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新生的齊珏

奶娘撫了撫齊珏冰涼的臉蛋兒，親切無比拉着齊珏上了馬車，叮囑她換上事先準備好的粗布棉襖。一邊說道：「老奴也跟着託大了，聽小姐喚老奴一聲娘了。以後，咱們母子、女三人，就離開京城，找地方落腳去了！」

齊珏從地馬車之中，獃獃坐了許久，半晌，才有睦機械地在奶娘的幫助之下，換下身上的絲綢外衣，又伸出頭來說道：「說什麼託大不託大的，奶娘就是我的娘，奶兄就是我的哥哥……以後，我也是有家人的人了，娘，這外面天冷，您趕緊的上來吧！」

奶娘開心地笑了起來。

她一邊笑，一邊藉著齊珏的手上了馬車，朝兒子說道：「小虎子，咱們走咯！」

名叫小虎子的奶兄沖齊珏笑了笑，上了馬車，便迎著雪路，一直朝前走去！

齊珏一路之是，和奶娘聊天兒。

而勤快的奶娘，根本就閑不下來的，她先是讓齊珏將鞋子和襪子脫了，就象小的時候一般，將她的雙腳托在懷裏，輕輕地為她按摩，為她暖腳。

緊接着，她又將小爐子裏的火，撥得旺了一些，將一個破舊的，絲毫都不起眼的鎏銀小暖爐放了炭火之後，小心翼翼地塞到了齊珏的手裏。

溫暖，由手心直達心窩。齊珏只覺得鼻子更酸，內心更加想哭。

她忍了又忍，這才終於說道：「娘，這暖爐，可不是我小時候和你一起上街，花了一兩為到銀子，順手買來送給你的嗎？都那麼久了，你怎麼還留着呢？」

奶娘……呃，虎子娘的眼裏，充滿了懷念，她笑呵呵說道：「呵呵……你只記得你是小時候買給娘的，可是，娘記得，你當時的月銀有八兩那麼多。但卻害怕你被人騙了或者年紀小不會用銀子，於是，這些月銀啊，全都放在夫人那邊的，只有老……我們買了東西回來，夫人看過東西無誤了，才會看着單據給銀子的。所以，娘記得，你那時個，身上統共才一兩銀子。原本是留着買零嘴的，可是，你說我衣裳不夠，怕我冷，將你的暖爐給娘，娘又不肯要，說太貴重了，用不起，你一賭氣，就跑到路邊，去幫娘買了一個呢！」

虎子娘用手比劃着笑道：「你那時，才兩、三歲大的樣子吧？才那麼高的一點兒，娘現在還記得，你買了這暖爐之後，想買零嘴兒卻不夠了，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又不肯用娘的銀子，最後委委屈屈的回來了……」

齊珏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娘的記性真好，這些，女兒統統都不記得了！」

相對於虎子宮娘的磕磕絆絆，突然之間的身份轉換不過來的彆扭。齊珏的這一句「娘」，倒是喚得十分的爽脆。

她將臉在虎子娘的肩膀上蹭了一蹭，低聲說道：「原本，我從馬車上下來之時，看到四處白茫茫的一片，心裏是十分的害怕的，可是，一看到娘和哥哥，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虎子娘的眼圈兒有些發紅。

但是，她聰明地沒有問之前發生了什麼，只是放低聲音說道：「如果……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想回去一趟……」

「不，我不回去！」

齊珏的聲音有幾分尖利，有幾分憤怒：「娘，您讓我回去，是想讓他們再一次的，賣了我嗎？」

齊珏渾身顫抖，突然雙手捂臉，低聲痛哭起來！

她的哭聲，壓抑而且痛楚，象是被扭斷了筋骨的疼，象是被生剜了心房的空。

她在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消失在時光粉塵里的親情，她在哭，自己的軟弱以及無力，甚至，在被父親，被親姐，當成了利益交換的籌碼，要賣給狠毒的無足俱廢的沈汴林之時，自己的惶恐不安以及害怕恐懼。

眼下，她終於逃出來了。

那個想要捉她的人，已經被她殺死。

那些個想要再次賣她的人，也被關在了府里，而今的自己，明明已經離那個充滿痛苦的地方很遠了，可是，為什麼還是要想到他們呢？

齊珏先是壓抑的哭，最後，變成了細碎的抽泣！

虎子娘滿是心疼地看着她，有些手足無措。有一些人，就是知道了你心底的苦，心裏的掙扎，可是，不懂得勸，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不難過不傷心。

「囡囡，別哭了，囡囡……」

虎子娘嘆息一聲，內心裏，說不出來的難過。她十分無奈，只好掀開帘子，看了前趕車的兒子一眼。

小虎在聽到身後的動靜，大聲說道：「妹子別哭，等到了地頭，哥給你買好吃的！」

齊珏眼裏還含着淚水，聽到這話，卻是笑着「哎」了一聲。

小虎雖然身份卑微，又只大了她一個月不夠的時間。但是，從小到大，他都是以保護者的姿態，出現在齊珏的面前的。

從前的時候，齊珏將這一份手，當成是巴結。

可是而今，她才終於明白，小虎是真心的，將她當成了妹妹的！

「哥，我要吃糖葫蘆，霜瓜條……」

齊珏一樣一樣的說，小虎就一樣一樣的應。

雖然，齊珏所說的，都是一些尋常人家的孩子，覺得稀鬆尋常的東西。

但是，對於她這種身份尊貴的丞相府嫡女來說，偏偏就是難得一見的佳品。

她還記得，小的時候，因為不喜歡喝葯，幾乎每一次，都要折騰一個左右的時辰。

最後，還是虎子娘讓虎子去買了一串糖葫蘆。

齊珏只吃了一個，就愛上了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

所以，就乖乖的配合喝經，而幾乎每一次，都能吃到那種從來沒有見過的，鮮紅欲滴的可愛的葫蘆果子。

可惜的是，等她病好了之後，虎子娘卻不肯再買給她吃了。

於是，她日日纏，日日問，最後，虎子娘才無奈地和她說，因為買的糖葫蘆和她所喝的葯相衝的問題，被大夫告了一狀，虎子娘不但被罰了月銀，而且，還被叫到夫人跟前，狠狠地訓了一頓！

當時，齊珏年紀小，不太懂得虎子娘的無奈，她覺得，夫人如此寵愛自己，怎麼會不給自己吃喜歡的零嘴兒呢？

於是，就興沖沖的，跑到夫人那裏去求。

然而，她看到了什麼？

她看到年紀小小的虎子，正被幾個婆子按在地上，狠狠地打着板子，而每打一下，就喝罵一句：「你這個下賤胚子，怎麼能拿那種下賤人吃的零嘴兒給我們的嫡小姐，夫人說了，讓打你一頓，打你個半死……」

齊珏從牆角衝出去，想給虎子求情，卻被聞訊而來的虎子媽給攔住了。

當時，虎子媽含着熱淚說道：「咱們走吧，只是挨幾板子，不會打壞人的，但是，你若衝出去，給他求情的話，恐怕奴婢以後，都不能留在你的身邊了！」

齊珏聽了虎子媽的話，握緊的拳頭，半晌才肯放下。

虎子受了傷，沒有銀子拿葯，她人小力微微，悄悄地支了些銀子，讓小丫頭送給虎子。可沒想到的是，那丫頭欺負她年紀小，一轉頭，就將這事兒，告訴了夫人。

夫人大怒，罰她跪在廊下，不跪足三個時辰，不準起來。

小小年紀的她，倔強無比地跪着，一直跪到全身發軟，都沒有吭氣兒。

她的倔強，讓夫人更是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