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葬神淵
「好暖和啊。」睡夢中的祁雲囈語道，模糊中的夢境，似乎有什麼無比溫暖舒適的東西蓋在了他的身上，原本蜷縮著的身體也逐漸放鬆了開來。
自從記事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溫暖，陰暗潮濕的陋巷之中，就連唯一一條能夠保暖的破舊棉被，也在數日之前沒了蹤影。
小祁雲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收養了他的老乞丐告訴他，他是在八年前的那一場暴雪中被撿到的。
這個姓祁的老乞丐像是讀過書的樣子，不知為何淪落到了乞討的地步，他收養了祁雲，為他取了名字，將每日乞討而來的食物分給祁雲，拉扯著祁雲長大。
冬天，對於乞丐而言，都是難熬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半個月前，老乞丐死了，如果知道在那之前，老乞丐已經有十天沒有吃過東西，祁雲一定不會吞下那半個凍得發硬的饅頭。
祁雲本想著，找個暖和點的天氣，去城外埋了老乞丐，但當他第二天醒來，老乞丐的屍體便不見了，一同不見的還有老乞丐僅存的一條破棉被。
祁雲感覺自己要死了，每日乞討來的食物都少得可憐，到了晚上，即便他已經把身體蜷縮到最緊，卻依舊難敵寒風的侵蝕。
突如其來的溫暖，好似臨終前的關懷，但祁雲不管，對於他而言，就這麼一夢不醒，也並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只可惜，祁雲未能如願，很快，劇痛傳來，即便身處夢境之中，此刻現實里祁雲的身體也不禁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扭曲起來。
就連方凃這樣的妖孽，在承載孤星之際，都需要萬分小心，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如祁雲這樣幾乎從未吃飽過的乞丐的身體，又如何承受得住？
機緣，有時就是這樣要命的玩意，對於別人而言是驚天的造化，落到了自己頭上，便成了蝕骨的毒藥。
更不要說，處於睡夢之中的祁雲，一切全憑本能，別說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孤星，就算是承載一顆普通的星辰，都沒有人敢於如此託大。
一切的一切，便造成了祁雲此刻的窘境，未曾接觸過些許修行的他，完完全全被困在了夢境之中，而現實里，他的身體則在逐漸崩潰。
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很快，祁雲的身體便會從內而外爆炸開來，化作無數血肉，而天幕上的孤星，則會再一次被人族接引，成為方凃的命星。
然而，就在此刻，異變突生，這一顆被認定為人族天運的孤星，竟然毫無徵兆地收回了進入祁雲體內的星光。
「失敗了嗎？」有人族強者抬頭，看著消失的光柱，喃喃自語道，但言語之中非但沒有半分遺憾，反倒夾雜著一絲欣喜。
畢竟，就算放眼整個人皇城，有資格將這顆孤星作為自身命星的少年，也是屈指可數，哪怕光柱偏移，又哪來如此巧合？
相比之下，反而是東南方的變故，更讓諸多人皇臣子擔憂，若是東南門戶失守，整個人族都將要面臨被異族鐵蹄踐踏的風險。
不過東南方的消息還未傳來，本以為可以再度嘗試的孤星卻先行一步顯露異象。
「星光內斂，凝而不散，這是成功了？」方怒的聲音之中，夾雜著一絲許久未曾有過的怒氣。
即便生性火爆的他，這些年也在人族大勢之下收斂了心性，鮮少動怒，但這一次的變故，著實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就連一旁的陳召寧，此刻也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倒並不喜歡方怒這個分外張揚的子嗣，但從人族利益出發，方凃也確實是最好的人選。
「我倒要看看，是誰搶了我兒的機緣。」
隨著方怒一聲令下，即便仍是深夜時分，整個人皇城依舊迅速運轉了起來，不多時，便有身穿沉重甲胄的兵士，抱著一個沉睡的孩子，來到了方怒身前。
「就是這孩子奪了我人族孤星？」在見到祁雲的這一刻，方怒的憤怒頓時便盡數化作了詫異。
他本以為，這天運孤星恐怕是被人皇城裡不與自己親近的哪方大勢力奪走，卻不曾想到竟會是這樣的一個少年。
「他是怎麼活下來的？」從那甲士的手中接過了祁雲，方怒頓時確認，便是這孩子承載了天運孤星。
這無疑令得方怒更加疑惑，這孩子沉睡之中流露出的痛苦神情，不像是作假，但其體內的傷勢，卻並不嚴重。
除開些許星光入體所造成的燒傷之外，這孩子幾乎是完好無損，渾然不像是剛剛將孤星收為自身命星的模樣。
「陳老，你怎麼看？」方怒轉過身來，將手中的孩子遞給了陳召寧，開口問道。
陳召寧接過祁雲之後，細細查看了片刻，蒼老的眉頭不禁皺得更緊了一些，「這孩子的確得了天運孤星的認可，可是他的天賦，也未免太差了些。」
陳召寧說的沒錯，若將人族的修行天賦分為十等，那麼方凃毫無疑問是第一等的存在，這也是幾乎所有人族重臣都贊同由他來承載這一顆孤星的原因。
至於出身普通家庭的人族，一般也就是八九等的資質，這樣的資質便意味著需要花費大代價才能有所成就，與其修行倒不如另謀出路。
但祁雲的資質，則是幾乎與第一等資質同樣罕見的最末等，這樣的天賦，即便只是踏足修行路，都需要付出千萬倍於常人的努力。
毫不誇張的說，小祁雲的修行之路從一開始便是一條斷路。
即便憑藉著作為命星的這一顆孤星，小祁雲的天賦能夠添上三四等，但與一個足以讓人族從泥潭之中脫身的絕世強者相比，這樣的收穫，便不值一提了。
方怒的臉上閃過一陣陰晴不定，倒不是說這樣的結果不合他的心思，畢竟一個如此天賦的孩子得了命星，將來也必不可能對方凃造成半點威脅。
只是，錯過了這一次的機緣，在這貧瘠的人族星域之中，甚至都難以找出一顆次一等的雙子星來作為方凃的命星，這對方凃日後的成就，也有不小的阻礙。
「陳老，依你所見，這孩子應該如何處置？」半晌之後，方怒嘆息一聲，轉而將這個問題拋給了一旁的陳召寧。
相比於方怒心中所糾結的諸多利益瓜葛，陳召寧這個一心一意為人族考慮的老臣，處理起來，眼前或許會更加清楚一些。
陳召寧沒有讓方怒失望，他一手抱著祁雲，另一手捋過下巴處的山羊鬍子，沉思了片刻，終於開口說道：「把這個孩子扔進葬神淵，若他能活著出來，便是我人族天運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