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造房子

周淮宴其實並不弱這件事，我在早在這兩個月里知道了，這兩個月里，鄭遠橋都不是他的對手，連曾經看不起他的鄭遠橋，也在我的面前承認，他現在鬥不過周淮宴。

周淮宴不是個遊手好閒的敗家子，事實上他的手段深沉莫測，不知道為什麼我並不意外這個事實，周淮宴確實是一直被我壓制着，才一直沒有發展的餘地，可現在這對我來說真的不是一個好消息。

他把我飯碗都端了，我以後吃什麼去？

我沒有想到，都到了這時候，我竟然還會過上為生活發愁的日子。

顧氏不是一天就完蛋的，在這期間，我不是沒有想過去找周淮宴談談，實在不行，求他放了我也行，但同時地，我也不信周淮宴回去后就默默地開始整我，他曾經被我那樣戲弄過，應該是想聽我一聲求饒的，我便等着他來找我。

可我沒有想到，等到了最後，竟然是一直等到了顧氏真的破產，周淮宴才緩緩登場。

「……顧晚心怎麼辦？」

看見他，我心情複雜，這個時候他才過來，肯定是為了向我炫耀他的勝者姿態的，而我也確實是輸家，輸得一塌糊塗。

怕連累到鄭遠橋，我讓他提前走了，他要再找工作也行，不過在海市估計是不可能了，他的名聲已經臭了，而且因為周淮宴的影響，他也找不到什麼像樣的工作。

我並不憤怒我的失敗，都這麼久了，我還憤怒什麼，我自己的無能我是早就知道的，當初我所擁有的，也只有冒死為沈長影偷了家裏財物的勇氣，沈長影也正是因為這個，才願意為我做這些事。

而這次我失敗，我也知道其中有一個原因是沈長影不在，他現在自顧都不暇，那就更沒有空來幫我，在顧氏破產前夕，鄭遠橋也提醒過我要不去找沈長影幫忙。

沈長影或許能幫我起死回生，但我不想這麼麻煩他，又或許在心底，我放棄了。

我當初對周淮宴還有他的家人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他現在還給我也是理所當然，讓周淮宴回到周家，我就擔心過我這樣的行為是不是放虎歸山。

現在一切按照我預想的進行着，倒是一點都沒有出乎我的意料。

所以我不驚訝，一點都不驚訝，看着周淮宴的臉還覺得很平靜。

事實上連剛才那句話，也是我明知故問。

顧晚心能怎麼辦？

我要毀掉顧氏的時候，顧晚心還心急地跑到我這裏來阻止我，可到了這一次她就一聲不吭了，理由很簡單，這一次是周淮宴乾的，周淮宴在這樣干時，肯定已經答應過她會保證她們母女倆的生活，不用她擔心。

到這時我倒是有些慶幸我和周淮宴的離婚手續還沒辦了，起碼這個時候顧晚心和周淮宴還不能真的成為夫妻關係，這是我最後能噁心到顧晚心的一個地方吧。

「她不用你操心。」

果然，周淮宴說。

我扯了個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的辦公室已經被人搬空，搬的時候亂糟糟的，垃圾撒了一地，也沒有人清理。

「那周總是來這裏做什麼？」我問他。其實我差一點就把下一句問出來了——你是來找我離婚的嗎？

但我忍住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我不能繼續讓他如願下去。

這樣太便宜他了。

「沒什麼，我只是路過下來看看。」

我還以為周淮宴是有什麼大事，卻沒有想到從他的嘴裏冒出來，竟然是這句話。

哦，來看看我現在是什麼慘樣嗎？

「那現在你看到了？」

周淮宴沒有說話，只是這麼看着我。

這下應該是已經看夠了吧，我沒有他想的那麼慘，也沒有我想要的那麼好。

反正就是這不上不下的狀態。

我故意在這裏停了一下，讓周淮宴看個夠，他努力了這麼久，我總得讓他又足夠的時間驗收自己的成果，然後我便說：「那你可以走了嗎？」

周淮宴到這時臉色才微微一變，估計是沒有想到到這個時候我還對他這麼不客氣吧。

可我也沒有怕他，只是這麼繼續看着他。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這裏不過多久法院就要過來收了，你還是別在這裏多待了。」過了一會兒，周淮宴說。

我今天確實是覺得有些可惜，才來這裏坐坐，沒有想到就正好等到了他。

不過我還是朝他點了點頭，說：「好，多謝你的提醒。」

周淮宴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后，才轉身離開。

看到周淮宴離開的背影，我心底還是鬆了一口氣的，看樣子他今天真的只是路過，連要和我離婚這件事也沒有想起。

不和我離婚，那就代表暫時不會和顧晚心結婚，想到顧晚心到現在還沒有實現和周淮宴結婚的夢想，我想想還是覺得很好笑的。

我什麼都能讓她得逞，唯獨這一點不行，而且我敢肯定，得知我現在一敗塗地的顧晚心，絕對不會坐得住，她會比周淮宴更加瘋狂地嘲笑我。

就算是不想看見顧晚心，我也覺得我該離開這裏了。

到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和葉敏也是一樣的，反正都是一個人，去哪裏都是一樣的，所以我並不擔心目的地，不過我還是比葉敏現實一點，起碼回到家裏，能拿走的拿走，這些我絕對不會留給顧晚心她們！

王媽她們我已經讓她們回去了，關於公司的傳聞她們自然也是聽說了的，在真的沒錢之前，我還是多結了半個月的工資給她們，以至於她們走時都淚汪汪的，還囑咐我如果將來還用得着她們，叫我一定讓她們回來。

我笑了笑，自然是沒有給準確回復的，都到這時候了，我以後應該是沒有再翻身的機會了。

兩年前我還能用「我也是顧氏的繼承人」堂堂正正地和她們搶財產，可是現在不行了，顧氏不復存在了，屬於我的東西也沒有了。

我嘆了一口氣，第一次覺得有些對不起我那已經面容模糊的媽。

最後還是把她留下的東西糟蹋沒了。

我沒有多感傷，收拾了東西后就從我那已經停水停電的別墅了走了出來。

「正好，我正要找你。」

而我剛一推門，就和一個人差點撞了個滿懷。

我一驚，有些驚訝地看着鄭遠橋，說：「你怎麼在這兒？」我不是已經讓他帶着他母親離開了？

「我媽我已經拜託人送回去了，」鄭遠橋看着我，說：「我是來接你的，我不能讓你也跑掉。」

也？

他說的是葉敏嗎？

是的，在這兩個月里，鄭遠橋一直在想辦法找葉敏，但因為分身乏術，他並沒有查到什麼消息。

實際上在看到鄭遠橋這樣的舉動時，我還是覺得很諷刺的，葉敏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看都不看一眼，現在她人間蒸發了，倒是想起來找了，當然鄭遠橋想找到葉敏，估計也是想報復她的多。

可他還要怎麼報複葉敏，葉敏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難道他還要從她這裏奪走什麼嗎？

鄭遠橋這樣了，我就更不能泄露葉敏的消息，而事實上，自那天之後，他也沒有試圖從我這裏打聽葉敏的下落。

當然了，我也不知道就是了。

「跑？」我手裏握著行李箱大言不慚，「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跑了？」

鄭遠橋掃了一眼我旁邊的行李箱，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確實是想走，但到底去哪兒還沒決定，我本來想等去了車站后再決定，沒有想到鄭遠橋直接來堵人了。

「……我不想跟你走，再說了，我跟你走了以後怎麼辦？這又像什麼……」

鄭遠橋到現在還沒放棄我，估計心裏對我還是有點幻想的，而我卻還是一點都不想回應他的想法，我已經利用了他很久，這樣繼續下去我心有不忍。

「我那邊有奶奶留下的老房子，修理一下就可以住，雖然是在鄉下，但這兩年發展得不錯，超市的品類也很齊全，生活一定是沒有問題的。」

我話還沒說完，周淮宴就打斷了我的話說。

這下我也閉上了嘴，我現在也算是認清了自己，我知道我不是那種努力的人，過早地承認了自己的平庸，所以我對接下來的生活也沒有什麼期望，顧氏這邊撿撿那邊拾拾，我現在口袋裏也有幾十萬，這些錢若是省著點用的話，維持自己的生活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鄭遠橋不愧是和我相處得久了，對我很是了解。

算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什麼樣的日子不是過？

我笑了笑，對他說：「行吧。」

我和鄭遠橋上了大巴車，海市出發到鄭遠橋故鄉的大巴一天只有一趟，可見有多偏僻。

我倒是不怎麼嫌棄，想當年顧思振和顧晚心的媽把我丟下的地方更偏遠，他們是覺得要是這樣的話我就不可能回去的吧。

我想着想着還是忍不住想起那些我童年的事，被周淮宴那樣說過了后，我也時不時地會思考我是不是真的太過執著於我悲慘的過去。

那是我咀嚼了又咀嚼了好久的恨意，想這麼忘記當然不可能，或許我一直這樣和他們提這些，正是因為我希望他們能補償我什麼。

對我懺悔也好，賠罪也好，我想讓他們做的，不光是讓他們付出代價，還要他們在我的面前承認，他們錯了。

可事實是，誰也不覺得自己有錯，顧晚心更是理直氣壯，周淮宴並沒有傷害過我，所以我向他尋求愧疚從一開始就是找錯了人。

……算了算了不想了，周淮宴竟然也會喜歡上顧晚心那種不要臉的女人，說明他的水平也不過如此，只不過這麼多年我對他的童年濾鏡太厚了而已，現在濾鏡掉了，周淮宴也不過是個長得帥一點又有錢的男人而已。

沒事沒事，這種男人遍地都是。

我這麼想着，便靠着窗戶睡著了，西下的太陽照在我的臉上，身上，讓我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算是到了鄭遠橋的家，當然這並不是終點，鄭遠橋又叫了輛計程車，又開了兩個小時后才到了鄭遠橋的家。

好在鄭遠橋媽已經提前一天到了，已經將房子收拾好了，見我們到了，就熱情地招呼我們進去，讓我們先進房間里休息。

我進去一看，發現正好分了兩個房間，這兩年鄭遠橋在外面掙了錢也沒閑着，花了錢把老家的房子重新翻修了，看着還很新，只不過裏面的傢具很簡單，一看就知道是不打算在這裏常住的。

現在鄭遠橋算是被迫回來了……

這麼想着，我心裏還是有些愧疚的，鄭遠橋還是被我拖累了啊……

休息好第二天後，我就讓鄭遠橋帶我去看了他奶奶曾經住過的房子，在見過鄭遠橋家的房子后，我以為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等看到屋頂都要爛得破洞時，我真的覺得接受不了了。

「我奶奶很早就過世了，這是老房子，也沒有想過翻修，」鄭遠橋在我身邊解釋道，過了一會兒又問我：「不然就住在我家吧，當初我翻修的時候刻意多策劃了幾個房間。」

我有足夠的動機懷疑鄭遠橋後面這句話才是重點。

我看了一眼他，說：「你剛才說翻修是吧？那你應該知道本地的工人吧？」

鄭遠橋有些愣愣地看着我。

我繼續說：「既然花不了多少錢，那我就出錢把這裏修一下吧，你之前修你家有經驗了是吧？建造的圖紙能不能借我參考一下？」

鄭遠橋估計是沒有想到我會這麼說，愣了一會兒后，才不確定地問我是不是想造房子。

造房子？

這個詞聽起來不錯，有種親手建設自己未來的感覺，我挺喜歡的。

「對。」

鄭遠橋雖然看着很是不願意，但還是幫我叫來了工人，鄭遠橋和他們說的是本地的方言，我不怎麼聽得懂，他叫來的也都是本地的村民，鄭遠橋先是請他們吃了一頓飯，吃着喝着，造房子的事情就確定下來了。

鄭遠橋雖然說了交給本地的工人就可以，他們都是有經驗的，知道該怎麼造，但我還是挺想參與的，想到即將擁有屬於自己的房子，我就覺得高興得不行。

工程很快就開始了，先是拆除了一開始的老房子，把磚頭運到別的地方，這些磚頭也不是就當垃圾處理了，有的還是整塊，還可以再利用。

我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所以就在一旁挑選磚頭。

我做這些事情是出於自己自願，也因為心裏高興，感覺自己有無盡的力氣，所以等我自己暈過去時，我也沒有意識到我到底是怎麼了。

我後來是在醫院裏醒過來的，睜眼看到熟悉的景象，鼻子裏是醫院裏特有的消毒水時，我才意識到，我這是在醫院。

「你醒了。」鄭遠橋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我一驚，看向他，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使不上力氣，便只好就這麼繼續躺着。

「我這是怎麼了？」我咽了一下口水，這才發現我喉嚨也幹得不行，聲音也是啞的。

「你中暑了。」鄭遠橋說，又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拿過放在一旁床頭柜上的水，遞給我，說：「真是的，不是已經和你說了不用做那些事？」

他說的應該就是我在工地上幫忙的事吧，確實在戴上安全帽的時候，我有種到了工地上打工的感覺，不過想到是為了自己將來住的房子而勞動，我就不覺得有什麼了。

「醒了嗎？」

鄭遠橋還想和我說什麼，病房裏突然走進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鄭遠橋站起身來，用本地的方言和他說了兩句。

「這是我同學，」鄭遠橋和那位女醫生打過招呼后，便和我介紹道。

原來是同學，我愣了愣，朝她道：「你好。」

「你好，」她可能見我是外地人，便和我用上了普通話，說：「早就聽說遠橋在外地交了個漂亮女朋友，這次終於帶回家了啊。」

女醫生笑着朝鄭遠橋擠了擠眼，鄭遠橋神色動了下，剛要說什麼，那女醫生卻已經接着說：「不過女朋友懷孕了是不是該早點準備婚禮的事了？到時候肚子大起來了穿婚紗就不好看了。」

她這話還是用的普通話，所以我還是聽懂了的，這下我直接愣了，懷孕？我沒有聽錯吧，她剛才說了一句懷孕？

「到時候要記得給我發請柬啊。」女醫生好像根本不會看人臉色，笑着說完這句，鄭遠橋也許是覺得和她解釋很麻煩，就應付了兩句后，讓她出去了。

「你要怎麼辦？」

女醫生走後，鄭遠橋就問我。

原來他是在我之前就知道這件事了。

懷孕了……

竟然又懷孕了。

在經歷過一開始的驚訝后，我也不由覺得好笑了，上次也是一次就中，這次竟然也是，我都不知道原來我竟然這麼容易受孕。

「能怎麼辦，」我笑了笑，心情也沒有那麼陰鬱，我本來以為今後我就是一個人了，沒有想到上天竟然又給我送了一個過來，這一次，我不會放開他了。

「當然是生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