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塵埃落定
「車裏裝的是什麼？打開打開。」
城門口，出城的隊伍排起長隊，守城門的士兵一個一個檢查過後才准放行。
「這都等了一個時辰了，什麼時候才能出城啊，我家娘子還等着我回去呢。」
隊伍中間的年輕小伙兒低咒幾聲，着急地張望。
挑着茶水的攤販看了他一眼，「小夥子，說話注意些，小心被當作唐朝餘孽抓進牢裏，到時候誰都救不了你。」
年輕小伙兒不解，「這都過去十天半個月了，怎麼還要城裏還戒嚴吶？」
攤販左右看了看，壓低了嗓音。
「我聽喝茶水的官兵們說，似乎是在找一個小孩子。長公主雖然自焚在養心殿，可不是沒找到唐皇的女兒？當然要趕盡殺絕，才能除卻心頭大患吶。」
年輕小伙咂舌，「只是一個小奶娃而已，至於動這麼大幹戈？她又什麼都不懂！」
攤販嗤笑一聲，「你懂什麼！只有斬草除根，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才能睡得安穩呀。」
「嘰嘰咕咕說什麼呢？把你的箱子都打開，快點，別磨磨蹭蹭的。」士兵怒斥出聲。
攤販趕緊賠笑，打開腳邊裝茶水的挑子。
先前還不滿地罵人的年輕人也低着頭，不敢說話。
士兵用刀把挑出包裹里的衣物，整潔有序的衣裳被翻得亂糟糟的，年輕人這才被推到了前方。
「下一個，趕緊的。」
年輕人踉蹌幾步，好不容易站穩了，趕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包裹。
剛抬頭，就見粗魯的士兵攔住一個身形消瘦的小廝，小廝懷裏還有一個嬰兒。
「這孩子是誰的？」
小廝慌張解釋，「兵爺，我是城東林富商家裏的下人，這個孩子是府里的下人私通生下來的孽種，本來是準備溺死的，可正好我家老爺喜得小公子，怕給小公子造了殺孽，管家就讓我送出城拿去送人了。」
士兵狐疑地看了他幾眼，掀開襁褓。
包裹着的孩子面色有些白，臉上還有個痦子。
「不行不行，只要是孩子就不能出城，到旁邊等著。」
「兵爺，管家還等著小人回去復命吶，要是遲了，他會打死小人的。」
小廝一邊求饒一邊往士兵手裏塞了些碎銀。
「我們管家說了，兵爺們大冷天的守門幸苦了，這些銀兩正好給兵爺們買點酒喝。」
士兵捏了捏銀子，一邊塞進袖子，一邊訓呵道。
「趕緊站到那邊去，快點，不然就把你當成叛黨抓起來。」
小廝臉色頓時變了，欲言又止，最後被士兵推到了一邊。
「怎麼回事？」
「柳將軍。」士兵衝來人行禮。
柳雲闕看了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廝，走上前，掀開了襁褓。
小廝哆嗦著沖柳雲闕跪下，柳雲闕攔住他。
「行了，這孩子不是要找的人，讓他出城吧。」
士兵一愣，卻見柳雲闕招招手，換來執法的將領。
「私收百姓的銀兩，按軍規處置，重打十大板，以儆效尤。」
士兵臉色一變，來不及求饒，就被另外的士兵給拖了下去。
突遭變故的小廝反應過來，趕忙站起，沖柳雲闕道謝后，匆匆跑向城門。
跟在柳雲闕身邊的副將遲疑片刻，「……將軍，雖然那不是殿下要找的人，可將軍此舉要是傳到了殿下耳朵里，殿下怕是會不高興的。」
「本將軍也是奉命行事，至於怎麼讓殿下不生氣，那就不是本將軍需要考慮的了。」
副將一愣，順着柳雲闕的視線看去，就見城門茶館二樓一扇窗戶正好關上。
「將軍？」副將腦子裏有了猜想，看向柳雲闕。
柳雲闕斜眼，「做事去吧，這些事情咱們管不了。」
副將不敢再言，退了下去。
茶館後門小巷裏，年輕的侍女恭敬地將人扶進馬車，奉上熱水。
外表樸素的馬車混在人群中，一眼掃過後，不會再讓人看第二眼。
可就是這簡陋的馬車卻駛入了大多人削尖了腦袋都想鑽進的朱紅宮牆。
「夫人，殿下在裏面等着你呢。」
鳳儀宮外，裴雲嵐剛下馬車，葯老就從殿內沖了出來，沖裴雲嵐使了使眼色。
裴雲嵐點頭，走近陌生又熟悉的宮殿。
寒風凜冽，昔日院中開得正盛的並蒂蓮早已沒了蹤影，空氣里還有些許的霉味兒。
塵封了一年的宮殿想要打理可不是易事，更重要的人氣兒。
「本座以為你要等那她長大成人，嫁人生子后才回來吶。」
裴雲嵐剛走進屋，就聽見涼幽幽的話語，諷刺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她絲毫不意外君墨羽知道她做的事情。
「罪不及妻女，稚子何辜。」
「婦人之仁。」
君墨羽輕笑一聲，譏諷之色毫不掩飾。
兩人在此事上觀點相左，裴雲嵐沒有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他身上的意思。
可既然君墨羽沒有阻攔，只要唐佑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做傻事，那他一定不會為難她。
「啊？？？」
繞過屏風，裴雲嵐就見君允諾伸直了小手，努力抓着吊著空中的宮鈴。
君墨羽懶散地靠在床頭，指尖一彈，宮鈴無風自動。
叮噹聲清脆，惹得君允諾雙手雙腳激動得揮舞起來。
君墨羽皺皺眉，嫌棄得看了眼君允諾——真蠢。
裴雲嵐，「好不容易空閑下來，師父你當真要把時間浪費在跟徒兒算賬上？」
自十三天前，唐軍戰敗，夏軍攻破京都。
唐皇戰死，長公主自焚於養心殿，小公主流落民間，宣告復朝一年的唐朝滅亡。
戰事雖停，可隨之而來的麻煩比打仗還要讓人頭疼。
這些日子裴雲嵐與君墨羽相處的時辰屈指可數，每晚都是裴雲嵐睡着后回來，還未醒便離開。
難怪君墨羽現在臉色不好。
好不容易處理完了事情，可以抱着自己小狐狸擼擼毛，捏捏爪。
誰想興沖沖趕來后，迎接他是互相看不順眼的狐狸崽子。
在殿外聽得葯老提點的裴雲嵐知道自己羽毛師父是委屈了呀，當下便邁開腿兒坐到他身上。
「師父。」
君墨羽冷哼一聲，扭開臉去看狐狸崽兒。
裴雲嵐順勢靠在他側開的肩頭上，輕聲道，「現在這樣真好。」
君墨羽沒說話，伸手攬住她的肩膀。
君允諾悄咪咪地將小爪爪放到了嘴邊，君墨羽眼疾手快地拉開他的手。
本以為君允諾又是一個冷眼看來，誰想骨節分明的手指卻被一隻肉乎乎濕膩膩的小手握住。
小小的手，就算全都張開了，都握不住他一隻食指。
君墨羽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卻見君允諾咧開小嘴沖他笑得燦爛。
君墨羽一動不動，聽着窗外寒風呼嘯，薄唇卻柔軟下來。
嗯，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