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們只能苦中作樂
我們多希望凱哥能像以前一樣，在這個時候來一句，弟阿、妹阿...去外面幫忙把產品搬進來，然後開工。
然而我們期待的奇迹並沒有出現，凱哥只是留下一句:「今天在休息一天，如果明天還沒辦法拿下鞋廠的單子，我去找其它產品讓你們開工。」
然後他就離開了，我不明白為什麼明知有陳大偉在中搞破壞，這張單子基本已經無希望了，可為何凱哥還要堅持？
「利潤...」雨燕在這時候突然說道:「鞋廠單子無論是大是小，利潤遠遠不是布娃娃和其它塑料產品能夠相比，所以就算明知道因為有陳大偉在中作梗，這件事情的機會渺茫，但凱哥還是不想就這樣放棄。其實說回來，做人就該這樣，不到最後的絕望，決不能輕易放棄，就跟阿秋你十幾年來從未跟苦難妥協一樣。也許堅持不一定成功，可如果放棄就必定失敗。」
雨燕姐這話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凱哥這人確實沒得說，不管是他為人處世，還是對待員工都很好，尤其他身上那股拼搏的精神，更值得我去學習。
但是我明白，不代表其他人也能理解啊，至少廠里的其她姐姐們就理解不了這箇中原因。
當我跟雨燕姐回到宿舍不久，就有好幾個姐姐收拾衣服直接離開了，連跟凱哥說一聲再見都沒有。
我很憤怒，因為在過去的一個月里，凱哥對她們有多照顧，這是我親眼目睹，但現在因為兩天沒工就收拾東西走人，而且還一聲不吭，這實在太叫人寒心了。
這也就是在凱哥這廠里，要是再其它廠子，她們絕對走不了。因為雨燕姐跟我說過，其它廠都是有壓工資的，少則半個月，多就一個月。
這種做法就是防止員工損壞廠里的東西，或是偷拿產品，並且防止他們一聲不吭走人。
就像現在她們這種情況，要是再別的廠，肯定得白搭半個月工資。
但是凱哥人好，他沒有扣壓員工的工錢，每個月一分錢不少的如數給我們。
越想越生氣，我想要出門攔她們，卻被雨燕姐拽住了，她對我搖頭一笑:「阿秋，這就是社會。」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爺爺和你都跟說過，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可她們...」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能不忘初心，這很好。但是你也沒有資格去指責她們，因為到這地方打工的人，就沒有一個是家財萬貫的富二代。都是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她們也需要生活。一天不上工，她們就一天沒收入，凱哥能保證明天有產品嗎？不能。如果後天、大後天...一直都沒有產品，難不成讓人在這裡一天等過一天？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們願意等，可她們的家人等的起嗎？還有一個月就是開學季了，這些人家裡都有弟弟妹妹等著她們的錢去交學費呢。別忘了這是在澄海，遍地是工廠的地方，到處都是機會，不是只有凱哥這間工廠。」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現在是你處在她們的位置，阿秋你會怎樣？是繼續等，還是離開？」雨燕說完這話，笑著看向他。
聽完雨燕姐前面的話，我感到羞愧，確實跟她說的一樣，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自己也是一打工仔，又哪來的資格去指責他人？
不過在聽到她後半句的詢問，我毫不猶豫的說道:「姐，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怎樣。但我是不會走的，在我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凱哥收留了我們，甚至還給我這一身衣服，也是他讓我拿到人生中的第一筆巨款...他給我的太多，要是我在這個時候離開，以後還怎麼抬頭做人？」
在我過去的生命里，除了爺爺和雨燕姐以外，凱哥是第一個對我好的外人，所以不管怎樣，除非是他自己趕我走，要不然我是絕不可能先離開的。
雨燕看著他臉上流露出來的正直，心裡很是讚許:「好，你不走，那姐就在這陪你。」
聽到這話，我心裡很是感動，但是一想到雨燕姐家裡的情況，連忙搖頭:「別啊姐，你家裡還有兩個妹妹弟弟等你寄錢回去，阿勇伯也需要你的錢買葯，要是你沒上工，哪來的錢寄回家？」
雨燕眯著雙眼，臉上綻放出一抹柔情:「偷偷告訴你，姐卡里還有兩千塊呢。所以就算這個月不上工，我也有錢可以寄回家。再說，凱哥不是許諾給我一天50塊工錢嗎？姐可捨不得這錢呢。」
兩千塊，雨燕姐還真富有啊，我心裡驚嘆，臉上卻滿是無奈:「但這事不一定能成啊。」
「不到最後誰能知道結果呢？」
我楞在原地，心裡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清楚雨燕姐的能力，就她會的這些技術，現在出去隨便找一家廠都會有人要，而且工資也不低，可她為什麼要留下來陪我？
「喏，這兩本書拿去看。」雨燕拿過兩本書塞到我手上，然後笑道:「以後你就會明白，現在趁著有時間多讀幾本書，有不懂的再來問我。」
我就這樣被她推出門，回到自己的宿舍，獨自一人胡思亂想半天，無奈嘆了聲，拿起雨燕姐給的書翻看起來。
不出所料，第二天凱哥還是沒能談下鞋廠的單子，他看到少了幾個員工，也沒有點破，落寞的轉身離開廠里。
接下來的幾天，凱哥都沒有出現，走的人越來越多，就連跟我們關係好的阿音都走了。
本來十幾個人的廠，短短几天的時間就剩下我跟雨燕姐和大忠叔。我問大忠叔為什麼不走？
他憨厚的笑道:「我剛來澄海的那會兒沒有一家工廠要我，最後是少凱老闆收留了我。」
大忠叔說完就沒有再說話，可他的回答卻讓我佩服和感動。
一個人可以什麼都沒有，但唯有兩種東西不能丟棄，自尊和初心。
這句話是我這些天從一本書看到的，跟現在的情況很符合，也是我最快領悟的一句至理。
第五天，我再次看到凱哥，他再無以往的意氣風發，下巴長長的鬍渣子，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起來蒼老不少。可他臉上卻沒有半點萎靡不振，反而依舊笑容滿面:「就剩你們三個沒走？很好，我還擔心萬一談下鞋廠的單子，卻因為沒員工完不成單子交不出貨呢，現在看來沒必要操這個心了。也好，我今天去找其它產品。」
我理解不了，為什麼明明心裡很苦很失落，可凱哥還能笑得出來？
「阿秋...」凱哥好像能夠看穿我的內心，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直勾勾盯著我:「這個世界本就很苦，我們無法讓它變得處處充滿快樂，那就只能自欺欺人在某個角落苦中作樂。明白嗎？」
他拍了拍我的肩頭，這是凱哥第一次這麼嚴肅的跟我說話。我看著他那雙充滿堅毅和執著的眼睛，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說話，沒想到這時廠後門卻走進來一群人，當看到走在前頭的倆人，我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