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桂花林的伐木人（一）

埋屍的地點有意無意的選在了一棵比較瘦弱的桂花樹下，吳桂斧揮舞著鏟子，喘著氣，打著趣告訴俞墨默，說這棵桂花樹的名字叫做「白桂」，是這四十八棵桂花樹里最為羸弱的一棵。為了照顧白桂，吳桂斧每次在附近內急了，都會大老遠跑來這裡，為白桂施肥。

看著同樣是鋪滿黃色花瓣的樹枝，也不知道這「白桂」白在了哪裡，俞墨默問：「你給這四十八棵桂花樹都起了獨特的名字嗎？」

滿頭大汗的吳桂斧說：「倒是沒有，我只給一些對我意義比較深的樹起名字，我認得它們，我看到它們就會想起來一些往事，就好像把記憶埋在了樹根底下，看見了就回憶一下。」

俞墨默說：「這埋屍的地方要不要換一換？這白桂對你來說很特別吧，多埋了三具屍體，會不會影響了你的回憶。每當唏噓往事的時候，還想起來我這個人，想起這三具屍體，未免有點大煞風景了。」

遲疑了一會兒，吳桂斧說：「沒關係，反正白桂代表的回憶也沒有多麼美好。都是一些傷心人湊在一起，組合出來的傷心事罷了。」

既然對方不介意，那麼俞墨默也就不更換埋屍的地點了。他也知道，吳桂斧把這三具審判者的屍體埋在白桂下，是為了方便他能夠記住這個位置，或許以後在舉報招供俞墨默這名惡鬼的時候，能夠很方便的找到這個位置。

一邊幹活，一邊聊天，吳桂斧笑著說：「有了這三具屍體的滋潤，我以後就不用捂著肚子屁顛屁顛跑來這裡，也不用擔心半路就崩了褲子。不出一年，這棵白桂就會成長為林子里最為壯碩的桂花樹之一，也不用擔心風吹雨打而折損了。」

俞墨默說：「伐木容易，養樹難。天災倒不是樹木的最大天敵，人類的行為才是。」

吳桂斧說：「伐木不容易的，雖然比不上那些大家族，但是我家至少有點余錢，這一片山頭都是我家的屬地，只要我不點頭，就沒有人敢動這些桂花樹。」

吳桂斧把屍體掩埋好，看著泥土上濕潤的嶄新的剛剛被翻動的痕迹，他用鏟子均勻地撒下了一層粗沙，又從其他地方平整挖來青草皮，覆蓋在了沙子上。最後蓋上了桂花花瓣，才算是結束了這一切。

俞墨默意味深長地看著吳桂斧，說：「埋屍這種事情，你技術倒是很熟練。」

吳桂斧不以為意，說：「想要往上爬，雙手是不可能太乾淨的。對男人來說，最為誘人的有哪三種東西？第一權勢，權勢大了可翻天。第二名利，武者刀口舔血為了一個天下第一，為官者清廉為一個名垂千古。第三則是女人。我是一名商人，為了發家，也干過不少齷蹉事。除了這白桂，名為『周人』的樹下葬著我的發小，二十幾年的朋友了，後來因為生意上發生了分歧，我讓他永遠留在了二十四歲。沒有人知道名為周人的樹在哪，只有我知道。」

每當到了那名發小的祭日，吳桂斧都會陪著發小的父母一起去衣冠冢祭拜他。但是在回家的路上，吳桂斧就偷偷告辭，一個人帶著好酒，來到這桂花林的「周人」樹下，親自為友人的屍體哀悼上一杯。

聽了這話，俞墨默有意無意地望向了這桂花林中最為枝葉茂盛的幾棵桂花樹，那些樹的周圍，若有若無地散發著一股死氣。確實，如果吳桂斧不說，那麼即便是俞墨默也不知道哪棵樹才是埋著吳桂斧發小屍體的周人，因為樹根下埋著屍體的桂花樹，不只是有白桂和周人兩棵。

吳桂斧看著俞墨默望去的那些方向，心中一驚，但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他丟了鏟子，坐在了地上，說：「現在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你的秘密，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做個交易。我知道你們，鍊金術師的行為和商人做生意差不多，只不過你們是等價交換，我們則是要吃一點利潤，但是做交易的本質都是一樣的。你開價，我出錢，你辦事，我滿意。」

俞墨默把那從九階聖劍士審判者手中奪來的龍骨劍墊在屁股上，這劍鞘有點粘了泥土，因為俞墨默是用這龍骨劍來挖坑埋屍的。聖劍士生前仔仔細細擦拭的寶劍，就像是對待愛妻一樣，用手指溫柔撫摸的寶劍，在聖劍士死後，成為了俞墨默用來代替鏟子和板凳的東西。

坐好后，俞墨默開口道：「你說吧，我估價。」

吳桂斧摸著那白桂的樹榦，說：「每當我做了後悔的事情，我就會把那些事情用來當做桂花樹的名字。周人是其中之一，現在想想，不過就是幾個臭錢，怎麼比得上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呢？後悔啊，後悔死了，後悔殺了他。而這棵白桂，我是後知後覺自己做錯了事情后，才給它起的名字。」

這四十八棵桂花樹，開著的桂花都是黃色的，無一例外，山上並沒有開著白色桂花的樹。吳桂斧告訴俞墨默，之所以給這棵樹起名為「白桂」，是因為有一個他辜負了的少女來找他時，那少女穿著白色的長裙，站在這桂樹下，遠遠地望著吳桂斧，卻不敢再靠近一步。

那個時候，吳桂斧正在陪著自己的妻子。他看到了白色的裙子，看到了少女傷心欲絕地望著自己的那一幕。吳桂斧扭過頭，不去看那少女，而是繼續和妻子嬉笑打鬧著，用半強硬的姿態，把妻子抱下了山坡。

權勢，名利，女人，為了這些東西，吳桂斧確實是不擇手段。他在殺掉了他的發小——那名不同意把產業搬遷出去的生意夥伴后，和未婚妻告別，前往一劍水城發展生意。吳桂斧事先做了很多準備工作，他不僅知道一劍水城李趙林孫四大家族，他還知道李家和趙家分別有一名獨女，一人名為李咒仙，一人名為趙若寒。如果傍上了大家族的獨女，那就相當於傍上了大家族的家產，吳桂斧的生意也就能夠一步登天。

李咒仙性情激烈活潑，趙若寒性情溫柔順從，這對好姐妹好閨蜜有著截然相反的性格。吳桂斧並沒有去考慮針對著誰下手，他是採取了一種策略，一種利用人心爭強好勝的策略。在街上蹲守了好幾天，用錢買通的李家趙家眼線終於傳來消息，李咒仙和趙若寒一起出門逛街了。吳桂斧等的就是這麼一個時機，他拿著一截桂花枝，那是放在冰盒子里保存了好久的桂花枝，是他專門從家鄉那邊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