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回江南
「我說過，我不會一走了之。」沈言璟回過身來，一根根的掰開陸千涼的手指：「在這兒等我回來。」
「你知道失而復得的喜悅么？本以為那珍愛如骨的東西已經離自己而去，心如死灰的時候他卻再一次出現，便再也不會輕易放手了。」陸千涼仰頭望著沈言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她不知沈言璟要去做什麼，可她卻知，沈言璟定是要選個決絕的方式結束這一切。
最大的可能，便是就此消失，若是他性命有救，定會再回來尋她。若是無葯可醫，便會就此消失在這蒼茫的天地間，做那無人知曉的路邊野骨。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在陸千涼的眼前一日日的孱弱下去，與其如此，他寧可就此失蹤，給陸千涼留下一個虛無縹緲的念想，讓她幻想著，總有一天他還會回來。
可這樣的感覺，陸千涼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與其這樣一日日的思念，一日日的期盼下去，他寧可沈言璟給她一個明確的答覆，就算是再也不回來，也好。
最後一根手指脫離沈言璟的腰帶，陸千涼無措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望著那個拿著油紙傘即將離去的背影。
她豁然抽出長劍，指著沈言璟的后心：「今日你想走，我不攔你，反正這株火芝找不回來，你也是遲早要死的，倒不如死在我手裡，總也好過日後做那路邊樹下的孤魂野鬼。」
陸千涼一步步上前，劍尖抵上了沈言璟的身子，手腕輕輕一動，劍尖兒便刺破了柔滑的衣料。
她下手倒是有分寸，還不至於傷到沈言璟流出血來。只是不斷顫抖著的手昭示著她心裡的不寧：「今日你死，明日我死，上天不仁，不讓你我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輩子，那我們就下地做個鬼鴛鴦。」
陸千涼握劍的手顫抖，剛要送出，劍鋒卻被那人兩根手指夾住。
沈言璟回過眼來怒視著她，他毫不懷疑陸千涼這話的真實性，女人逼急了都是會咬人的，更何況像陸千涼這樣的，她今日敢刺出這一劍，明日就敢丟下竹隱隨他而去。
一雙明若秋水的眸子迎視著沈言璟的目光，沈言璟看得出那目光中的堅定，她不是在開玩笑。
「千涼，你從不肯信我一次。」沈言璟夾著長劍的手一抖，奪了劍過來丟在地上道。
陸千涼亦是一步不讓：「那你倒是告訴我，你去哪裡，做什麼。你說不出來吧，像當年跳下玉華山後斷崖一樣，若是死，便死生不見。若是生，他日換個身份，換個容貌再欺騙我一次？沈言璟，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你什麼都不肯說給我聽，你可有真心待過我？」
「你是真的將我當做你的妻子，還是將我當做養在身邊的一個佞寵，錦衣玉食的將我養在安樂窩裡，乘著你的喜歡過活。一旦你那天消失了，甚至連個知會都不給我，讓我一日日的盼著你還能回來？」
「你自私，你自大，你以為自己什麼都做得成，從不在意身邊人的想法。你可知道，我心裡有多難過？你想讓我像那些年一樣，肝腦塗地的養育你留下的孩子，直到垂垂老矣不復相見？沈言璟，你不覺得你很自私么！」
二人之間，一直以沉默粉飾太平，自無終國回來便再不曾爭吵。
就連江楚的那一次，陸千涼也問都沒問一句，便打算相信。其實她的心中又怎會不疑呢？只是她不想去問罷了。
沈言璟皺著眉望著發脾氣的陸千涼，好言相勸：「去睡吧，我不走了。」
「迷暈了我然後再走？我醒來之後，是在京城外你的別院里，還是在折劍山莊里？」陸千涼一步不讓：「沈言璟，你當我還會相信你么？」
窗外雷聲轟鳴，巨大的閃電將屋子映的宛若白晝。一陣風吹來，吹開了客棧的窗子，燭台上不過豆大的火苗一個搖晃，驀地熄滅的下去。
一縷青煙順著蠟燭的燃芯裊裊升高，氤氳出一片扭曲的空間。
度過了最初的憤怒，陸千涼的憤怒終還是被窗外的雨聲澆滅了。她撿起地上的長劍，收回劍鞘：「沈言璟，你真的從來不在意我的感受。」
「我去備車，我們連夜回折劍山莊。」她抓起床上的包袱，擦著沈言璟的肩膀便要走出房間。
背對著他的沈言璟面色陰沉，合著的眼睛轉而睜開，隨著陸千涼一道下樓。
這一次來京，陸千城給二人帶了不少的銀票。這樣的天氣，別說商人，就連盜賊也不會出門。可客棧小廝在收了陸千涼的兩片金葉子之後，只一炷香的時間便為二人備好了馬車與遠行要帶的水和乾糧。
風雨靡靡，豆大的雨滴砸在車頂上，劈啪作響。
二人站在雨中，望著小廝一趟趟的往馬車上搬東西，中間隔著一段距離，卻默默不言。
陸千涼握著劍，雖說目光不曾落在沈言璟的身上，可所有的精神都系在沈言璟的附近。只要他有一點兒想要離去的意思，陸千涼都會在一瞬間發覺。
而沈言璟，只是倒提著那把油紙傘站在雨中，亦是默默不言。
一趟趟的搬東西的小廝見這兩個怪人有傘卻不撐傘，攝於二人的威勢，卻又不敢說話。
一看這兩口子便是鬧彆扭了，不過瞧那拿劍的姑娘一看便不是好惹的，小廝也不敢說話，三下五除二的將東西收拾到馬車上，緊忙告退下去。
陸千涼撩起車簾，看著沈言璟上車后將帘子卷在車頂，自己駕車駛出金陵城。
她怕沈言璟跑了，是以一刻鐘都不允許沈言璟離開她的視線，就連駕車也不行。
外面的雨水不停，沈言璟走過去打算放下車簾，換一件衣裳。陸千涼敏感的轉過身來，一把抓住了沈言璟的手腕詰問道：「你要去哪兒？」
「衣服濕了，換一件衣裳。」沈言璟回答道。
初春的雨水頗冷，這樣穿著一身濕衣服，好人也要給凍出病來。陸千涼雙手一勒馬韁，使馬車停靠在路邊，自己也坐進馬車裡：「你換吧，我就在這兒看著。」
沈言璟脫下外衫，從包袱里拿了一件兒裡衣出來，再一次回頭：「你確定不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