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歸途

抉擇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於此時的祁雲而言，則更是如此。

暫且拋開銅鏡不談，剩餘的兩種寶物之中，祁雲心中其實更偏向於那一瓶凝元丹，因為這可以讓他在短時間內跟上同輩的步伐，而不是因資質的緣故被遠遠地甩在後面。

別看凝元丹只適用於元神境及以下的修士，但隨着如今人族的衰落，能夠煉製這等丹藥的藥師也已經寥寥無幾。

錯過了這一次的機緣，以壬水宗的現狀，祁雲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獲得凝元丹的機會，這是人族最頂尖勢力的傳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不過與此同時，選擇凝元丹的弊端也同樣明顯，那便是凝元丹用完之後，祁雲的修行速度就會回歸原樣，這終究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

至於那一件看起來便足夠結實的甲衣，則在防禦性上獨樹一幟，它畢竟不同於那面銅鏡，需要催動才能擋下攻擊，因而能夠避免祁雲死在一些突如其來的襲擊之下。

只是，如今的祁雲，還並沒有離開壬水宗獨自歷練的打算，在壬水宗內，他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威脅，挑選這件甲衣，似乎有些為時過早。

「罷了，還是聽守陵人爺爺的話，選擇銅鏡吧。」幾番糾結之後，祁雲終於做出決定，他相信守陵人不會騙他，而這面銅鏡也的確極為適合他。

然而，祁雲記錯了光團的位置，拿起來的光團之中，赫然是被他放棄的甲衣。

就在祁雲將要放下光團的時候，他卻忽然注意到，這件甲衣的內側，似乎有着些許不同尋常的痕迹。

由於光團的存在，此時的祁雲並不能觸碰到甲衣，只能夠通過光團，從不同的角度試圖看清這些並不算起眼的痕迹。

片刻之後，祁雲眨了眨有些發酸的眼睛，低聲喃喃道：「這似乎是人族以前的文字？」

就如同他在那一本名為九節鞭的古籍上看到的一樣，這件甲衣內側的痕迹也是人族曾經使用過的文字。

與人族現用的文字相比，這種字體更加方正，繁複，也經常被書寫於一些甲殼，骨片之上，直到如今，每年都還有不少這樣的古物被人從地底挖掘出來。

只是，礙於光線，角度等因素，祁雲能夠辨認到這種地步便已是極限，想要看清這些文字究竟代表着什麼，恐怕只能等到甲衣從光團中被取出。

祁雲猶豫了，他本能地感覺，甲衣上的文字恐怕記載着一些有趣的東西，但究竟是否要為了這毫無根據的猜測而冒險，他一時也難以抉擇。

但最終，或許是血脈之中流淌著冒險的基因，祁雲一把抓起了手中的光團，便迅速地爬出了黑暗的棺木。

人皇陵內，風光依舊，這片與世隔絕之所，在數萬年的漫長光陰之中，也沒有太多的變化。

隨着祁雲從棺木中挑選了蘊含着甲衣的光團，兩具棺木的棺蓋也開始緩緩閉合，從另一具棺木上射出的光柱緩緩消散，頭頂的星圖再一次隱沒於黑暗之中。

祁雲拍了拍胸口，竟是感覺有些窒息，他不想再回頭看，生怕自己會在最後關頭後悔剛剛的決定。

圍繞着棺木的深藍色河流依舊在以一種極為遲緩的速度流動着，但在這環形封閉的河流之中，究竟是什麼力量推動着河水流動，便不得而知了。

片刻之後，戴着面具的祁雲一路暢通無阻地穿過了先前那條遍佈着寶物的甬道，任憑這些耐不住寂寞的寶物如何誘惑，也絲毫沒有動搖祁雲的選擇。

在臨近甬道終點的時候，祁雲摘下了面具，準備將其放回原來的位置，畢竟他只能夠在人皇陵內帶走一件機緣。

就在此時，這張幫了祁雲不小忙的面具再度開口：「先等等，你有沒有想過，這裏的寶物為什麼都能誕生靈智？」

「這……」祁雲聞言一愣，但他仔細一想，便感覺面具說得不無道理。

在進入人皇陵之前，祁雲也並非沒有見過擁有靈智的寶物，那便是金嫣然所用的青鳶劍，但不要忘了，那可是彼岸境強者都能使用的絕世利劍。

如今這條甬道之中懸掛着的上千件寶物，則都是為啟藏境後輩所準備的，即便大多品質不俗，也根本不可能與青鳶劍相提並論。

若說數萬年來，這些寶物之中有個十來件誕生出靈智，那完全可以理解，但眼下的情況卻是，他幾乎找不到還沒有誕生靈智的寶物。

「所以，這是為什麼？」祁雲全然沒有向一張面具詢問的障礙，他語氣淡然，似乎並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只是順口一提罷了。

面具自然不可能放過這最後的機會，它獻媚般地開口：「其實，這都是我的功勞，我可沒有騙您，我真的是這世上最好的面具。」

祁雲被面具逗樂了，他挑了挑眉毛，示意麵具繼續說下去。

然而，還未等面具進一步地解釋，周圍兩側牆上的寶物便已經傳來了整齊劃一的聲音：「不要臉，不要臉。」

遭到背刺的面具一下子僵住了，話在嘴邊，它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氣氛也在此時變得微妙了起來。

「算了，你還是留在這裏陪他們吧。」祁雲此時已經笑得沒了眼睛，他在笑聲的間隙中斷斷續續地說道，隨即不等面具反對，便將它放回了原來的位置，轉身離去。

「別，別走啊。」他的身後，面具撕心裂肺地喊道，錯過了這一次，下一次這人皇陵中再有人來，就不知道是多久以後的事情了。

然而，他的喊聲卻完全淹沒在了周圍寶物的聲討之中，看着祁雲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面具上的猙獰鬼臉，也不自覺地流露出悲傷的神色。

很快，祁雲再一次來到了聖明人皇的雕像面前，這位名留青史的人皇，依舊在用威嚴的目光注視着皇陵的入口，萬年不變。

祁雲在雕像面前，又一次恭恭敬敬地行禮，他可並沒有忘記，自己在人皇陵內獲得的機緣，可都是來自於眼前的這位人皇。

與此同時，在各自雕像之中沉睡着的人族老臣，也注意到了祁雲的歸來，他們陸續蘇醒，互相轉告著這個消息，最終聚集到了距離祁雲不遠的地方。

然而，他們並沒有想到，這一次，祁雲竟然能夠直接看到這些數萬年前的殘魂，以至於當祁雲行完禮回過頭來的時候，頓時露出了見鬼的神情。

沒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人族老臣的確算得上鬼魂，但在這陰暗的陵墓之中，忽然看到自己身後飄着一群腳不沾地的透明人，也未免太驚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