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十一、(多章合併)見面、

二十、二十一、(多章合併)見面、

Part20

跑完十公里除了杜妍青之外的學員都回去繼續睡覺,方默陽看著她打背包。雨還在下,她的衣服已經濕透,風一吹凍的直哆嗦,手指也僵硬的像是木頭。十公里對於絕大多數學員來說已經超越極限,杜妍青連拿背包帶的力氣都沒有。被子完全被雨水浸泡,死沉死沉的,杜妍青劇烈的喘著,跪在地上一遍遍的打背包。

方默陽站在她身邊監督,第五遍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拍開她的手。「你在捆花捲呢?我帶那麼多屆學員就沒一個像你這麼差勁的!一邊去,看好了。」

他動作迅速的示範一次給她看,然後拆開讓她繼續。只是杜妍青太不爭氣,打到一半就被方默陽粗魯的扯散。「杜妍青!請你端正一下態度!不要拉大家後腿!怎麼別人都行就你不行?」

方默陽訓人訓慣了,絲毫沒注意到杜妍青逐漸陰天的臉色,等他罵完才發現平時話最貧的小姑娘這回一聲不吭的低頭跪在那裡。「你耗什麼呢?是不是準備耗到天亮直接出操?我無所謂,可你明天的訓練科目不準缺席。」

「方默陽!」杜妍青忽的抬頭直呼他名字,氣勢洶洶的推了他一把。

方默陽眯眼,「你叫我什麼?」

「我叫你變態!沒人性!虐待狂!我受夠你了!」杜妍青不管不顧的大喊,站到被子上直跺腳。「我不幹了!你看不慣我還看不慣你呢!我要回家!」

杜妍青喊完扭身就走,方默陽都怔了。「杜妍青!立——定!」

方默陽忽如其來的命令讓杜妍青下意識的頓住腳步立定站好,下一刻就被他一個力道拽了回去。「杜妍青,把你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你不是找茬整我嗎?我退學!退學!」

轟隆隆的雷聲幾乎蓋過她的聲音,可方默陽還是聽清了。他黑著臉,抿緊唇。「你真要退學我不攔著你,反正過不了多久你也得被我淘汰!」

杜妍青瞪著他,沒想到他竟以退為進。「你……你……」

她「你」了半天沒有下文,方默陽挑眉,「我怎樣?我變態?沒人性?虐待狂?」

「你……」杜妍青氣的呼呼喘著氣,忽的癟癟嘴,嗷一聲哭出來。「我剛跑完十公里!我要累死了,我要凍死了,我要困死了!隊長,我想睡覺!嗚嗚……」

方默陽傻眼,她竟揪著他衣襟光明正大撲進他懷裡……撒嬌?

「鬆開!注意點影響,成何體統。」方默陽推開她,杜妍青卻像膏藥似的又粘上來。

他再度扯開她,「杜妍青,我是你隊長。」

「我、冷!」杜妍青怒視他,第三次撲過去。

方默陽皺了皺眉,漆黑的眸看了看周圍,然後緩緩的,躊躇的,抬起胳膊想要環住她顫抖的身體,卻最終在碰到她之前又放回去。

「……」

「……」

見他沒再推開自己,杜妍青偷偷翹起唇,「能不罰雷韻程了嗎?」

「沒的商量。」

「她是我好姐妹,你怎麼那麼不近人情?」杜妍青不滿,捶了他一拳。

「不要和我講條件,想想你們是什麼身份。」

杜妍青當然知道,她根本就沒有抱希望方默陽能夠手下留情放她一馬。「那也不能只處分她一個人,其實我們都——」

方默陽及時捂住她的唇,「我什麼都沒聽到。」

杜妍青一楞,恍惚中意識到什麼,點點頭。

雷韻程獨自跑完十公里回到宿舍整個人都要虛脫了,嘴唇都凍的發青。杜妍青給她準備好熱水和乾淨的衣服換上,抱了一床乾的被子和她窩在一張床上。

「我們的被不都濕了嗎?這被子是哪來的?」雷韻程抱著熱水壺發抖。杜妍青狡黠的笑,小手攏在她耳畔。「隊長的。」

雷韻程點頭,蜷成一小團不說話。杜妍青想安慰她,卻不知從何說起,「先睡覺,都快天亮了。」

雷韻程一夜未眠,第二天頂著兩個黑眼圈去上課。外面的大雨還未停歇,陰沉寒冷的天氣讓人心情格外煩躁。和她一樣沒整夜未合眼的還有向北寧和厲宇。

數學課經常搞一些隨堂小測驗,卷子發下來,厲宇卻一直沒有開始作答,把玩著鋼筆托著下巴看他右前方正埋頭做題的雷韻程。教員點了厲宇的名讓他抓緊時間,厲宇這才動筆。

下課鈴聲響,班長幫教員收卷子,收到到雷韻程這裡時候向北寧低聲丟下一句話。「下課先別走。」

同學們都去吃飯,教室里只剩下包括杜妍青在內的四個人。厲宇被杜妍青數落著,他沒反駁一直眉頭緊鎖看著雷韻程。向北寧把雷韻程拉到教室後面問她昨晚的情況,她卻什麼都不肯說,輕鬆的沒事人兒似的。

「他是不是讓你把大家都供出來?」厲宇忽然開口,「明天我去找隊長說清楚。」

「我勸你別去。」杜妍青瞥他,「你不說還好,說了雷韻程的處分更沒有迴旋的餘地了,而且大家一個都跑不了。」

向北寧沉吟,表示贊同。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方默陽一直都沒有再當眾提及這件事,只是一再加強訓練強度。但是每個人心裡卻越發不安和沉重,那感覺就像被蒙住了雙眼的死刑犯,知道有一支槍的槍口對準自己,知道會死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心理上的折磨超過身體上的折磨。

雷韻程幾乎每天都會被方默陽單獨留下,他們談了什麼沒人知道。向北寧和厲宇都問過她,她只是淡淡的笑,說沒事。

怎麼能沒事?

向北寧他們不止一次看見方默陽命令雷韻程負重進行越野跑訓練,說是訓練,還不如說是體罰。

半夜的緊急集合越來越多,搞的人心惶惶,不敢睡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聽見緊急集合號。如果哪天可能會有緊急集合,方默陽會告訴雷韻程一個人,並且不准她告訴其他人,但……也是「可能」會有。雷韻程常常強忍著睡意豎起耳朵等著拉號,結果聽到的是早晨的起床號。

也會有一晚上能搞個三四次的時候,每一次都能在雷韻程身上找到些方默陽不滿意的地方,苛刻程度令人髮指,然後因此讓全班的人照例五公里,她十公里。回到宿舍眼睛還沒閉上就聽見起床號,第二天不準以任何理由缺席。

飛行專業體能科目訓練已經開始了一陣子,旋梯,滾輪等課程都在進行。原本的標準是一分鐘正反各二十圈算過關,別人二十圈可以,但她不行。從此她每天除了多出來的十公里還要加上正反各四十圈一共八十圈的打旋梯。打完還要求背誦《內務條令》,不是逐條背誦,而是由他抽查:比如第十七條中第一小條和第四小條的內容……

她晚飯不敢吃太多東西,怕上了旋梯會吐。晚上回到宿舍杜妍青給她留著的粥她一口都不想碰。躺在床上不能閉眼睛,一閉上就覺得天地都在不停的旋轉,旋轉……然後就是嘔吐,吐的胃酸,最後吐膽汁。

杜妍青為此找過方默陽,方默陽三兩句話把她吼了回來。向北寧和厲宇也去找過,結果更慘,方默陽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直接一百個俯卧撐,一百個仰卧起坐,一百個引體向上。

其實這一切她本可以不承受,只要她說出那晚喝酒的學員還有誰,她可以不被開除,最多是個警告處分,不計入檔案。這是方默陽給她開出的條件,她留下,被供出的人開除軍籍,否則她離開,別人留下。

方默陽沒有要求她馬上做出決定,但是每天不停的在逼她。連指導員都說他是否太過了,雷韻程畢竟是個女學員,可方默陽誰的賬都不買。

「女學員?我手下的學員只有優劣之分,沒有男女之分。」

即使她掩飾偽裝的再好,再能堅持,方默陽也知道,她快崩潰了,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從眼神就能看出來。

體能考核前,方默陽給一隊的全體學員講了話。「這話是我早就想說的,你們能堅持過三個月不算什麼,但是我會說恭喜,恭喜你們進入下一輪更加嚴格的淘汰階段!我的任務並不是為了訓練你們成為合格的飛行員,而是在訓練中想盡辦法把你們這些少爺小姐們全都從航院踢出去!而你們的任務就是想盡辦法留在這裡!只有留在這裡才能有成為飛行員那一天——的機會!」

話中的最後三個字讓全體默然,雷韻程知道這話是說給她聽的。方默陽說的對,她就是要想盡辦法成為飛行員,已經不止是為了某個人,還要為了自己。被他逼的越緊,她越發驚訝於自己的承受底線和潛力。他越打擊她,她越無法讓自己倒下。

體能考核過後,沒有意外的淘汰了四個人,其中並沒有雷韻程。成績出來的時候方默陽暗自揚起一抹笑容,她依然是在前幾位的。在每天缺少睡眠和體能消耗如此之大的情況她的成績不但沒有下滑反而有所提升。

只是,每個人都是有極限的,她還能忍耐多久?

被淘汰的學員拎著來時的行李離開學校的時候大家都在旋梯操場,雷韻程遠遠的看過去,小嘴緊緊的抿著,收回視線時和方默陽碰了個正著。方默陽還是不屑以及挑釁的眼神,似乎時刻在等她投降。

教員掐表,兩人一組打旋梯。到雷韻程時她沒聽到點名,思緒已經神遊到太空了。向北寧提高音量又叫了一次,雷韻程才如夢初醒喊到。

教員早已講過動作要領,方默陽每天都在「加班加點」的訓她,按說不應該再發生任何意外,然而意外真就這樣不期然的發生了。

上旋梯前向北寧特意提醒過她要集中注意力,而雷韻程打了不到十圈就不知怎麼從上面掉了下來,頭險些磕到地上。向北寧在下面一直盯著她的情況,但卻來不及接住她只用腳搪了一下。幸好是搪了一下,否則會出什麼事誰都不敢去想。

教員氣的臭罵她一頓,送到衛生室去了。杜妍青嚇的不輕,差點哭出來,被方默陽瞪了一眼才把眼淚憋回去。

雷韻程睡的迷迷糊糊時候依稀看見床邊一個男人的身影,彎身給她掖被角,手掌撫上她的額頭。雷韻程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只聽見他輕笑,可是連他的聲音也是忽遠忽近的。

「是不是嚇著了?」

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讓雷韻程的眼淚瞬間湧出,一把抓住他的手抱不放,哭的難以自制。「封印……封印……」

向北寧眉頭深蹙,指腹擦著她如泉涌的淚水,輕拍她的手安慰。

「疼……好疼……」雷韻程囈語,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她背後和肩淤青一片,除了擦傷好在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運氣好的讓醫生都覺得神奇。

向北寧掀了被子查看她的傷沒有出現新狀況才放心。安慰她的話也不知她聽進了多少,她嘴裡不停念著一個人的名字,一個男人的名字。向北寧的手還被她握著,彷彿她握著的是救命稻草。

向北寧定定的看著她,緩緩彎下`身去,動作極輕的在她額上啄了一下,輕聲低語。「別哭,好好睡一覺,醒來就不疼了,聽話,程程……」

厲宇把放在門把上的手收回,躡手躡腳退了出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掏出根煙來狠狠吸了一口。一根煙抽完,準備回去,轉身之際赫然發現在他身後不知站了多久的方默陽。

方默陽腳尖蹭了蹭地上的煙蒂,笑。「中華啊,小小年紀檔次還不低。」

厲宇心中不斷下沉……

封印從方默陽嘴裡得知雷韻程從旋梯上掉下來的時候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嚇了裴奕一跳。「你詐屍啊!」

封印閉上眼睛,眼前全是血肉模糊的可怕景象,捏著電話問方默陽。「……她……現在怎樣了?」

方默陽賣了個關子,「不能參加訓練,上課都缺席,你說呢?」

封印搓了搓腦門,分不清他話里幾分真假。「有人照顧嗎?」

「已經轉到軍區醫院了,有專人陪護。」方默陽見他不說話,淺笑。「你不是真想讓我去照顧?我是你家小丫頭的隊長不是保姆。」

裴奕上了趟衛生間的的功夫再回來時看見封印站在窗口雙臂環在胸前,臉色陰沉。「出什麼事了?」

封印久久的沉默,忽的一笑。「你跟嫂子當初是怎麼認識的?」

「老同學,從初中就再沒分開過。」裴奕說起未婚妻自然是得意的。

「怎麼到現在才準備結婚?」

裴奕聳肩,表情帶了些苦澀。「不瞞你說,我想過分手,做飛行員是我從小的夢想,但是她膽子小,從來不敢過問我關於飛行的事情。」

封印點點頭,裴奕也沒再說下去,有些話不必多說。

「不過這麼多年過來,我們誰都離不開誰,是生是死都她了。」裴奕釋然的笑了兩聲,拍拍他的肩。

……

誰也沒想到雷韻程這一睡意識就再沒清醒過,持續發燒,恍恍惚惚,眼睛睜開的時候目光是沒有焦距的,嘴裡不斷囈語。有時能聽懂,有時讓人根本聽不懂她在嘀咕什麼。

她做了一個夢,夢中天旋地轉,身邊的所有東西都在轉。她站不穩,想抓住點什麼,伸出手卻是兩手空空。封印就站在前面不遠處冷冷的看著她,不幫忙,冷漠的令人心涼。她身上全副武裝,沉重的背囊讓她站都站不起來,雙腿沉得像綁了鉛塊。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她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

黑暗中她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叫著。

她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聽清是誰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那聲音讓她心裡疼的要命。每叫她一聲,就像刀子從她心上割下一塊肉似的疼。

太疼了,疼的她想把心抓出來丟掉……

驀地,雷韻程睜開眼睛,張著唇急促的喘著氣。渾身都是汗,眼眶裡被霧氣籠罩。一隻男人的手撩開她額前的濕發,托起她尖尖的下顎。

「剛才只是做夢,我在這裡,程程,看看清楚,我在這裡。」

雷韻程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視線聚集在面前這個人身上……她看見他藍色的軍襯,敞開的領口,堅毅的下巴上生出點點青色胡茬,黑色的眼睛里翻滾著令人心驚的漩渦。

封印以指腹摩挲她的皮膚,半晌才聲音沙啞的開口。「程程,看清楚了嗎?我是誰?」

雷韻程蒼白的唇瓣半張著,一直怔怔的盯著他的臉,眼淚無聲的撲簌而下。「你不是……」

「什麼?」封印不懂她的話。

雷韻程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又無力的垂在床邊,自言自語。「我怎麼還在做夢……」

封印喉嚨里竟泛出陣陣脹痛的感覺,心口莫名的發堵,牽起她的手碰觸自己的臉。

「我保證,這回是真的。」

……

Part21

封印本以為雷韻程見了自己會喜極而泣,事實上只有泣沒有喜。

她燒的厲害,能夠認出他已經很不容易,還指望她能怎樣?雷韻程清醒了沒多久又睡過去,封印坐在她床邊沉默不語。距離上次見面已有一年之餘,而她進入軍校也不過幾月,卻是整個人都變了。

護士換藥他就在邊上,她瘦的讓人心疼,身上看不見一絲多餘的肉。他抬手撫上她的短髮,手指穿過髮絲時好似有什麼東西流入進心裡。她睡著時一直是不安的,眉頭緊鎖,有任何動靜都會驚得她的身體緊繃彈動。封印握著她纖細的手腕,心中五味雜陳。

方默陽進來時候封印像尊雕像似的注視雷韻程,一點兒都沒發覺他進來。他輕咳一聲,走到病床邊探頭看了小傷員一眼。「情況怎麼樣?」

雕像復活,「我們出去談。」

他們這一層病房外有大片露台,有病人在這裡曬太陽,下棋,聊天在,做一些簡單的運動。封印在亭子後面差點對昔日隊長動手。但,到底是差點,因為他知道這不是方默陽的責任。

封印沒吭聲,但方默陽知道他在想什麼。「你好意思質問我?你也曾是我帶過的學員,不知道我帶人的方式?再說是誰拜託我『照顧』她的?是誰說怕我憐香惜玉下不了手的?」

「我也沒說什麼啊……」封印有點無奈的笑。

方默陽嘲諷的勾起唇。「我帶出來的人能不知道他們腦子在想什麼?」

封印遞給他根煙並且給他點上,「以前我和陸敘就琢磨,你這樣會讀心術的人將來能找到媳婦嗎?女人想耍點什麼小花招小聰明都能被你看出來,多可怕。」

方默陽吞雲吐霧一番,目光放得悠遠。「確實,能看出女人的想法這點真夠頭疼的。」

封印挑眉,「聽這話有情況啊?誰家姑娘那麼倒霉?」

方默陽笑,他怎麼覺得是自己更倒霉呢?明明杜妍青那點心思他什麼都看出來了卻要假裝不知道。

「雷韻程是個難得的苗子,文化課不必說,她去哪所學校都沒問題,腦子聰明,反應靈活,協調性好,夠沉穩冷靜,不張揚也不沉悶,各項成績都拔尖,幾乎沒有弱項,說實話……她讓我很興奮。」方默陽故意轉移話題,不想讓自己再想那個讓人頭疼的小丫頭。

封印一口煙嗆到肺里不住咳嗽起來。「要是沒有前面那些話,我會認為你看上她了。」

方默陽悻悻的哼了聲。「就個人魅力而言雷韻程也不差,我覺得你真得上點心了,我們一班長和副班長都盯上她了,兩個暗地裡互相較勁的小子。」向北寧和厲宇一早就對雷韻程有意思,兩人還裝的若無其事,一想到這個方默陽就覺得有趣。

封印不以為然,「這丫頭桃花還挺多,陸敘也是她裙下之臣。」

這回換了方默陽被煙嗆著,「陸敘?」他搖頭失笑。「他可是不得手不罷休的主兒。」

封印無聲笑了笑,心不在焉。「我……不應該來。」

「你確實不應該這個時候來,不喜歡她就應該再絕情一點。」方默陽一句話把氣氛搞的嚴肅起來,卻又話鋒急轉。「不過你既然選擇來了,有些事也就沒有必要再去堅持了,辜負一個那麼好的女孩很不道德的。當然,我更樂意看到你不要她,那樣有利於她性格上的成長。」

在女飛學員里,雷韻程是第一。只可惜,是個女孩子。

在性格方面有優勢,堅韌與執著認真,同時也幾乎同等程度的不足:容易感情用事。她來到飛行學院的初衷與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封印,包括她那麼努力拚命都是為了一個男人,而非發自內心的熱愛軍人這個職業熱愛飛行。為了愛情不是不可以,只是一個人的一生還有太多可以追求的東西,若把它當做唯一,太容易讓人失去自我。

因為愛情二字,太過變幻莫測,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它帶給你的是歡欣鼓舞還是毀天滅地的傷害。

連續燒了幾日之後,雷韻程的體溫終於逐漸退了下來,體溫計上越來越低的溫度讓封印心中大石落地。他去給她打飯,回來時發現她醒了,睜著眼睛愣愣的望著他。瘦瘦的小臉,黑水晶似的眼珠兒跟著他的動作轉,模樣可愛的有點傻氣。

封印忙活完坐到她床邊,輕拍她臉蛋,覺得好笑。雷韻程眨著眼睛看他,似乎依然不敢相信他是真的,手從被子下面伸出來碰了碰他的軍襯,又遲疑著去碰他的手背。

她的舉動讓封印內心說不出的酸澀,趁機反握住她,傾身撐在她身體兩側。「別懷疑了鋼牙妹,真的是我。」

熟悉的稱呼讓她終於有了些他所暗自期待的反應,眼眶紅了,眼底水霧氤氳。「封——咳——」

她剛要開口說話,嗓音卻沙啞的破鑼一樣,忍不住咳嗽起來。封印拿過水杯舀了一勺水喂進她嘴裡,還不忘逗她。「百靈鳥怎麼變成烏鴉了?」

雷韻程一僵,拉高被子把頭埋起來。封印笑,「知道害羞了啊,有進步,我還以為你不懂害羞倆字怎麼寫呢。」

雷韻程不說話,把頭蒙的更嚴實。

「再喝點水,你都快燒乾了。」封印拽了拽被子,她就是不肯出來。「出來鋼牙妹,不喝水沒力氣,不漂亮了,我不喜歡醜丫頭……那我可走了。」

「……你走。」

被子下面傳來悶悶的聲音,音量不大,卻是極為堅定的。封印斂起表情,喝了口水,驀地拉下被子把她的小臉扭正抬起,唇覆蓋上去,強勢撬開她的唇瓣。

雷韻程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時腦子裡一片空白。水從他嘴裡渡過來,跟著流入她口中的還有他的舌,卷著她的小舌尖吮,吻的她喘不過氣。

吻並沒有深入下去,時間雖短力度卻強。封印含著她的唇瓣,直直的望進她眼底。「我不走了。」

雷韻程眼神迷茫,「什麼……」

封印輕咬了下她的柔軟的唇。「我不走了,鋼牙妹,方默陽沒人性,把你折騰成這樣,現在換我照顧你。」

雷韻程細眉微蹙,眼睛里有清澈的淚水流淌而出。「你騙人,你不喜歡我。」

封印吻去她的眼淚,「我喜歡。」

雷韻程哭的更利害,「那為什麼讓陸敘叫我鋼牙妹?」

這個稱呼只有封印能叫,因為從小的時候起誰這麼叫她都會被雷逸城揍,但是比封印小兩歲的雷逸城那個時候打不過他,久而久之這三個字竟然變成了他的專屬。

封印沒有回答。

「為什麼讓陸敘叫我鋼牙妹?」

雷韻程追問,還是沒得到答案,她負氣的偏頭,露出纖細的頸子。封印低頭吻上她的頸,微不可聞的嘆氣。「以後他再這樣叫你,我替雷逸城去揍他。」

雷韻程覺得自己太沒用,眼淚止不住的流,哭的身體都在顫。封印不明白她燒了那麼久這具身體還能流出這麼多的水分。

正當他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別哭時護士推門進來了,看見粘在一起的兩人忍不住笑。「病人該換藥了,是你們等一下還是我等一下?」

封印立即起來,歉意的點點頭。雷韻程背部有擦傷,有一塊地方高高的腫起,現在已經腫已經消退,擦傷也開始癒合。

護士檢查后很很欣慰。「恢復的不錯,應該不會留下疤,就算留下疤你男朋友也不會因此不要你的。」

雷韻程臉上發燙,「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哥哥。」

護士當然不信,誰沒經歷過小姑娘的青澀時代呢?看了眼邊上帥氣的男人打趣。「那你們『兄妹』的感情還真是不一般的好。」

封印但笑不語,等護士走了他打開桌上的飯盒,夾起一塊土豆送到她嘴邊。

「哥哥喂你吃飯。」

雷韻程想起剛才他喂她水的方式,臉蛋騰一下燒了起來。

向北寧請假來看她,還買了很多東西,但是他推開病房門看到一個背對自己的男人的剎那心裡猛地一跳。封印回頭,看到向北寧的年紀和他手裡提的東西對於他的身份已經猜到幾分。

向北寧看了眼雷韻程,對封印點點頭。「我是雷韻程的班長,來看看她恢復的怎樣了。」

「謝謝。」封印勾唇淺笑,伸過手去和他握手。「向北寧,早有耳聞,你好,我是封印。」

果然是他,向北寧回以一笑。

雷韻程在睡,向北寧沒有叫醒她,和封印聊了一會兒。封印舉手投足間軍人氣質極濃,沉穩幹練洒脫自信,身上有一種氣場像是渾然天成的,這讓向北寧感受到很大壓力。

封印看出他的疑惑,笑笑。「我算是你們師兄了。」

向北寧心中一滯,原來他是對的,雷韻程想當飛行員真的是為了眼前這個男人。

雷韻程醒來時已經很晚了,封印把向北寧來探病的事告訴她。「向北寧是你們這批學員里最棒的一個?」

雷韻程點頭,「文化課我和他差不多,但是體能上總是不及他,他的腿是不是裝馬達了,我怎麼都追不上。」

雷韻程憤憤然的樣子特別可愛,封印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兩半遞給她。「你腿部力量和男生比還是有些欠缺的。」

「我已經很努力在練習了!」雷韻程狠狠啃了口蘋果。

燒退了人就精神多了,說話也有力氣,不再是病怏怏的模樣,封印忽然覺得有活力的雷韻程是那麼美好。他剛到C市時第一眼見到她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病床上的女孩子怎麼會是她呢?比起毫無生氣的樣子她燒的糊裡糊塗更讓他難受。

「杜妍青說的沒錯,方默陽是個十足的心理變態,虐待傾向很嚴重,幾乎天天讓我跑十公里!」雷韻程數落起方默陽的罪行,揮舞著小拳頭。

封印聽著,或者和她一起討伐方默陽。夜班護士來敲門,提醒他時間。封印看了看錶,給她的杯子里蓄上開水放在床頭小桌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陪你。」

雷韻程點頭,卻在他轉身的時候驀地拉住他的手,封印逗她。「怎麼,還讓我留下來陪你不成?」

雷韻程抿抿唇,在他的注視下緩緩點頭。

封印本來以為她在開玩笑,然而越來越發現她認真的表情。封印猶豫片刻,坐到她身邊。「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呢?晚上,你讓我留下來?」

雷韻程深深的吸氣,直視他深邃的雙眸。

「可以么?」

……

封印盯著她,玩味的彎起唇。「讓我留下,不怕我吃了你?」

雷韻程心中咚咚的亂跳起來,頓時亂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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