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醉酒

第三章 醉酒

第三章醉酒

今晚有月。難得天上沒有雲層,明月亮堂堂的掛在天上,照在小區路上比街燈還明亮幾分。

菁華坊小區內有座人工湖,圍湖一圈是連排別墅,再往後再是十來棟電梯公寓。湖邊是碎石路,路比較寬,馮曦穿着運動服正在慢跑。八九點鐘的時候,身邊樓房亮起溫暖的燈光,她只聽到自己的喘氣聲,一種孤獨感油然而生。

馮曦對生活的目標從來不高。她甚至沒有什麼理想,大學畢業找個收入高的單位,能有人疼,一起扶持着過日子就好。然而這樣簡單的目標,生活卻沒有滿足她。在她最黃金的年華里給了她一場失敗的婚姻,從此單身一人。

抬頭望着前方,垂柳依依,月色撩人。小區燈光下的那些溫暖似乎在和傅銘意分手之後就再沒有來到她身邊。

這些年來,她過得還算充實。她喜歡收集各種零碎,喜歡結交朋友,喜歡結伴旅遊。生活因為愛好廣泛變得充實,她漸漸的淡化著對田大偉的失望。似乎她過得滿足而充實,而她想要的疼愛與溫暖都成了奢侈品。

芝華常說她本末倒置。馮曦卻清楚的知道,求而不得的痛苦。所以,她放棄。

心莫明其妙就酸疼了起來,她想起了傅銘意。

在讀書的時候傅銘意是很寵馮曦的,她記得兩人一起去五台山玩,結果傅銘意臨時有事要趕回學校,回來只好買了深夜的火車票。傅銘意在火車上睡著了,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曦曦,對不起,我睡著了。」

他會為因為沒有陪着她獨自睡著了而道歉。

自從那天和傅銘意吃完飯之後,她和傅銘意似乎沒有交集。可是在辦公室里遇到,他總會看她一眼。那種眼神很特別,像看不夠她似的。這種眼神讓馮曦有種想逃出公司的衝動。她明白,因為她太胖了,胖得讓傅銘意每次見到她都忍不住想看她,想從她身上努力找出過去馮曦的影子。這種目光讓馮曦心如刀絞。

馮曦摘掉了耳機,月光將湖水染出一片抖動的銀白色,像幅白綢在風裏飄蕩。她走到湖邊一塊太湖石旁默默的坐下。突然就哭了,她把臉埋在腿上小聲的抽泣著。沒有人明白胖了是什麼感覺。自己其實是非常喜歡買新衣打扮的,但是失去了逛商場的興趣,這也就算了。可田大偉的侮辱她一輩子都忘不掉。還有傅銘意,她曾經的初戀愛人,他的每一分眼光都像在凌遲她。還有……居然有人相中她的胖體型,想為健身房打廣告。她的自信心徹底崩潰。

也只是一小會兒,馮曦迅速從這種情緒中擺脫出來。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她會過得好,一定,一定。她回想起自己寫的時間表,從早到晚,排得滿滿當當。她甚至沒時間去芝華家看她的兩個乾兒子。

可不是嗎?早上七點起床,做簡單的早餐,吃完上班。中午吃過飯去美容院美容,順便睡午覺,下午去健身房上瑜伽課,接下來去超市或者看場電影,要不回家上網。晚上收拾一番跑步游泳。一天真的是滿滿當當。

想起時間表,馮曦笑了,這個周末她應該和幾個登山愛好者去爬山飲茶。她拍拍屁股坐起來,哭過之後,心情竟然大好。

馮曦慢慢跑回去,在樓下路燈處看到了孟時。他站在路燈下正在和保安說話,馮曦瞟了他一眼,不打算和他打招呼。

「馮曦!」孟時看到她笑了。匆匆謝了保安走了過來,他特意來找她的。「我是來道歉的。這事我沒處理好,事先也該問問你才是。」

他這樣一說,馮曦倒不好意思了。她笑了笑說:「沒事,你也是好心。其實條件很優厚,是我不願意而己。」

孟時遞過一疊A4打印紙給她,很誠摯的說:「這些是我整理出來的減肥食譜,還有健身計劃。你參考一下。」

他的熱心讓馮曦有些手足無措,看到孟時熱切溫和的目光,她笑了笑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兩人就僵在原地,孟時是等著馮曦先說再見,馮曦接了他的東西,覺得轉身就走有些說不過去。大家都不說話,場面立時變得有點奇怪。

最終還是馮曦微笑揚了揚手裏的A4紙說:「謝謝你,半個月我都瘦了五斤了。」

孟時呵呵笑了:「好,堅持。」

話開了頭接下來就順暢多了,馮曦就著路燈和月光粗略的看了看食譜,蔬菜肉類蛋類一樣不少,她有些懷疑。據她了解,減肥最有效就是控制自己的嘴,少吃肯定會瘦。

孟時笑道:「人每天攝入的熱量只要不超過限度,就不會轉化為脂肪。照這樣的食譜,就不用去挨餓。鍛煉是將你的脂肪轉化為肌肉。兩者搭配着來,才是健康科學減肥。」

馮曦很受教,她抬頭看孟時,他身材挺拔,肩寬腰細,擁有一副讓人羨慕的好身材。她好奇的問道:「孟先生,你是學什麼的?」

「古玩鑒定。」

馮曦於是瞪大了眼睛,這可是一門足以讓她景仰到望斷脖子的專業。她下意識的嘆了口氣說:「這專業真牛。」

「哦?你也喜歡古玩?」

「我喜歡零碎。」

孟時想了想說:「零碎小玩意兒我也喜歡,你若收藏有好的,我可以幫你鑒定。」

她喜歡的小玩意也包括各種瓷器杯子碟子。但是與值錢的古玩可扯不上關係。馮曦聳了聳肩,隨口答應下來。

等馮曦走進了樓道,孟時才離開。他有些愉快的想,總算不再內疚了。白天馮曦難過的樣子他久久難以忘懷。

馮曦的時間表上便多了一項,去超市買菜。她買了量杯榨汁機,還買了十公斤的小掛稱。比照着食譜為自己準備三餐。

生活中彷彿又多了層色彩。馮曦覺得為自己做吃的是種享受。嚼著生黃瓜,喝着榨胡蘿蔔汁,心情隨着維塔斯的高音飛揚。隔了一周她站上台稱稱體重時,看到指針停在一百二再也沒往上轉上一點時,馮曦高興得大叫一聲撲上床,拿起電話就打給芝華。

「嘖嘖,瘦了六斤啊?過來讓我瞧瞧。」

「我忙不過來,下周,兒子滿兩歲,我買禮物過來。」馮曦放了電話打開衣櫃,站在穿衣鏡面前看自己。

肚子癟了不少,她用手一擰,仍滿滿的肉感。她側了側身,從側面看到自己的雙下巴似乎也薄了些,她嘿嘿笑了。

最先發現馮曦變化的是傅銘意。

她今天上班還是那件黑色的西裝套裙。她轉身的時候,包着屁股的裙頭沒有那麼綳了。傅銘意再往上看,馮曦的眼睛裏閃動着一種快活。來分公司一個多月,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馮曦眼中的亮色。當年馮曦最吸引他的就是她的活潑和渾身洋溢的勃勃生機,認識馮曦時,她的眼睛裏就裝滿這種亮色,讓人覺得和她在一起,生命中滿是陽光。傅銘意不由得有些恍惚。

「楊經理,你來我辦公室一趟。」傅銘意喊了楊成尚一聲。又忍不住瞟了馮曦一眼。

楊成尚進了辦公室,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低聲說:「傅總,我有朋友對我說材料部的管道似乎有問題。」

傅銘意嗯了聲說:「我當着王鐵的面叫你進來,就是想激他出手了。中午一起吃飯,你把馮曦叫上。」

一頓飯什麼事也沒說,馮曦心裏叫苦。三人一起出去吃飯,王副總會怎麼看?傅銘意的好處不是白拿的。

果然,在她躺在美容院的按摩床上,正在做精油推拿的時候,王副總的電話就來了。

馮曦苦笑,想起了電影《甲方乙方》裏那句「打死我也不說」的台詞。她怎麼說才能讓王鐵相信,中午這頓飯其實就是頓極普通的便飯呢?

沒等她想好開口,王副總呵呵笑道:「馮曦,今晚我想請你和陳經理一起吃飯。讓陳蒙買大閘蟹去,讓公司樓下鴻運酒樓的劉師傅做。我拎幾瓶好酒。」

馮曦一聽頭就大了。中午吃的也是蟹,她推說有些過敏,挾了點素菜吃,晚上又來大閘蟹。幾大妖怪這般鬥法,還要不要她減肥了?偏偏她還推不掉,馮曦掛斷電話,決定今晚直接告訴王副總她在減肥。

她尋思著,傅銘意那裏兩人已達成協議好交待,王副總可就不好交待了。雖說她答應不幫王副總,但是她並不想上演無間道當卧底。傅銘意中午請吃飯,王副總晚上請吃飯,今晚上他會說些什麼呢?

上完瑜伽課,就五點半了。馮曦慢吞吞走回單位,走進鴻運酒樓時,看到傅銘意出來,眼風往酒樓前王副總的車一掃,笑呵呵的和馮曦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陳蒙在海鮮市場買了二十隻大閘蟹,樂呵呵的讓劉師傅煮了。王副總拎了四瓶十二年的古越龍山,無比豪邁的說:「今晚不點別的菜了,喝花雕吃蟹。」

陳蒙笑道:「老闆只收加工費,還不是給王總面子。」

「酒樓開在公司樓下,照顧他多少回生意,別說收加工費,就是這頓他請了,他也樂意。」王副總拿起一隻蟹放在了馮曦盤子裏,又舉起酒杯說,「平日喝酒是應酬,今天是朋友聚會,盡興!」

馮曦和陳蒙趕緊端起杯子。馮曦抿了一小口,條件反射的想一杯花雕的熱量值是多少,王副總已經皺了眉道:「馮曦,你可不是這樣扭捏的人。還記得那年咱們去陪哈爾濱來的客戶?你喝了十瓶啤酒面不改色連廁所都沒去過一次。」

「王總,我是堅決不會再喝啤酒了,你看我這身材,我再喝下去,肚子就不止像懷孕四個月的了。實說了吧,我就是想減肥了。」馮曦大方的拿自己開涮。

王副總和陳蒙聽了大笑起來。陳蒙笑道:「今天喝的是花雕,吃的是蟹,不怕。你要不吃不喝,我和王總都不盡興。這樣,以後誰敢讓你喝啤酒,我陳蒙全幫你擋了。」

馮曦也不是連杯酒都不能喝。就算今天喝啤酒,她也照樣會喝下去。只是這個月一直控制食慾養成習慣了。她豪氣的一飲而盡,贊道:「果然吃蟹喝花雕是絕配,王總是懂酒文化的人。中午傅總也請吃蟹,不過非要喝啤酒。為了我的身材,我硬是一口沒喝。」

王副總頓時高興得眉飛色舞。

正觥籌交錯間,門口走進一行人來。王副總抬頭看到,下意識的喊了一嗓子:「喲,小田,你……」他的聲音頓住,臉色變得極為奇怪。

馮曦回頭,卻看到田大偉牽着一個女孩站在門口。他身邊的女孩子很年輕,睜著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牽着他的手做小鳥依人狀。兩人之間的親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馮曦哀嘆不己。

他沒有走過來,嘴動了動,扯出一絲笑來,意味深長看着馮曦道:「真巧!慢慢吃,這次就不並桌了。」他沒有掉頭離開,牽着那女孩的手找了個角落坐下點菜。

馮曦回過頭,看到王副總與陳蒙驚詫的表情。一個多月,今天看到田大偉與別的女孩子手牽手親密出現,她連一絲憤恨不平都沒有,有的,只是無奈。人有時候由不得自己,明明是個人私隱,卻沒辦法真正的藏着掖着。她只好端著酒敬王副總和陳蒙:「我們離婚了。這事一直沒告訴大家,我罰酒一杯。」

王副總和陳蒙對看了一眼,目光雙雙越過馮曦看向遠處角落裏的田大偉,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得端起杯子悶聲喝下。

馮曦笑着說道:「咱們喝酒,又不是離了婚天就要塌了。」

王副總這時臉色一沉道:「他要是換個地方吃飯也就算了,帶着新歡偏要坐在這裏吃。你和他結婚的時候我還是主婚人呢,一夜夫妻百日恩,怎麼着,示威啊?」

「沒事,反正離了。他和我已經沒關係了。咱們喝酒。」馮曦暗暗叫苦,王副總擺明了是在為她出頭,想要討好她。她不想讓傅銘意知道的事情,用不了明天,他就會知道。馮曦有點頭痛,傅銘意可以不問她為什麼長胖,他絕對會問她為什麼會離婚。對着前男友哭訴自己的失敗婚姻,算什麼?

聽馮曦這樣說,王副總更不樂意了,他素來以護短出名,大手一擺說道:「他今天要不給個說法,就別想直著走出這道門。」不等馮曦阻擋,王副總親自端杯走向了田大偉。

馮曦嚇了一跳,她突然想到,田大偉要是張口說出她和傅銘意的關係咋辦?她趕緊站起身,拉住了王副總,苦苦哀求道:「王總,別去了。我求你行不?我不想讓他當眾說我長得像豬!」

本來是想打動王副總的惻隱之心,別把事鬧大了。這句話脫口而出,馮曦的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她這才知道,在內心深處,這道傷有多深。原來,她以為會當被狗咬過一口不去想就會淡忘,當天田大偉的惡毒卻早已在心靈深處捅出了一個血窟窿。痛得她不知道有多痛了。

王副總這下是真的可憐起馮曦,嘆了口氣回到座位,端起杯子說:「什麼也別說了,今天也別叫我王總了,叫哥!鐵哥和陳蒙今晚陪你一醉方休!」

一杯酒順着喉嚨衝進胃裏,騰起熱意。馮曦現在是真的想喝酒了,燙熱的酒熨燙着她流血的心,她想起這幾年自己自暴自棄,悔得咬牙切齒。她想醉,想讓酒斷開她過去二十九年的回憶。馮曦發誓要善待自己,再也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

三個人酒量都好,四瓶古越龍山沒多會兒就喝完了。陳蒙重新點了菜,要了三瓶青花郎,一人面前放了一瓶。酒下得快,都是一整杯一整杯的飲盡。

田大偉和他的新女友走的時候,王副總一拍桌子瞪着他們大罵:「老子最恨小白臉!」

桌子被震得一顫,馮曦心也跟着一顫。望着王副總,百味陳雜。她想,如果不是傅銘意,她真的會對王副總死心塌地。

王副總臉紅脖子粗,說話也不顧及了。噴著滿嘴酒氣說:「我是二婚,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的苦。那時候我還在廠里,我以前的老婆嫌我手指縫裏永遠一股機油味,沒前途。看上了個小白臉,和我離了。楊成尚看不起我,他是哈工大的高材生,我是本地水電校的專科生。他覺得我比他先一步升了副總是靠關係。老子就算是靠關係又咋了?老子就是比他高一級!」

陳蒙酒杯一頓不屑的說道:「他算什麼東西!誰不知道他楊成尚早在外面開了公司,年年機械部都是薄利,利潤全拉到他自己公司里去了。我最看不起這種人,佔了公司便宜,還一副公司對不想他的樣子!」

馮曦是酒醉心明白,她只是跟着傻笑,不置一詞。不該說的話她絕不會說,不然,這麼多年生意場合的酒局,酒後能吐真言的話,她早被人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一點了。她隨聲附和道:「鐵哥對兄弟就是好,要是沒有鐵哥,我馮曦也當不了招投標辦的經理。再喝!」

她不說話不行,說楊成尚的壞話,她又說不出口。只得巧妙的又引轉話題。

聽了她的話王副總誠懇的說:「工作要干,個人問題也要解決。不是我說得難聽,哪個男人不喜歡漂亮女人?馮曦,你還不到三十,一輩子還長,好男人多的是。這樣,你這兩年借調到總公司也沒休過假,我准了,你把兩年的年假探親假全休了,給你兩個月減肥。媽的,老子現在還記得當年你進公司時那水靈嬌俏模樣。讓田大偉後悔死去!」

馮曦半眯著醉眼,兩個月,多好啊,她可以做很多她想做的事了。她笑道:「好是好啊,只是招投標辦才成立,傅總會准嗎?」

陳蒙笑着說:「有鐵哥給你撐著,又是公司制度規定之內的假期,你怕什麼?大不了,你走了,鐵哥辛苦點,替你看好你的一畝三分地就是了。是吧,鐵哥?」

馮曦的酒就醒了一半。常說醉翁之意不在酒,王鐵肯定是察覺到傅銘意的來意了。他支開她,以副總的身份替她管理招投標辦,要親自插手機械部了。於是馮曦再一次感嘆,王鐵能當上副總,不僅僅靠總公司的上層關係。

「放心休你的假,鐵哥不會叫別人插手你的部門。回來大權還是你的。只記住一點,不瘦下來就不準回來見我!」王副總以一副老大哥的姿態結束了今天的酒局。

馮曦堅決不讓他們送,搶先跳上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車窗沒關,冷風吹進來,她就暈了。酒意翻湧而上,她強忍着噁心閉着眼坐着,腦袋嗡嗡作響。彷彿想起了很多事,又彷彿有種種想法和體會,又全都想不起來。

她只盼著快點到家,撲上床就能安全的睡着。

她在外應酬,酒沒少喝過,卻從來沒有一次因為醉酒失態過。原因只有一點,馮曦沒有安全感。她對業務應酬的酒局本能的設下了防線。今天,例外。

下了車,馮曦付了錢,站在小區門口就吐了。她深一腳淺一腳靠着靈台一絲清明往前走,撞到花台石椅子也沒覺得痛,只想快一點回家。

腳下一個趔趄,踩滑了一級台階,馮曦直愣愣的摔下去。聽到不遠處值夜的保安跑來扶起她,馮曦勉強的說:「沒事。」才站起來,又一陣翻江倒海的吐。

保安扶她坐在一邊石椅上,馮曦趴在椅子上繼續乾嘔。等胃裏這陣噁心過去,她抬頭對保安說:「麻煩你了,我回家睡一覺就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自己都知道舌頭是大的。她搖晃着站起來,在保安的陪伴下回了家。

「沒事吧?」保安走之前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

馮曦恍惚的笑:「沒事,回家就好。謝謝。」

關好房門,她還很仔細的檢查了門鎖,腳下踩了棉花似的打開了屋裏所有的燈,然後撲在床上睡了。

這一覺她足足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睜開眼睛還看到天花板在旋轉。喝酒的時候很痛快,醉來醒后就後悔。那種滋味讓馮曦決定再不拿身體開玩笑了。手機顯示好些個未接來電,有王副總的,有傅銘意的,有周末約好去登山的朋友的。

馮曦想起明天就是周末,腦袋還處於眩暈狀態,她明天肯定沒體力了。便回了條短訊說她出差去不了。

又給王副總回了電話,聽到電話那頭關切的笑,並再一次肯定的告訴她放心休假去。

最後才輪到回傅銘意的電話。

「你在哪兒?」

「家。」

「哪個家?」

馮曦聽到這句話就知道,王副總已經告訴傅銘意她離婚的事了。她深吸口氣說:「王總說讓我放心去休假,這兩個月他替我管招投標辦。」她想傅銘意應該能聽懂她的意思。

放她假,親自管招投標辦,意思是王副總要在機械部動手逼宮了。撬了楊成尚的生意,是幫她馮曦完成任務。楊成尚也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我是問你在哪兒?」傅銘意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馮曦離婚,王副總准假,還半開玩笑說要替馮曦守好領土。這些都讓傅銘意陷入混亂之中。他滿腦子只有那晚馮曦與田大偉親呢的情形。她離婚了,她居然離婚了!

馮曦哪裏敢見他,她不想聽到傅銘意的種種問題,更不想看到他的眼神。不論是同情的,驚詫的,還是憐惜的。

「有兩個月假,我要回爸媽家了。」爸媽在幾百公里以外的另一座城市。傅銘意現在首先要考慮公司的事情。一切都只會等到她回公司再說。兩個月,馮曦想,她應該有心理準備面對公司同事的眼光了。

「我還沒準你的假,回來。」

馮曦呆了半晌才說:「銘意,我累了。這兩個月你和王鐵想怎麼斗就怎麼斗,念在咱們從前的情分上,你別讓我再夾在中間成不?」

她的語氣讓傅銘意心裏一酸,沉默了會兒說:「為什麼不告訴我?是我來分公司之後離的嗎?」

馮曦愣了愣,想起離婚當天在海王閣和田大偉上演的一場夫妻秀。那天,公司同事為他接風。

「怎麼會是這樣……」傅銘意發出一聲長嘆。

馮曦回過神來,傅銘意誤以為她是因為他才離婚嗎?她趕緊說道:「你來的時候我已經離了,就是那天,我和他吃分手大餐來着,結果是公司買單了。」

他看到的她的幸福竟然是這樣?!傅銘意撫摸著皮夾子裏的馮曦照片手指都在顫。那種憤怒與心疼絞得他眉心都蹙到了一起。隔着電話,他彷彿看到的依然是八年前在他懷裏撒嬌的馮曦。

電話里傳來傅銘意重重的吸氣聲,馮曦也沒有說話。她想起那天就想起那晚,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休兩個月吧,公司的事不用擔心。曦曦,真想抱一抱你。」

馮曦聽到這句話下意識的就掛斷了電話。喉間的腫塊越來越大,她什麼話也說不出,撲倒在床上放聲痛哭。

她回不去了,事隔八年,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馮曦,他也不是從前的傅銘意。她真是恨他。恨他知道她的凄惶,恨他溫柔的對她說,真想抱一抱你。如果說田大偉是用殘忍剋薄為刀刺了一個血淋淋的洞,現如今的傅銘意則是將他的不忘舊情化成了針,不經意的就扎進了馮曦柔軟的胸腔,同樣的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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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現實男人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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