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結局

第一百章:結局

古鬿旁若無人似的,坐在阿牛的房間里看着固神論,都已經快翻到了一半了,還是沒有看到關於擇選天帝的內容。

阿牛坐在古鬿對面喝着悶酒,古鬿輕飄飄說了一句:「準備好禮物啊,過幾天小矮子成婚,跟我一起去。」

「早就準備好了。」阿牛拿出一個禮盒放在桌上,眼神黯淡:「我就不去了。」

古鬿皺眉,把手上的書收起來,看向阿牛:「不去?」小矮子是古鬿最親近的人了,她籌備了許久,就連西神界的人都被她請來了,阿牛怎麼能不去。

「不行,誰都能不去,你必須去。」古鬿冷著臉,平時看到古鬿這樣阿牛早就鬆口了,但這次阿牛卻硬是沒鬆口,古鬿氣急,轉身走了。

女帝隨侍之人和地府新任判官的婚禮,想必十分盛大,這樣熱鬧的場面,雨華山四師兄肯定會去的吧,阿牛又走到窗邊,那青澀的臉不適合皺眉,像個小老頭似的,窗外的梨花開了,風一吹就滿地白花,有些悲涼。

幾日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古鬿一直都待在妖界,瓜遇每日殷勤得很,到處去尋覓好吃的東西給古鬿,這不又端來了一盤黑乎乎的東西:「女帝,來嘗嘗。」

古鬿看着那黑不溜秋的東西皺起眉頭:「這什麼啊?不嘗。」

瓜遇把食盤放在桌上,拿起那黑乎乎的東西掰開,露出熱氣騰騰的紅心:「這可是好東西,來嘗嘗嘛。」

「不嘗。」古鬿十分堅定,固神論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今日也是小矮子成婚的日子,天色不早了,古鬿之所以還在這裏,是因為阿牛一直把自己悶在房間里不願意出來。

瓜遇鍥而不捨,耐心的把那裏面的紅心摳出來,用勺子挖了一勺遞到古鬿面前,裂開嘴笑得憨:「人界皇室的公主小姐們可愛吃這了,您就嘗一口。」

古鬿有些不耐煩,拗不過瓜遇,拿起勺子嘗了一口,突然古鬿眼睛一亮,又挖了一勺,她以前沒吃過這個,做凌妙的時候也沒有見過。

「好吃吧,這是人界最近很流行的吃食,說是...是...紅薯。」瓜遇說着。

等古鬿把整個紅薯吃完之後,才恢復一本正經,裝作嚴厲的看着瓜遇:「你去人界了?」

瓜遇連忙擺手:「我這微弱的法術,半步都不敢踏過去,聽說是從觀止崖傳出來的。」

「觀止崖?」古鬿略微思索著,起身走了出去,準備去找阿牛。

阿牛又站在那個窗戶邊,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古鬿也看明白了,阿牛這是知道了生死劫的事情,她走到阿牛身後:「你不去小矮子的婚宴,是害怕見到凌思秦?」

阿牛悶着沒說話,古鬿嘆了嘆氣,魘翎把妖界看得死死的,也在避免阿牛與凌思秦見面,可生死劫又怎麼會是說避就能避開的。

「我看着時間還早,陪我去個地方?」古鬿道。

阿牛回頭:「能出得去?」

古鬿對阿牛眨了眨了眼睛,一瞬間就消失在妖界,現身在天界的蓮池旁,天界許多人都已經去了地府,有些空蕩蕩的。

對面過來一群小仙娥,古鬿隨便拉了一個問了問觀止崖的去路。

「你來這做什麼?」阿牛盯着這周圍的畫面,一幕幕顯現的都是人界正在發生的事情,他盯着其中一個石台看去,上面是已經過了幾百年的中京城。

古鬿觀察著四周,固神論上寫着若要召天雷預示,首先要學那引天雷之法,再借用觀止崖的石台顯示,找到有天資的人。

「你既然知道凌思秦的生死劫是你,就不該逃避,應該......」

阿牛激動道:「我也曾滿地界的去找化解之法,可是女帝,你告訴我,這三界有化解生死劫的辦法嗎?」

古鬿無奈:「你先冷靜聽我說。」這三界確實沒有化解生死劫的辦法,但若是不直接化解,而是命格強大到沒法再死呢。

阿牛稍微冷靜下來之後,古鬿才說道:「修仙之人歷劫是一種歷練,為了修鍊其道心,但若是此人道心堅定或是不允許歷劫失敗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阿牛皺着眉頭。

古鬿二話不說直接上手,天上悶雷響起,嘴角扯起一絲笑,這召天雷的法子倒是也不難嘛,阿牛迷惑不解,看着天上悶雷大作。

幾個石台上的畫面驟斷,古鬿自信一笑,以為就要成了,誰料天上突然一道閃電劈下來,若不是阿牛躲得快,就已經成了烤牛了。

「醜女人你在幹什麼!?」古鬿也發現了不對勁,但是......好像停不下來了......

「我沒辦法停下來。」古鬿十分淡定的說着,閃電天雷斷斷續續,阿牛甚至靠近不了古鬿的身旁,手上捏著傳音,本想傳給凌思秦,隨即又皺起眉頭,傳給了煋靈。

這天界還真就只有煋靈還在,其他的都去了地府,煋靈本想把最後一道摺子看了之後去,走到天宮門口就突然雷聲大作,接着就收到了阿牛的傳音。

煋靈站在觀止崖外:「怎麼回事?」

阿牛一邊躲著閃電一邊回道:「我也不知道這醜女人想幹什麼,可能是想趁眾人不在奪了你這天界。」

古鬿怒瞪阿牛:「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幫忙啊。」

阿牛忍不住笑了笑,他也想幫忙,但被這不斷的閃電搞得他自顧不暇,沒法幫。

煋靈二話不說在外面施法想要阻止古鬿,但毫無反應,實在沒有辦法,於是把阿牛解救了出來。

兩人站在外面看着正在努力收回法術的古鬿,阿牛調侃道:「女帝你就先在這忙着,我同天帝就先去小矮子的婚宴了。」

煋靈驚訝的轉頭看向阿牛,一時竟分不清阿牛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古鬿努力着,準備用禁術強行收回,就在這時,那石台突然有了反應。

阿牛目不轉睛看着,煋靈也是,眼裏還有些期待,雖然古鬿是第一次召天雷,還沒找到熟練使用的法門,但看上去是有用的。

只見那石台撲閃撲閃了幾下,突然出現了一道強烈的白光,刺得煋靈和阿牛擋住眼睛,這時突然從天上射出另一道光,兩道光觸碰的瞬間,古鬿終於收住了法術。

天雷停住了,古鬿深深的舒了一口氣,看向遠處剛剛射過來的那道光亮,那是月光,有什麼在古鬿的腦里飛快的閃過,阿牛和煋靈走過來,煋靈也看向那邊的月光。

「按時間算今日正好離上一次月圓是一千年,月宮仙子該出來了,正好趕上一場喜宴,倒是有口福。」煋靈喃喃自語着。

「這是什麼?」阿牛在一旁突然問道。

煋靈和古鬿同時看過去,那一方石台之上,出現了一個人的背影,天雷預示竟然成功了。

煋靈欣喜不已,連忙找來了記錄的神官,那背影一直朝前面走着,幾人皺着眉頭思索,阿牛小聲說道:「這怎麼一直不回頭呢。」

話音剛落,裏面的人回眸一笑,正是凌思秦。

阿牛整張臉僵住,古鬿淡淡笑着,轉頭看向阿牛:「這樣算不算是化解了他的生死劫?」

等記錄的神官把所見寫到了書折之上后,煋靈興高采烈的帶着人就去着手寫抵令去了,連小矮子的婚宴都不準備去了。

古鬿站在已經恢復成人界畫面的石台前,看着還愣在那裏的阿牛,以為人可能傻了,突然阿牛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哈哈大笑,彷彿解脫了一般。

「走吧。」阿牛笑着往外走。

古鬿跟着:「去哪?」

「你家小矮子的婚宴,都快錯過吉時了。」

古鬿往天上一看,突然變了變臉色,確實耽誤了不少時間,拉着阿牛趕緊去了地府。

古鬿含淚把小矮子給嫁了出去,不對,含淚讓小矮子娶了柳魚,柳魚是地府的判官,肯定是不能跟她們一起去六重天住的,大堂里熱鬧非凡,古鬿一個人坐在奈何橋上喝着悶酒,看着橋下鮮紅的斤月花,苦笑道:「都幸福了。」

「女帝也會幸福的。」鬼剎拿着兩壺酒走了過來。

古鬿喝得有點醉了,半眯着眼睛看着前面孟婆正在給那些過橋的鬼魂盛湯。

「鬼剎,孟婆的湯真的能喝嗎?」她還記得之前那鍋黑乎乎的東西,有些同情的看着這些鬼魂。

鬼剎笑了笑:「已經比最開始好了許多了,要不要盛一碗給女帝嘗嘗?」

「女帝女帝,什麼時候你連古鬿都不願意喊了。」古鬿深深嘆了一口氣,手裏的半壺酒直接灌了下去,順手拿起鬼剎手裏的兩壺酒。

鬼剎眼神黯淡,她是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鬼界,心裏一直愧對古鬿,所以覺得沒有資格叫她名字。

鬼剎看向橋下的斤月花轉移話題道:「最近柳魚同我商量,說這滿片的紅色花朵已經不是斤月花了,尋思著換個名字,你有想法嗎?」

久久沒有傳來古鬿的聲音,鬼剎轉頭看去,兩個空酒壺在地上打轉,古鬿昏睡在一旁。

鬼剎的嘴角勾了起來,罕見的笑了笑,扶起古鬿往她房間走去,地府雖然同之前的鬼界相比變了許多,但古鬿的房間一直沒變,鬼剎把古鬿放在床上。

正要離開,突然聽到古鬿嘴裏嘟囔著:「彼岸花,就叫彼岸花吧。」

「彼岸花?」鬼剎垂眸,是個悲傷的名字。

出門碰到了那酒窖里的小鬼,他表情緊張四處亂竄,鬼剎攔住他:「怎麼回事?這麼沒規矩。」

小鬼搓着手十分緊張:「剛剛您拿走的酒,是之前長庚節月蘇送給鬼莫域主的月蘇酒。」

「什麼?」鬼剎皺起眉頭,隨即又鬆開,揮手讓小鬼走了,看着正睡在榻上的古鬿,若是真的能忘了,也是好事。

古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她依偎在澤珵懷裏,澤珵正板着臉責怪她不該喝這麼多酒,古鬿笑醒了,覺得這個夢也太假了,澤珵從來不會因為她喝醉而生氣,只會寵着她,在酒醒之後遞上一杯醒酒湯。

月蘇做的湯是最好的忘事之湯,但做的酒卻並沒有讓古鬿忘記哪怕一件事,反而曾經經歷的一幕幕全都湧現了出來

古鬿起身,眼角濕潤,朝外面走去,自從被澤宜救醒之後,古鬿就沒再喝醉過,也對澤珵閉口不提,而不管是小矮子還是珞築白英,又或者是煋靈她們,都很有默契的不在古鬿面前說起澤珵。

她又何嘗不知,每個人都在刻意迴避那件事,她也配合著他們,但不知為何,就在看到小矮子滿臉幸福的接過柳魚的手后,她突然覺得好孤獨。

「女帝,女帝。」文寶羅看到古鬿往地府外走去,忙追趕上來,古鬿沒有停下,文寶羅堅持不懈的叫着:「女帝,古鬿!」

古鬿這次停了下來,眼睛還微微紅著,文寶羅看出古鬿哭過,輕輕笑道:「這次的婚宴十分隆重,你對小柳真是......」

「有什麼事嗎?」古鬿打斷文寶羅。

「也不算什麼事,只是前日在處理公務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你說。」文寶羅道。

古鬿酒還沒有完全醒,有些疲憊,聽完文寶羅咕嚕咕嚕把話說完之後就出了地府,飛身來到了月宮。

文寶羅說他終於想起在哪裏見過梅天沐歷劫時的人界郡主了,在他剛飛升上來之時,正是天界一千年月圓,他曾匆匆一瞥,一身白裙飄飄的月宮仙子。

古鬿看着月宮,這裏片草未生,只有一棵枯樹孤零零的倚在這兒,略顯凄涼。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文寶羅使用回溯之術時看到的是郡主的視角而不是梅天沐的,因為那壺梅子酒或許梅天沐都沒有碰過,是用法術釀的,而之所以還能看到他的歷劫,是因為那道月光。

「女帝。」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古鬿抬眼看去,若不是因為她穿的十分素凈,古鬿就要懷疑眼前的人是澤宜了,難怪梅天沐會對澤宜另眼相待。

「你從未見過我,竟也知道我是誰?」古鬿淡淡說道。

只見月宮仙子微微行禮,牽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雖囚於月環之中,但月光所及之處,我皆知。」

「那他的死,你也早就知道了。」古鬿本想上來告訴她梅天沐已經死了,看來是多此一舉了。

古鬿坐在枯樹旁的石桌上,又淡淡說道:「月宮仙子與凡人的戀愛故事,沒想到卻是這樣。」記得那時她還跟澤珵理論此事。

「我在棺材裏待了整整十日,不是因為他沒有阻止我成婚,是因為不甘心。」月宮仙子變出一壺茶,放在石桌上同古鬿對飲。

「不甘心?」

月宮仙子點點頭:「不甘心愛得如此深沉換來的是紅石梅君。」

古鬿不解,說道:「他為你撞了棺材,為你走了奈何橋底,我想他是愛你的。」

「愛?可你不知道,他走奈何橋底是為了忘記,你也不知道,我用點化之術強逼着他來見我,換來的是訣別。」月宮仙子笑得悲涼,繼續說道:「他說我不是郡主,他也不是李天沐,他是紅梅岸邊的紅石梅君,他希望我不要再去找他。」

古鬿拿起茶杯輕輕小酌了一口,不知道該說什麼,月宮仙子又突然嗤笑了一下:「你不是也知道嗎?連曾經只是短短護了他一時的阿溪他都能那樣回報,唯獨對我,半點溫情也無。」

一壺飲盡,古鬿起身告辭:「既然斯人已逝,那便珍重吧。」

月宮仙子叫住古鬿:「女帝。」

「怎麼?」古鬿回頭。

「他對我確實沒有半點溫情,但他走了這一百年裏,我的心也跟着走了,每日像個空殼。」

古鬿垂眸,自己又何嘗不是,整日像是活着,卻又像隨他去了似的。

「我同樣深知你的感受,這是第三顆靈石,也是最後一顆。」月宮仙子把靈石傳到古鬿手裏。

月宮仙子觀察著古鬿的表情,又繼續說道:「我也想通了,不再進入月環,從此就在這月宮裏,守着這枯樹孤寂一生。」

古鬿皺着眉頭離去,就那樣漫無目的走着,腦子裏全是那句「不再進入月環」。

怎麼能不再進入月環呢,那她與澤珵的約定怎麼辦,說好的十次月圓見。

月宮仙子看着古鬿失態離開的背影,嘴角牽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走到枯樹旁嘆了嘆氣,自言自語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復仇的快感么。」

天上又一次響起了悶雷,大雨接踵而至,遮住了古鬿滿臉淚水,她摔在泥土裏,看着圍在狐族邊上高聳入雲的山牆,笑得絕望。

「澤珵,澤珵你出來,我們換一個約定好不好。」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進了古鬿嘴裏,讓她忍不住一直咳嗽。

連起身都做不到,一點一點爬向那山牆:「澤珵,一千年後的月亮不能圓了,你出來好不好,我們換一個約定。」

回答她的只有這漫天大雨,天上雷雨交加,古鬿拿出靈石握在手裏,對着山牆笑道:「你不出來見我,那我便來見你。」

轟隆隆~

一陣巨大的驚雷,整個大地搖晃不止,地府還沒離開的賓客們紛紛出來探查,文寶羅覺察到了不對勁,想起剛剛古鬿的反應,閃身到了月宮。

月宮仙子倚在枯樹下,頭上鮮血淋漓,早已沒了氣息,手上拿着一塊絲帕,上面血淋淋的幾個小字:你為我撞死在棺材上,我便撞死在這枯樹上,李天沐,別妄想丟下我。

兩百年後,珞築帶着兩個小狐狸崽子正坐在狐族大樹下乘涼,文寶羅正托著一盤金貴的首飾,站在對面:「天帝最近事務繁忙,派我來給狐后道喜,恭喜你又得一胎。」

珞築扶著偌大的肚子,淡淡的笑了笑,等文寶羅把首飾放在矮桌上后才說道:「司命你可是在誆我?三界安穩,有什麼可忙的,他是又去地府了吧。」

「小妖王驟然離去,天帝傷心過度,一時之間放不下。」

「有傳言說,那是因為生死...」

文寶羅驟然打斷珞築,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珞築心領神會,傳言都說是因為天帝的命格太硬,才會把生死劫反噬到阿牛身上,他現今如此執著,也在所難免。

文寶羅低着頭又敷衍了幾句,便離開了狐族。

自從兩百年前圍着狐族的山牆突然破了個洞,珞築和白英就搬回了狐族,飛升上神的人越來越多,六重天的人也多了起來,珞築不願再住在那裏。

「母親,母親。」一個小狐狸跑過來,指著遠處一道石柱,那石柱聳入雲霄,比圍着狐族的山牆還要高。

「怎麼了?」珞築慵懶回道,一臉溫柔的笑意。

「那是什麼東西啊?這麼這麼的長。」小狐狸用手比劃着,可愛得緊。

溫柔的笑意僵在珞築臉上,她緩緩起身,拉過兩隻小狐狸走到石柱下面,輕聲道:「這是撐天大柱。」

小狐狸問道:「撐天大柱是什麼啊?它有名字嗎?」

「撐天大柱就是保護着你們的神柱,她的名字...」珞築紅了眼,一滴淚含在眼睛裏。

「古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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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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