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江南春 第145章、書局之辯

第二卷·江南春 第145章、書局之辯

離開馮府之後田致雨去了街上,找到一家規模很大的書局。

他想看看那《牡丹亭》到底有多火熱。

當他走進書局,果然看到有幾十個人在排隊,他走到隊伍最前面,擺放着厚厚的一摞《牡丹亭》。

田致雨嘆了一口氣,心想可惜這個世界還沒有版權,否則自己真要告這個書局的主人,讓他賠償自己的版權費。

雖然真正的版權也不是他的。

就當給這個世界免費推廣名著吧。

田致雨又逛了逛,這個書局跟明遠書局的規模差不多,也分別擺放着各種類型的書。

他看了一眼,也沒有能讓他眼前一亮的著作。

正當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看到身邊一個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滿了渴望。

田致雨看了她一眼道:「怎麼了姑娘,你認識我嗎?」

那姑娘終於鼓起勇氣道:「請問你是不是田致雨田公子?」

田致雨點點頭道:「我是,你怎麼認識我的?」

那姑娘見他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馬上眼前一亮道:「不是我認出的你,是我張姐姐,」說完她朝着不遠處躲在一個書架後面的姑娘揮了揮手,讓她趕緊過來。

田致雨仔細一看,對那個姑娘有印象。

上次葛之浣他們帶着一群學生去神醫家裏看望自己的時候,這個姑娘也在其中。

那個姑娘有些羞澀的走過來,等走到田致雨身邊之後還有些不好意思:「田公子好,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

最開始那個姑娘道:「張姐姐遠遠看到田公子,拉着我說快看,那就是田公子了,一開始我還不相信,上前一問才知道真的是你。」

田致雨頗有些大明星被粉絲認出來的喜悅,笑道:「我正好路過這裏進來看看,你們也是來買書的嗎?」

那位最先上前的姑娘道:「我們今天沒課,到書局來看看《牡丹亭》,本來想買來着,誰知道這麼多人,於是先隨便逛逛,等會兒人少了再買。」

張姑娘也道:「最近《牡丹亭》太火了,連我們院長也經常拿裏邊的詩句給我們講解,」她看了一眼田致雨,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問道:「田公子,這《牡丹亭》是不是你寫得啊?」

另外那位姑娘一下子眼睛睜得奇大,一臉驚訝地看着田致雨。

田致雨笑着點點頭,看到兩位姑娘這就要驚叫出來,馬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不要喊不要喊,可千萬別人別人聽到了。」

兩個姑娘連忙克制住,眼神里依舊有隱藏不住的喜悅和興奮。

張姓姑娘道:「原來真的是田公子寫得,我們先生也說了,整個餘杭,有這等筆力的人不超過三四個,他也疑心田公子便是作者呢。」

另外一位姑娘馬上道:「田公子你可否等一會兒,等我買了書,你給我留個字?」

田致雨沒想到這位「粉絲」竟然還有了簽售版的想法,只是自己這個「原作者」是分不到一分錢的稿酬的。

他看了看還在排隊的人群,按照這個速度,這兩位姑娘現在去排隊,買到書怎麼也得個把小時,他有點猶豫。

正在他猶豫的間隙,卻聽到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厲聲道:「泱泱華夏,朗朗乾坤,為何讓這種書流傳於眾?斯文何在?體統何在?」

田致雨和兩位姑娘都朝着這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過去,見是一位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相貌也算周正的青年站在人群前面,正對着排隊的人厲聲質問著。

三個人都有些不解,那些排隊的人明顯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想走上前去看看,那青年又道:「華夏文化,仁義禮智信,倫理道德,講究父綱夫綱,這樣一本著作,全篇下來不過怪力亂神男盜女娼,何以能夠大行其道?」

接着這青年又說了很多慷慨激昂的話,總體就是批判《牡丹亭》,說它不是一本符合傳統道德的作品,屬於當代文化最糟粕的部分,號召大家一起抵制,順帶要求書局把所有的《牡丹亭》都銷毀掉。

這人年紀不大,怎麼就成了這樣道貌岸然的樣子?田致雨想。

他看張姓姑娘本來還想上前看個熱鬧,待她看清那個青年的面容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偷偷躲在了田致雨身後。

田致雨奇怪道:「怎麼,你認識這個青年?」

張姓姑娘馬上一臉的羞愧,點點頭道:「這位是揚州知府的公子,叫做羅興平,最近一段時間正好在我們書院跟着葛先生學習。」

田致雨暗道原來是一位官宦之後,難怪小小年紀一臉的偽君子樣。

他見羅興平依舊口若懸河地講個不停,那些排隊的人有些面露愧色,悄悄地脫離了隊伍,有些則不以為然,對羅公子的義正言辭不理不顧。

等到羅興平終於說累了,他走到最前面負責賣書的店夥計那裏,嚴詞道:「這樣的書怎能賣?能否把你們書局的主人請出來,我想當面質問他。」

正當那活計不知所措的時候,從後面的門簾走出來一位中年男子,他一臉儒雅隨和,面帶微笑。

那活計看到掌柜的出來,馬上有了主心骨,起身對着他道:「掌柜的……」

那人伸手示意他不必多說,轉身對着羅興平道:「這位公子,在下便是這書局的掌柜姚榮祖,剛才你的話在下都已經聽到了,不知道公子你為何如此批判這《牡丹亭》?」

羅興平看到書局主人姚榮祖出來了,不但絲毫不膽怯,依舊趾高氣昂地說道:「在下揚州羅興平,家父現為揚州知府,也是京師理學會成員。自幼他便教授我經史詩賦,禮法道義,今日路過貴書局,看到竟然公然售賣這等下流書籍,是以不敢不挺身而出。還望掌柜禁售此書,所有版本,盡皆銷毀。」

姚榮祖也不生氣,而是依舊一臉微笑問道:「公子為何會說這《牡丹亭》是下流書籍呢?」

羅興平正義盎然,抬起手中的書道:「這書明著講男婚女嫁,卻藉著魂夢之說,一肚子男盜女娼,難道還不是下流?」

聽到這話書局裏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明顯並不認可羅興平的話,只是見他一臉的義憤填膺,因此也沒有人願意站出來反駁他。

而姚榮祖並不因為他是知府之子就畏懼了,況且還是揚州知府,豈能管得了餘杭的事兒?

他對着身後的書架道:「公子且看,這裏有沈既濟《枕中記》,有李公佐《南柯太守傳》,此外還有《柳毅傳》、《離魂記》、《鶯鶯傳》等等,要說怪力亂神,這其中有,要說愛情故事,這裏也有,至於你說的魂夢之說,這裏俯拾皆是,難不成這些都是下流之作?」

羅興平一時語塞,卻不想認輸,只得狡辯道:「這些都是凡夫俗子所做,本也純屬無稽之談罷了。」

姚榮祖又笑道:「沈既濟官至史館修撰,元微之曾任武昌軍節度使,許堯佐官至諫議大夫,陳鴻曾任太常博士,而牛僧孺甚至入中樞,任中書侍郎,這些人哪一個是凡夫俗子了?」

這下羅興平徹底啞口無言了,他只跟着父親學習了經史,何曾接觸過這些書?但是姚榮祖說得這些人他還是知道的,尤其牛僧孺,他也是大詩人李商隱一生鬱郁不得志的「元兇」之一。

姚榮祖又道:「這《牡丹亭》辭藻雍容華麗,想像天馬行空,老夫竊以為遠比這書架上任何一本都要光耀奪目,足以流傳後世。況且這些書本就是茶餘飯後自娛自樂之物,老百姓喜聞樂見,在下印刷出售,又有何不可?」

羅興平一臉的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該怎麼是好了。

這時又一個年輕站了出來,說道:「姚掌柜說得並無不妥,自魏晉以來小說話本流行,民間許多人士喜歡,本也正常,我東陽自建國以來,便以經傳禮史取材,從沒有聽說熟讀這些能夠入朝為官的。在下看這書局之中,購書多為學生,但是看了半天,卻並不見有人買經傳之類,而多數都在選這些小說話本,所以我兄長一時氣憤填膺,多有得罪了,還望姚掌柜見諒。」

田致雨看這人也是正義凜然的模樣,低聲問張姑娘道:「這位又是誰啊?」

張姑娘依舊一臉羞赧,輕聲道:「這位是揚州通判的公子,叫做寧潛,他是和羅興平一起來的我們書院。」

原來是一丘之貉,只是可惜了這兩位的相貌,白長得人模狗樣了,田致雨想。

那邊姚榮祖見有一個少年老成的公子站了出來,也不問他姓甚名誰,接着說道:「這位公子此言差矣,以經傳禮史作為取材標準,並非我東陽建國以來的傳統,而是一百五十前的興宗皇帝開始的。相反,東陽建國之初,取材之路要寬泛的多,文有詩詞歌賦經傳禮史,武有刀槍劍戟斧鉞鈎叉,此外還有工程取材,商貿取材,甚至農業取材,入朝為官的路徑有很多,這些都是東陽史書上明文記載的。」

寧潛哪裏知道這些?他跟羅興平一樣都是只讀所謂的經典,此外幾乎一竅不通。

現在見姚榮祖把他們駁斥得體無完膚,也都再無臉面待在這裏,只得跟姚榮祖道了個歉,灰溜溜的走了。

等他倆走出書局,屋子裏立馬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看到姚榮祖又要回到門簾後面,田致雨馬上走過去叫住了他。

姚榮祖看又一位年輕公子過來,以為他也是來詭辯的,這次臉上終於有些不豫的表情了。

「姚掌柜別誤會,在下剛才聽您說了很多,對其中一些很感興趣,想要了解一些,」田致雨連忙說道:「在下田致雨。」

姚榮祖一聽這個名字馬上變得開心,連忙問道:「你真的是田致雨?」

田致雨點點頭,這時候張姑娘也走了過來,對姚榮祖道:「姚掌柜,這位真的就是田致雨,這本《牡丹亭》正是他寫的。」

正在排隊的人群聽到張姑娘的話,馬上發出了一陣騷動的聲音,最前面的人已經喊了出來:「田公子稍等,我買了書還麻煩你給簽個字。」

姚榮祖也一臉樂呵呵的表情,笑道:「原來真是田公子,老夫有眼不識金鑲玉,怠慢了田公子,還望見諒啊。」

田致雨連忙示意他不必客氣。

姚榮祖又道:「田公子你看,這些買你書的人都希望得到田公子的簽字,你是不是受累一下,滿足讀者的心愿呢?」

田致雨看那些買了書的人已經蜂擁而至,將他圍了起來,想要拒絕也是不可能了,只得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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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當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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