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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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武歷二十八年，七月一日】

我用了一年的時間，走遍了潞州的大小河道，親眼看到大水淹沒了稻田和鄉村，我遊走在災民中，看河堤，觀水患，我在練習書法的同時用筆記錄每一寸土地，我連每一個村有多少人口都記下來了。

偉人曾經說過，想要寫出一篇真正的好文章，不能只是紙上談兵，沒有調查，你就沒有發言權。

我覺得我已經準備好了，今年潞州科考的策問，不管問什麼，我都能對答如流，我要馬上趕去首府『上黨郡』參加鄉試了。

……

……

【天武歷二十八年，七月十五日】

雙丘山，山神廟。

大雨傾盆。

「轟隆！」

閃電劃過夜空，雷聲轟響。

「哇，是守夜人！！！」

「守夜人來了，守夜人真的來了！」

「快跑啊！」

廟中的小狐狸們在看清「巡山守夜，諸邪退避」八個大字后，已經徹底慌了神，一個個狐毛直立，就如同突然炸開的棉花一樣。

十三小寶的臉上汗如雨下，雙腿本能的一躍，騰的一下就掛到了小白狐的身上，身體蜷縮，如同一個皮球。

小白狐心裏本就驚悚莫名，再被一隻「皮球」掛住，本能的便邁開了小短腿，抱起十三小寶就在山神廟中一陣亂跑。

不過，門已經被進來的「守夜人」堵死，她也只能圍着山神石像轉來轉去，兩隻小短腿如同旋轉的大風車。

而就在這時，戴着斗笠的「守夜人」緩緩的抬起了頭，露出斗笠下一張無可挑剔的精緻面容。

這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五官精緻得如同畫中人一樣。

大先生僅僅只看一眼，便心中驚顫，因為，這絕對是一個讓狐族最驚艷的男狐都要黯然失色的存在。

漆黑如墨的眼睛，筆直如劍的眉毛，完美的五官組合，再加上孤傲冰冷的氣質，世間之男，莫有出其右。

憑藉着狐族「以貌取妖」的實力判斷標準，大先生的心中幾乎能夠肯定，擁有如此絕世容貌的人，定然不是凡人。

「鏘！」

一聲劍鳴響起。

廟門口的青年抽出了背後懸掛在木箱上的長劍，劍長三尺九寸，劍音清亮如龍，透出一股森冷的寒意。

他並未踏步進入廟中，只是靜靜的立於廟門前，口中低沉誦唱。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雖然只是一句詩，卻已經讓青年的身上散發出強大的氣勢，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把絕世神劍亮出鋒芒一般。

「呼！」

冷風吹進山神廟，香案上的樹葉被捲起。

大先生心中凜然，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如果不是門被堵死，他現在已經直接跑了。

「吱！」

正在此時，一聲蟬鳴響起。

枯樹上，原本已經放棄的蟬兒彷彿被這一聲低誦驚醒，求生的慾望讓她做出最後的掙扎，居然從鬼面蜘蛛爪中掙脫出來。

蟬兒得到了解脫，立即便展開翅膀，從枯樹上飛了起來。

她飛啊！

飛啊！

在暴雨中搖搖晃晃。

豆大的雨點打在她的背上，她想飛得更高，卻怎麼也飛不上去。

這讓她意識到不對，目光本能的看了一眼翅膀，然後，她便發現她的左邊翅膀已經被鬼面蜘蛛咬掉了一半。

再看枯樹上，那裏還有一截剩餘的身體。

蟬兒的眼睛一下就瞪圓了。

她明白了！

她的身體早就被鬼面蜘蛛用爪子割成了兩段，尾部的那一段更是被啃食一空，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軀殼。

原來……

我已經死了？

這樣的念頭閃過，蟬兒便再無一絲力氣，被風吹吹着從從空中掉落。

「啪！」

正好掉落在大先生和青年之間。

大先生看了看地上的蟬兒，又看了看青年手中的長劍，一滴冷汗自額頭滑落：「好詩句，好劍氣！」

這是一個真正的高手！

……

……

十七歲那年抓住蟬兒的我以為抓住了整個夏天，二十歲這年進城趕考的我以為即將金榜題名，結果，卻碰上了一隻修鍊千年的狐狸精？

「果然，這個世界很危險，我還是應該更苟一點的吧？」顏如羽的目光同樣落在蟬兒身上。

說真的，他已經很小心了，即使下暴雨，他還是仔細的作了觀察，這間破舊的山神廟中並沒有燈火，正常情況下，不該有人或者妖怪才對。

可這天殺的運氣，似乎並沒跟他講道理，不止碰上妖怪，而且，還碰上了一隻會「彈指神通」的千年狐狸精？

顏如羽的心有點慌。

因為，他剛才清楚的聽到了蟬兒的鳴叫聲，接着，飛在空中的蟬兒就死了，而且，還只剩下半截身子，斷口處如同刀子般平整。

剛才這老狐狸真的出手了嗎？

沒看清啊？

好吧，沒看清才是最可怕的！

顏如羽再次看向了面前的老狐狸，這一看，他就發現面前這隻老狐狸的穿着打扮非常「時尚」。

頭戴氈帽，胸掛布條，布條上居然還寫着「大師」二字。

先不管這「大師」是真是假，單說能識字，就代表有文化，一般這種妖怪往往都會修習法術，實力很強。

顏如羽其實也有文化，而且，三年前便獲得了功名，一身浩然正氣護持，平常小妖根本傷不了他，可奈何『文宮』未開，實力還不能完全發揮出來，原以為吟詩拔劍便可以嚇跑對方，結果一下踢到了鐵板？

嗯……

是時候認慫了！

顏如羽猜測對方沒有第一時間殺他的原因，應該是忌憚他『守夜人』的身份，怕他後面還有未露面的同伴，再加上又帶了五個「萌娃」，為免兩敗俱傷，所以，第一次出手只是以警告為主。

剛準備找借口遁走，耳邊就傳出「咚」的一聲悶響。

小白狐抱着十三小寶在廟中轉了好幾圈后，終於轉暈了，一頭撞在了破舊山神石像的腿上。

「吧唧！」

兩貨栽倒在地。

十三小寶滿臉問號。

而小白狐則是徹底嚇癱了，兩隻小短腿在地上劈出一個叉，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無神的看着四周：「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

「這隻小白狐穿着紅肚兜的樣子還挺可愛的，不知道脫了肚兜會不會更可愛？」顏如羽聽到動靜，本能的看了一眼小白狐。

只是，廟中光線有些昏暗，他看得不是太清楚。

不過，小白狐卻注意到了顏如羽正盯着她的目光。

「哇啊！救命啊，十三哥救救我！！！」

「誰？誰在喊救命？！」十三小寶被小白狐的呼喊驚醒，猛的晃了一下腦袋。

然後，他就發現，面前的「守夜人」正「一臉迷醉」的看着小白狐，那眼神裏面明顯透露著濃厚的興趣。

十三小寶心中大急，他知道一些人類有特殊愛好，最喜歡的就是小白狐這種還未長成的狐狸精了。

「住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何而來，不就是饞我們狐族的那本道宗古藉嗎？我警告你，我可是雙丘狐族中最能打……」

「十三，閉……閉嘴！」大先生被十三小寶的話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再看顏如羽時，他發現顏如羽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

不妙！

如果沒有道宗古藉的事情，或許跪地求饒還有一線生機，可現在秘密曝出來，整個雙丘狐族恐怕都要遭怏。

大先生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而顏如羽也確實是被十三小寶的話給驚到了。

「道宗古藉？」

他記得很清楚，這個世界的道宗古藉全部被焚毀了，正常情況下，不該有道宗古藉存在才對啊？

等等，我是不是不該知道這件事情？

不妙！

如果沒有道宗古藉的事情，或許兩方還能各走各路，可現在秘密曝出來，這老狐狸冒險殺人滅口也是有可能的。

「轟隆！」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

風，更急了！

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