「這點，皇帝陛下大可放心。你們可能有所不知，其實早在兩年之前，我便已脫離契丹，與全家搬來中原居住，也就是說，現在的我，不僅不再是契丹的大將軍，甚至已經不再是契丹的子民了，您說，我這樣一個平頭百姓，在皇帝陛下您面前說謊，這不是找死嗎？」

脫離契丹。

殿上眾人聞聽此言，都表現的頗有些意外。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兩年前，契丹國內叛亂，契丹二王子殺死長兄，繼承了可汗之位，而努特丹本是保持中立，誰也不支持的，可新可汗執意認為他不肯為自己所用，就是對他的可汗之位有威脅，想盡了辦法要除去努特丹。

努特丹沒有辦法，為了活命，只好改名換姓，舉家逃出契丹，搬來中原定居。

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他音訊全無的緣故。

而此事，徐勇亦可以作證，因為當年，努特丹的出逃，正是得到了徐勇的幫忙，徐勇可以證明，努特丹是真的叛出了契丹。

確認了這些之後，小皇帝一下子放心了不少。

努特丹既然已經脫離了契丹，就不可能冒著殺頭的危險，跑來這裡鬧什麼離間。更何況，這裡面還牽扯他自己，所以他剛才才會用「告罪」這個詞，世上有人會這麼傻，給自己編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嗎？

可饒是如此，小皇帝還是盡量謹慎對待：「既然將軍已經決定隱姓埋名，那不知又為何會答應徐愛卿特地上殿來作證呢？」

努特丹就猜到他會有此一問，不慌不忙道：「不瞞陛下，當年契丹叛亂，無奈之下，我帶著全家逃往中原，若非徐丞相知曉此事之後出手相助，我與我的妻兒，早已死在那場叛亂中，徐丞相對我全家有救命大恩，我不過是上殿來說幾句實話，又有什麼不敢的？」

努特丹此人確有契丹漢子的那種坦誠直率和知恩圖報，此番多虧他肯出面作證，否則，徐勇還真不一定保證可以彈劾得了韋鴻卓。

想到這裡，徐勇抱拳朝努特丹深深一揖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多謝將軍。」

努特丹會心一笑，虛扶起他：「徐丞相客氣了。」隨即看向上方道：「陛下，努特丹年輕時好大喜功，犯下如此大錯，今朝特來領罪，不過還請皇帝陛下相信，努特丹所言句句屬實，還望皇帝陛下明察。」

徐勇亦望向上方，言辭懇切，語帶憤慨道：「陛下，韋大將軍不僅通敵叛國，更羅織罪名，陷害無辜百姓頂罪入獄，此等欺君罔上之舉，簡直可恨，可惡！還望陛下明察秋毫，還天下萬民以公道。」

這下子，罪名基本就做得實實的，韋鴻卓再想辯駁，也是百口莫辯了。

「韋大將軍，你還有何話可說？」小皇帝板著臉看向韋鴻卓。

韋鴻卓推開攙扶著他的韋承，筆正站直，擲地有聲道：「臣行的端站得直！陛下非要相信此等奸佞小人所言，臣，亦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

他確實該無話可說了！

「好，來人，除去韋鴻卓的官服玉牒，壓入天牢，容后再審！」小皇帝一聲令下，殿外的御林軍火速進入殿內，上前欲脫下韋鴻卓身上的官服。

韋鴻卓大喊一聲：「不必，我自己來。」說著，自己褪下官服，扔下玉牒，昂首挺胸地隨那些侍衛離去了。

經此一番，小皇帝雖覺痛快，卻也頭昏腦漲，疲憊非常，便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臉倦色道：「徐愛卿，此事便交由你全權處理吧。」

徐勇執起玉牒，向上一躬：「臣領旨。」

這會子，剛才那些口口聲聲為韋鴻卓辯駁的人都閉口不言了。

小皇帝見下方的大臣一個個低眉斂目裝起了啞巴，想著，鬧這一番，自己也怪累的，便道：「罷了，今天就先這樣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然後便不耐煩地揮揮手。

御前的小太監立馬一聲高呼：「退朝——」隨即上前攙扶著小皇帝走下御座。

眾大臣再次跪地山呼，離去時，一個個還在發懵的狀態。

今日朝堂上這一出，對眾人的震動可想而知。

往常下朝之後，大家都是有說有聊得往宮門去，今天，卻誰也不說話，一個個或是獃滯發懵，或是低頭思酌，緩慢地向宮門外走去。

其實，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將這件案子全權交給徐勇來處理，擺明是鐵了心要置韋家於死地。

難不成，這一次，韋家真的要倒了嗎？

眾人各懷心事離開承天殿，剛到宮門口，一個小太監卻急匆匆地追了過來，對著前頭大喊一聲：「徐丞相留步！」

徐勇聞聲回頭。

小太監忙跑過去，氣喘吁吁道：「陛下有旨，召徐丞相御花園議事。」

本來都已經快走到宮門外的眾位大臣們紛紛回過頭。

剛剛散朝，有什麼事不能在朝上議？偏要到御花園去議，明顯是不想讓他們知道，怕是跟韋大將軍的案子有關。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是識趣的離去。

徐勇被帶到御花園時，小皇帝正坐在亭子上飲茶品茗。

寒冬臘月，亭內卻擺著數盆銀絲炭，整個亭內溫暖如春，牆頭梅花開得正好，靛紅月白，淡妝濃抹，裝點滿園冬色。

小皇帝攏著大氅，闔目半靠在躺椅上，旁邊有宮女不時往他腳邊的炭盆里添上兩塊炭。

看起來，這一大早就上朝，可是把咱們這位小皇帝累壞了。

沒辦法，誰叫皇帝也是人呢，剛過完年，忙忙活活的，還沒來得及歇一下，緊接著又要打起精神忙朝政公務，說起來，這小皇帝也是怪可憐的。

外頭和他同齡的那些公子哥兒們，哪個不是尚在吃喝玩樂的玩鬧，他卻已經要為天下大事操心了。

徐勇心疼皇帝勞累，不忍打擾他閉目養神。

但今日朝上一番，就怕皇帝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他也不想耽誤正事，便硬著頭皮走入亭內，執手行禮道：「微臣參見陛下。」

皇帝聞言睜開眼睛，見是他，疲憊地笑了一笑：「徐愛卿來了？快賜座。說著，慢條斯理地抱著手爐坐起，招呼一旁的宮人給他搬椅子過來。

「謝陛下恩典。」徐勇謝過恩之後，撩起袍子，一板一眼筆直坐下，隨後低頭保持恭順道：「攪擾陛下休息，還望陛下恕罪。」

小皇帝隨意地擺擺手：「無妨，朕只是稍稍小憩一下。」

「不知陛下喚微臣前來，有何交代？」

小皇帝攏攏身上的大氅，正色道：「我是想問問你，韋大將軍的案子，你預備怎麼辦？」

徐勇想都不想便道：「回陛下，自然是依照律法，秉公處置，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怎知小皇帝一聽，馬上道：「不行。」若是秉公處置，韋鴻卓勢必是要人頭落地的，可是現如今，韋鴻卓此人還不能死。

徐勇難以置通道：「為何？」

小皇帝放下手爐，一句話點出了重點：「你莫要忘了，韋鴻卓手上，還有兵權。」

他倒是把這個給忘了。

對啊，韋鴻卓手上還有兵權，這麼重要的東西，一定要先收回來才行，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難事。

「韋鴻卓如今身犯重罪，陛下大可名正言順將兵權收回。」

很明顯，徐勇將事情想簡單了。

「兵權是收回來了，人心呢？」小皇帝意味深長地看向他。

徐勇皺眉：「陛下什麼意思？」

小皇帝接過一旁宮女遞過來的熱茶，一邊拿蓋子撥著上頭的茶葉，一邊嚴肅道：「韋家根基深厚，韋鴻卓在軍中的威望與勢力，不是一時半刻可以撼動的。兵權朕可以收回，可是他那些死忠的部下呢，韋鴻卓一死，難保不會人心生變，如今突厥契丹皆對我們的邊境虎視眈眈，一旦軍心有變，頭一個遭殃的，就是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