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噩夢天堂】

「安岸，你等我一起吃晚飯，我哥來岩城了，他寶寶在醫院裡。」

「你哥？」

「就是大伯的兒子。」

「他寶寶怎麼了？」

「我也不清楚，好像在醫院的保溫箱里要待一個禮拜看情況吧。」

「噢，這樣。那他老婆沒來嗎？」

「坐月子啊。」

「噢，對哦。」

「我現在要去醫院把他接過來，他說晚上沒地方睡，我們宿舍剛好還有空床。」

安岸想，他就不能自己去開個房間嗎？但是又不好直接說，就問：「睡你宿舍，這沒關係嗎？」

「沒關係，我跟室友都說好了，他們不會說出去的。」

「萬一被領導知道了不好吧？」

「不會讓他們知道的。」

「哦。」

「那我先走了哦，到學校了再打你電話。」

「好，你慢點。」

「嗯。」

再生說的這個哥哥，安岸見過幾次，她特別不喜歡他，再她眼裡他就是一個自私自利，膽小怕事，但是又很愛佔小便宜的人。他之前有個一個老婆，因為結婚了一年多都沒有孩子，就聽了他媽媽的話把人家直接掃地出門了，後來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女人，那女人要來找他，他也要再生陪著他去機場，幸好再生聽了她的話騙他說沒空。再後來，很多瑣碎的一些小事情，他總是會找再生，他要麼不聯繫再生，已聯繫就是讓再生幫忙做事，所有對於這一點，安岸特別反感。

但是反感歸反感，他來的時候，安岸還是很熱情地招待他到學校的食堂點了三菜一湯，請他吃了頓飯。可是關於他的一舉一動，安岸顯然很不滿意。

她對再生說：「他太誇張了，一點都不知道好壞的，好歹比我們大了這麼多，你住的地方也給他安排了，我還請他吃飯，他一點都不感激，完全是理所當然的樣子，以後他吃飯我不管了，你也不要管，讓他自己解決。」

「我知道，他就這麼個人，你別理他，要不是他一直求著我我也不高興給他找住的地方的。」

「是啊，他就不能開個房間嗎？真是又摳門又不會做人。」

「反正他住一周就走了。」

「那你要小心，千萬不要被領導發現了，留宿外校的人對我們學生來說是直接開除的，你可不能小看這件事情。」

「你放心，我會注意的。」

要走的那天，安岸站在再生的宿舍樓門口等他。大伯的兒子看到安岸，就對安岸說：「進來啊！」

「這是男生宿舍，我不好進去的。」

「沒關係，我看她們女生都進進出出的，沒人管啊。」

「再生呢？」

「再生在宿舍理床鋪，我待會就走了。」

安岸在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心想，這是誰睡的床鋪，居然好意思自己站在這裡等再生，讓再生整理。

「我不知道她們宿舍在哪裡。」

「跟我來。」

她遲疑了一下，懷著好奇心，膽怯地跟在他身後。

「你居然沒來過啊？」

「真沒來過。」

安岸走到再生宿舍門口站住了，這是安岸第一次進他宿舍。只是就一次，她就被深深地震撼了！

還沒進門，一股撲面而來刺鼻的味道，各種襪子臭、鞋臭，還夾雜著非常濃郁而嗆鼻的二手煙的味道，宿舍里一團糟，簡直不堪入目！只有一張床鋪上是整潔的，被子平鋪著，可是卻明顯地泛黃。

安岸知道再生根本就不會抽煙，他的被子肯定是被熏黃的。在這煙霧繚繞的環境里，不知道每一個夜晚他是怎麼入睡的。此時的再生正在把另一張床鋪的被子摺疊著塞進衣櫃里。

「安岸？」再生驚訝地看著她。

安岸沒有理會，上前就去包他床上的被子。

「你幹嘛？」

「我幫你把被子拿去曬一曬！」安岸說著抱起再生的被子就往自己的宿舍走。一路上，她一直打噴嚏，被子上的煙味實在太重，簡直就像是被柴火烤過一樣。

回到宿舍，室友也嚇壞了。安岸把輩子放在地上，試圖把被套拆下來。

「你哪裡撿來的輩子，這麼臟？」曉曉問。

安岸沒有回答，埋著頭繼續。

「哇塞，這什麼被子啊，味道這麼重？」靈子也說。

「就是啊，安岸，你這是幹什麼呢？」依依說。

「這是再生的被子。」

「什麼？再生？」靈子長大了嘴，曉曉也一臉的茫然。

「是啊，他們宿舍這幫煙鬼，把他的被子熏成這個樣子。」

「太嚇人了，你這能洗乾淨嗎？」

「我試試吧，洗不幹凈就不要了。」

安岸好不容易拆下了被套，抱著被子就跑去曬在屋外的陽台上。然後回到宿舍，拿起地上的被套，就往洗手間走。

好在宿舍里有一個很大的浴缸，她打開水龍頭，水嘩嘩的如兇猛的洪水一樣流下來，很快就沒過了浴缸的底部，她脫了鞋，赤著腳走進浴缸里，跟被單一起泡在裡面，倒了很多藍色晶瑩的洗衣液，浴缸里立刻泛起了無數的白色的泡沫，這才蓋住了那些刺鼻的味道。

她在泡沫里一腳一腳地踩，被單在水裡被蹂躪成各種形狀，她像是踩著自己的無奈和痛楚，直到眼淚和浴缸里的水一起溢出到地上。

不知道換了多少次水，反正最後她的腳都泡得浮腫了，皮膚髮白，一按就會留下深深的痕迹，很久才可以恢復。

她無法想象原來每天面對著她滿臉笑意的再生，居然會住在這麼不堪的地方，她不求那地方裝修多好，設備多齊全，只是一個簡單的嘴基本的乾淨，都好像這麼奢侈，連他呼吸的空氣都被污染得這麼徹底。

「那樣的環境，你睡得著嗎？」安岸問再生。

「累了就睡了，習慣就好了。沒事。」再生回答。

簡單的一句話，可對敏感的安岸來說，就像一個雪團，塞進了她的脖頸，她不由地心裡打了一個寒顫。多麼簡單的回答啊，所以是要多累才能在這樣臭氣熏天的環境里睡過去，他這麼愛乾淨會打扮的一個人，居然對這樣的事情一語不發，沒有抱怨，甚至沒有提過一個字，那句沒事根本就是在安慰她唯一，她怎麼會不知道。

「再生！」安岸表情有些失落，「不要做這個工作了吧。」

「為什麼？我真沒事。」再生看出了安岸的擔憂。

「不值得。要不你還是回去吧，我可以經常去你家陪你。」

「我覺得這裡挺好的，真的沒事。」

「可是二手煙對身體很不好，你看你的被子都黃成什麼樣了，那你的肺呢？可想而知。」

「沒事的，沒你說的那麼嚴重。」

安岸嘆了口氣，思索著。

「你怎麼了？」再生拉起安岸的手，「幹嘛不開心啊？我真的沒事的，習慣了都一樣的，你是女孩子，所有才會覺得特別難聞吧。」

「你別騙我了，你肯定一開始也受不了吧，強忍著的，為什麼不說？」

「安岸，這些都沒關係的，至少我們能每天都在一起不是嗎？」

「可是……」

「只要我們能在一起，其他的都不是問題呢，你相信我，這些都是暫時的。」

「那你以後除了晚上不準呆著宿舍。」

「嗯。」

「所以你才一直陪著我，不上班就陪我上課，晚上也不肯早些回宿舍的吧？」安岸突然明白了什麼，自己當時還那麼傻總是要趕他回去休息，難怪每次他都不肯走。

「沒有，我不是因為這個，就是想跟你多呆一會兒啊。」再生解釋道。

「以後如果中午不上班就來我宿舍休息吧，我的床給你睡。」

「這怎麼好？」

「沒關係，靈子跟曉曉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我是怕影響不好。」

「我住的是酒店，又不是女生宿舍，有什麼影響不好。酒店的客房哪裡分什麼男女的？」

「好吧。」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安岸每周都要給再生換洗床單，除非遇到下雨天。只要再生晚上不上班的話，他們就會在學校周圍壓馬路，一圈一圈重複地走，走累了就坐在酒店的大廳里，直到大廳里的燈都熄滅了，只留下收銀台那個角落的燈光，她們才各自回宿舍。

休息日若是不知道去那，就來回坐公交，坐最後一排，吃著零食看著窗外的景色，聊著天。直到看到想去的風景才會下車。

他們經常坐在籃球場的看台上，他們頭頂的藍天無論多久都是最初的樣子。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折射在他們的臉上，那是青春最美好的樣子。

有時安岸會靠在他的肩膀上，眯一會。恍惚中，有一種此生就這樣定格的錯覺。

每天中午安岸都強迫再生去自己的床上休息，他每次都說不睡不困，但是每次都會睡著，而且每次都是安岸把他叫醒的，沒有自然醒來過。

再生開始打鼾了。宿舍里的靈子和曉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安岸，依依也看了一眼再生，繼續裝作沒事一樣。

「他是真的累了！」靈子說。

「這麼帥氣的臉居然會打鼾！」曉曉逗趣地說。

安岸對她們笑了一下，把電腦的聲音調到了靜音，想著他肯定是晚上睡不好，白天又累壞了才會打鼾的，以前跟他睡一起的時候也沒聽過他打鼾這麼大聲的。

再生的鼾聲越來越大，靈子跟曉曉都忍不住笑起來，安岸看著他熟睡的樣子就像一個天真的孩子，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喉結也一上一下地震動著，也忍不住笑了，只是笑著笑著，突然覺得心很疼，臉上滿滿的失落。

這樣的日子對她來說是天堂，可是對再生來說應該是噩夢吧，她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