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粉身碎骨

第一百六十三章 粉身碎骨

路行雲與定淳一樣,昨夜沾枕即睡,全然不省人事,但他在睡前還是留心將孫尼摩周身重要穴道都封上了,再加「龍閘」效果未卸,使之完全無法動彈。

定淳往廂房一看,果見房內空空蕩蕩,別無人影。

「難不成......孫尼摩自己沖開禁錮......跑了?」

路行雲並不認可定淳的猜測,道:「不會,他若有這個本事,一路上機會多多,早就跑了,哪裏還會等到現在。」並道,「而且以他那睚眥必報的個性,對我必然恨之入骨,要報仇,昨夜就是下手的好時機,但我卻安然無恙。」

定淳想不清楚,在房內低頭踱步。

路行雲皺眉道:「與此同理,要是他的同伴比如趙侯弘找上門將他救走,也不可能放過我的。」

定淳道:「這可就奇了,小僧昨日剛給他加了新一道的『龍閘』,可確保他至少三日內無法運轉功體,就算組長沒有封他的穴道,他也跑不掉的。」沒有元氣加持,普通人想通過佛指天梯下雲蓮峰,比登天還難。

路行雲道:「是啊,除非他......他在寺內躲起來了......」可這麼想,又不對頭。

兩人百思不得其解,院外腳步急促,一人穿過晨霧大步走來。

定淳抬頭道:「定洋師兄?」

來者正是定洋,只見他滿頭大汗,不斷咽著口水,顯得頗為慌亂。

路行雲心有所感,迎上去道:「定洋師父,出什麼事了?」

定洋搖搖頭道:「這話、這話理應我問你。」

路行雲愣了愣神,定洋道:「我糾結一夜,今早打定主意,還是過來看看情況。」

定淳道:「師兄,什麼情況?」

「我......」定洋猶豫片刻,乃道,「昨夜我離了大禪堂,去心寶齋整理丹藥......」

定淳疑惑道:「那麼晚了,師兄還去心寶齋做什麼?」

定洋解釋道:「上次心寶齋不是出了紫狒狒盜寶的事嗎?齋內狼藉混亂,本來是定泛師兄負責帶人整理,但是後來定泛師兄去白龍院交流了......你也知道,過不多久寺里就要舉辦一年一度的大比,論武功,定泛師兄在我們賞峰院數一數二,這次白龍院有意與我院聯手,定泛師兄若能得到他們的指點,武功勢必大有精進。這是個好機會,定泛師兄不想放棄,所以私下找我,讓我代他整理心寶齋......」

八宗有姑因禪劍會選拔宗門優秀人才,青光寺內部也會舉辦「摩訶論武會」。此會三年一度,雖名為「論武」,但經過數百年發展演變,比較武功已經不是主要內容。本着青光寺總攬天下雜學、諸子百家無一不通的原則,白龍、須彌、尼山、賞峰四院都會在此會上展示自身一年來的各種成果。比如須彌院專攻佛史,便會通報對上古佛讖的研究進度;賞峰院側重丹藥調製,就將展示最新的配方及功效等等。

當然,考較武功在大會上仍然屬於不可或缺的一環,因為四院雖然有不少專屬的研修項目,但只在武學這一領域,都有涉獵,而且差距不大。歷代主持對武學都很看重,認為既是展現弟子精神風貌的重要手段,也是保證寺院屹立武林數百年巋然不動的根基。能在大會上通過武學一鳴驚人的弟子往往能獲取特殊的嘉獎,所屬的分院,也會沾光。

白龍院百年來武學方面發展迅猛,連續幾次摩訶論武會,都在武學方面拔得頭籌。定泛是賞峰院中最痴迷武學之人,可由於「心猿障」一直沒能有進一步的突破,要是能得到白龍院高僧的點撥,自是大大的好事。

三年一度的摩訶論武會與五年一度的姑因禪劍會在本年剛好碰上,是為青光寺的大年,意義更著。聽說本年摩訶論武會的武學優勝者甚至有機會去歸我精舍面見鳥窠樂林大禪師,是以各院不少弟子雄心勃勃、摩拳擦掌,都想一展拳腳。

定淳略微有些吃驚道:「白龍院何時如此大度了?」白龍院在武學上一枝獨秀,已經摘得了好幾次比武的桂冠,沒有理由將自己的心得與經驗分享給外院弟子。

定洋道:「一開始我也覺得驚訝,但昨夜聽了師父的一番話,甚覺慚愧。想白龍院的妙誠師叔與師父一樣,胸襟似海,自也有四院一體、相互提攜並濟的寬廣胸懷,哪裏是我們這些小輩可以私心揣度的。」

妙明那一句「四院一體,休戚與共」猶在耳邊,定淳聽到這裏,點了點頭:「阿彌陀佛。」

定洋一摸腦門兒:「說到哪裏了?」想了一會兒,「哦,對了,說到我替定泛師兄整理心寶齋......咳咳,整理齋房自是小事,但少了紫狒狒,齋內另外三隻狒狒隨之地位動蕩,始終爭鬧不休,所以我得安撫它們,同時還要制定新的規矩......」

「什麼新的規矩?」

「使心寶齋管理更加嚴密有效的規矩,從今以後,心寶齋不止有狒狒看管,院內弟子也要輪流前去值守......除此之外,各種丹藥櫥櫃的擺放也得按照稀有程度重新調整......」

定淳道:「這一聽,整頓心寶齋確實是繁重的工作。」

定洋嘆氣道:「那可不,師父說了,摩訶論武會之前無論如何要把這事辦妥了。心寶齋出亂子,本來已經給我賞峰院抹黑,要是遲遲調整不好,更授人以柄,大會上一定會被其他分院指摘。」搖了搖頭,「是以我這幾日都是熬夜整理齋房......昨夜也不例外......」

路行雲苦笑起來:「莫非心寶齋昨夜又出了什麼么蛾子?」

定洋道:「那倒不是,若是如此,我今早恐怕不是來這裏,而是已經跪在大禪堂外請罪了。」言及此處,面色凝重,「我昨夜整理齋房時,經過二樓外沿的迴廊,迷濛中,似乎、似乎看到有人從懸崖上墜了下去......」

路行雲登時色變:「有人從懸崖上墜了下去,在哪裏?」

定淳指著廂房,亦是大驚:「是、是這個方向嗎?」

定洋道:「是啊......從心寶齋二樓,可以直視到這片廂房。」

路行雲居住的廂房位於懸崖邊,推開窗,下面便是看不見底的萬丈雲淵。

「師兄,你可看清楚了?」定淳的額頭都滲出了汗珠。

定洋道:「不會看錯的,那人掉下去時,還在伸出峭壁的松枝上掛了一下。」

青光寺的夜晚常年籠罩有薄薄的華光,是以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此間廂房距離心寶齋雖有千尺,即便看不見人臉,看到人的身影還是不成問題的。

定洋微微垂頭道:「我那時看到,也嚇了一跳,只道是自己勞累,出了幻覺,如此安慰自己。等後來回去休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着這件事,就是睡不着,堪堪熬到天亮,實在放不下,所以過來看看......」說着,看到路行雲與定淳的臉色極不好看,震愕不已,「你們可別嚇唬我,真、真出事了?」

路行雲胸口起伏,長長吐了口氣:「孫尼摩不見了。」他此時基本認定,孫尼摩的失蹤與定洋昨夜的目擊有重大聯繫,況且定洋連「還在伸出峭壁的松枝上掛了一下」這種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更不會是幻覺所致。

定洋張大了嘴,結舌無言。定淳跑到廂房內的窗邊仔細查看了,道:「不對,這扇窗很長時間沒被打開過,邊沿的積灰完好無損,孫尼摩不是從窗戶掉下去的。」

「師弟,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那個墜下懸崖的人,是......是孫尼摩?」定洋渾身一悚。

路行雲道:「我看十有八九,不然好端端一個人,怎會人間蒸發?」

定洋道:「會不會是躲到哪裏去了?」

路行雲道:「那麼墜下懸崖的又是誰?」

定洋哆哆嗦嗦:「不知道啊。」

定淳道:「再過不久有晨會,將要點名,誰沒來且無正當理由,應當......」

路行雲肅然接話:「反之,如果寺內僧人都齊整,那麼就說明,那墜下懸崖的就是孫尼摩了。」順便問道,「定洋師父,除了我,寺里最近還有其他客人嗎?」

定洋道:「沒有,唐少俠離去后,再無其他客人登門。」

路行雲長嘆一聲,搖頭不迭。

三人隨即繞到廂房後邊臨崖地帶尋找線索,果然在一處陡崖處,發現異樣。

路行雲透過繚繞的雲霧,看着下方數尺那截折斷的松枝道:「是了,定洋師父說那人在掛到了松枝,應當就是從這裏掉下去的。」

定洋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瞪大眼睛道:「罪過,罪過!」

路行雲問定淳道:「這裏下去,是什麼地方?」

定淳道:「是一個叫做佛歇岩的山谷,傳說祖宗佛陀來到雲蓮峰時,曾在那裏歇腳。我院經常組織弟子往四處採藥,小僧小時候就去過佛歇岩。」

路行雲點頭道:「事到如今,只能先去佛歇岩找一找,若是能找到屍體也是好的。」從這裏掉下去,饒孫尼摩有通天的本事,也絕無生還的可能,必然粉身碎骨。

定淳眉頭緊皺道:「但是這裏峭壁萬仞,斷然下不去,要去佛歇岩,只能先下佛指天梯,再繞路過去。」

路行雲道:「事不宜遲,現在就去,若下山天黑了,又得等上一夜。春暖花開,山林中許多野獸出沒無忌,遲了怕孫尼摩的屍體被野獸叼走啃食。」

定淳道:「好,不如就此下山。」繼而道,「組長,你先去寺門等我,我取鈎鐮槍來。」

定洋獃獃地看着兩人,說不出話來。

路行雲道:「定洋師父,待會兒寺內晨會,勞煩你點點人,看看有沒有缺額。若墜落懸崖的真不是孫尼摩,我與定淳師父恐怕還會回來。」

定洋這才說道:「那、那是、是自然的......」

當下定淳去取鈎鐮槍,定洋則失魂落魄,領着路行雲去到寺門口。

定淳還沒來,路行雲在腦中苦苦搜括昨夜的思緒。可是,昨夜睡得實在太沉,當真沒有覺察任何蛛絲馬跡。

尚自局促不安,卻忽然見到遠處的草甸子上有人飛奔。

定洋訝異道:「又有人攀上佛指天梯了......」

路行雲定睛看去,當即失色,他看得清楚,來人一頭漆黑捲髮,面容深邃,卻是早前在金徽大會上遇見的那個蘇蠻人阿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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