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冤枉啊
半晌，宋言風收回了目光，端起飯碗，道：「吃飯。」
這態度實在很明了，安玖玖好懸沒笑出聲來。就沖這態度，也得給自己相公點個贊啊。
這廂安玖玖心底偷樂，那邊錢氏差點氣炸了，臉色肉眼可見的又差了好幾分，先是朝着宋言風啐了一口，又朝着宋友根說道：「這是娶了媳婦忘了娘？當家的你看看，翅膀硬了就不認我這個娘了是不是？」
宋友根臉色難看，「好好的一頓飯，被你攪和成什麼樣子了，吃飯都不安寧！」
在這個年頭，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就是極大的罪行，輕易說不得這兩個字。
宋言風不孝的名頭傳出去，除了他本人要上大獄遊街，宋家這點子事兒也會被人翻來覆去的說道，這村子不大，屁大點兒事兒也會被傳的沸沸揚揚，到時候指不定是誰更丟臉。
「老大家的身體確實不怎麼樣，過幾天再說，吃飯。」宋友根皺着臉說道。
錢氏知道自己剛剛怒火沖頭，說了不該說的，也安分下來，沒再多說什麼。
這頓飯吃完，錢氏就悶頭回了屋，安玖玖喜滋滋的幫着三弟妹葉氏把碗刷了。
葉氏一開始還有些詫異，她這個大嫂自從進門后膽小怕事，眼神怯懦，整天躲躲閃閃，幾乎沒什麼存在感，整個一婆婆的出氣筒。
今兒個是怎麼了，不但和婆婆正面剛了一把，還主動來幫忙收拾碗筷。
不過有人幫她幹活總是好的，葉氏變着法的問了幾句，不但什麼都沒問出來，反而被安玖玖問的七暈八繞的，等她醒過神來，安玖玖已經擦乾淨手回自己屋了。
葉氏莫名的覺得有些憋屈。
安玖玖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宋言風正坐在床上仔細擦拭著一把弓，見她進來，立刻出去從院子的水缸里舀了一盆水，端回來放在了床邊，又一言不發的繼續擦拭那把弓了。
安玖玖愣了愣，也沒吭聲，自己安靜的洗漱。
一時間，屋內只有嘩啦啦的水聲，伴隨着昏黃的油燈，乍一看竟很溫馨。
然而安玖玖的內心一點都不平靜。
床上這個話少的男人，是自己的相公，那等會睡覺的時候豈不是……
完蛋，這對一個保持了二十多年單身的女同志而言，真的是十分不友好。
除了這個，還有個事情安玖玖有些糾結，她想提分家，但是……
古人云，長者在，不分家。
在這個時代，要是哪個新媳婦一進門就攛掇自己相公分家，要麼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要麼就是腦子進了水。
安玖玖膽子不大，腦子也沒壞，只是……
她瞅了瞅這個空蕩蕩的房間，除了兩口箱子裝了幾件衣服，就剩身下的這張木板床，就連牆壁，都只有兩面是泥土牆，剩下兩面都是用樹枝和茅草搭起來的，等過兩個月冬天來了，就有罪受了。
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他們這個房間是在院子的一角臨時搭的，錢氏選的好地方，正對着門口的就是豬圈。
白天她一直在外頭打探消息沒注意，這會兒坐在屋裏，一股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不斷的飄進來，那滋味，真心酸爽。
只要有錢氏那個刻薄偏心又敵視宋言風的婆婆管家，她就不可能過上好日子。
最重要的，她的空間，她的計劃，在這個人多口雜的家裏，顯然不能安穩的實施。
猶豫了一陣，安玖玖終於下定了決心，分家，必須提，如果宋言風不答應，她只能儘快收集更多的信息，找機會溜掉了。
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后，安玖玖戳了戳宋言風結實的胳膊，「相公，商量個事兒唄？」
宋言風扭頭看他，眼底藏着詫異，沒有開口。
看他不說話，安玖玖有些忐忑，接着道：「馬上秋天了，我們還住這個屋嗎？而且外面還是豬圈……」
宋言風看着她，示意她繼續。
安玖玖咬了咬牙，「這屋子到了冬天只能擋個風，可我看婆婆的意思，是不打算給我們起新屋了，要不……咱們分出去住吧？」
說完這句話，安玖玖的心綳了起來。
從白天宋言風對她的維護來看，這人也不是個愚孝的，但是分家畢竟是個敏感的話題，萬一對方……
「等秋收完。」宋言風淡淡地道。
安玖玖愣了下：「？」
宋言風湊近她，把她整個抱了起來，安玖玖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第一次極盡距離的正視着他，看見他那道顯眼的傷疤惡狠狠的在眉骨上肆虐，不由的輕輕「呀」了一聲。
宋言風恍若未聞，手上動作不停，徑直把她塞到床的里側，又把被子給她掖好，才說道：「秋收有很多活兒要干，分不出去，等秋收后，我就提。」
這家裏勞動力雖然不少，但是宋友根畢竟上了年紀，二弟油嘴滑舌慣愛偷懶，四弟還在縣裏念書。
真正能幹重活的男丁，其實就是宋言風和三弟兩個，再加上半個宋友根了，而且他力氣最大，錢氏是不可能同意這個時候分家，放走這麼個勞動力的。
宋言風說完就背着她躺下了，雖然只有一張棉被，好在夠大，兩人中間隔着一道縫隙都能完全捂住。
「分家了，好好過日子。」
安玖玖沉默了，她預想過好幾種宋言風的態度，就是沒想到，對方已經提前在考慮這些事情了，而且看樣子……
起碼有一部分原因是替她着想的。
她靜靜的躺在床的里側，回想起自己白天對這個男人的印象，半晌輕輕闔上了眼，日子還長著呢。
待她的氣息逐漸平穩之後，面朝床外側的宋言風睜開眼，他轉過身去仔細打量著這個自己並不熟悉的媳婦，思索良久，淡漠的眸子裏劃過不明的光。
第二天，安玖玖起了個大早。
知道了宋言風的打算，她覺得就連空氣都更加新鮮了，雖然豬圈裏傳來的味道依舊難以言喻。
她走進廚房的時候，看見葉氏正在添柴火，看樣子是做早飯，連忙走上前去幫忙。
安玖玖對自己的身體有個清晰的定位，營養不良黑黑瘦瘦，地里的農活兒是肯定做不了的，也只能幫着在廚房裏做點事情了。
既來之，則安之，雖然莫名其妙的到了這個地方，但是也要好好生活。
且她本來也不是個偷奸耍滑的性子，平日除了宅，也勉強算得上手工愛好者，動手能力並不差。
「大嫂，你怎麼來廚房了？快出去，別給婆婆看見了。」葉氏見她進來，不但不開心有人幫忙，反而放下柴火就要推她出去。
安玖玖愣了，「啊？」
她這個婆婆明明恨不得她多干點活兒，怎麼居然不讓她進廚房嗎？
葉氏沒好氣道：「大嫂來我們家的第一天，娘喊你來廚房幫忙，你就偷偷吃了把糖，這就忘啦？」
安玖玖：不，我不是，我沒有！我冤枉！
葉氏先心疼開了，那可是糖，多金貴啊！
她家甜甜都沒吃過幾口，婆婆心裏只有二房的大孫子，平時偶爾大方一次，好處都進了大寶的嘴，根本輪不到她家甜甜。
葉氏每次想到這些事都很抑鬱，二房那個姚氏，就仗着給婆婆添了個男丁，又是兒女雙全的好命，平時在她面前不知道嘚瑟了多少回了，還時不時偷懶不幹活，氣都快氣死了。
她不有自主的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可誰讓人家肚子爭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