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盡賊骨埋夜空
【血池再聚首,摘星破死局】
「嘔~」
「嘔~」
「咳咳咳咳~」
一連串嘔吐乾咳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大廳內的安靜。
萬丈和杜雲樓只覺的身體掉入了一個深潭之中,潭水冰涼,而且極為粘稠,兩人在水中被嗆了幾口,只覺得嘴裡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味,就像吃了發了霉的豆腐一般,還帶著一股子濃濃的鹹味。
所幸二人都會游泳,勉強掙扎著游上水面,伸手抹了把臉,手腳並用上了岸,頓時一股更加腥臭的血腥氣襲來,兩人再一看對方,頓時傻眼了。
兩個人都是一身的鮮血!
從頭到腳,滿身滿臉的一片通紅,血液嘩啦啦滴落在二人腳下,漸漸匯成了一灘血漬。
再看兩人剛剛墜落的地方,分明是一汪暗紅色的血池!
或者,應該稱之為血潭最為恰當不過。
兩人來不及震驚,紛紛嘔吐半晌,直到把肚子里所有能吐的東西都吐了個精光,就差沒把膽汁給吐出來。
恢復了好一會,二人連忙把各自上半身的衣服脫掉,擰乾污血,勉強披上,這才強壓著依舊沒有消退的噁心感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抬眼所見,便是一汪暗紅色深潭。
這得死多少人,才能彙集這麼深的一潭血水!
二人心中震驚,自是不必再提。
深潭中央上空,懸著一盞巨大的油燈,散發出陣陣慘白色的光芒。
再向上看,便是一片光滑平整的石壁,二人仔細尋找一番,在吊著油燈一側的鐵鎖邊上看見了一絲絲縫隙,這應該便是藏在方才石梯上的機關,此刻看樣子已經恢復了原狀。
兩人向著周圍打量一圈,再次倒吸了口涼氣。
這是一個方圓上百米的大廳,周圍一圈的石壁上,同樣嵌著一盞盞慘白的油燈,蒼白的燈光映照著大廳裡面橫七豎八的屍體,每具死屍都是屍首分離,而且頭顱上都帶著猙獰可怖的面具。
這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萬丈走上前去,對著一名死屍仔細打量,杜雲樓也同時跟了過去。
只見這些死屍普遍個頭偏矮,渾身僵硬,顯然死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這應該便是公子口中的蓬萊人了,只是這些人的死法,竟然與客棧里的一致。」
萬丈打量半晌,緩緩站起身來,低聲說道。
「不錯,如果照這麼看來,這件事很可能是同一人所為,那個人先殺了這裡的所有蓬萊人,而後又順著我們剛才的路上了客棧,殺了裡面所有人之後飄然離去。」
杜雲樓小眼轉動,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不管誰殺的,倒也算解了心中一口惡氣!
萬丈深以為然地的點了點頭,正待說話,突然聽見了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
「嘎吱~噶吱吱~」
二人心中一驚,連忙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但見在石壁一處,有一扇石門緩緩向上升起,露出了石門後面的階梯。
以及三道狼狽不堪的身影。
「公子!」
萬丈驚喜的看向階梯,一個箭步沖了過去。
此三人,正是花解語李三聶元霸三人。
三人看見身在大廳中的兩人頓時也是一陣驚愕,相互一番講述之後,這才明白了此間各自發生的事情,相互震驚的同時又是一番唏噓不已。
比起萬丈兩人在石梯內的風平浪靜,花解語等人這一路可謂是九死一生。
原來花解語三人帶著三十名隱衛一路走下石梯,剛開始還是風平浪靜,可是走著走著中間的石梯突然一空,七八名隱衛就這樣掉了下去,把眾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打眼一看,隱約可見其內幽深無比,在最底部,依稀可見點點寒星,赫然是一根根磨的鋒利無匹的尖刺。
花解語三人一合計,頓時打了退堂鼓。沒必要在這兒冒風險,這擺明了是那幫子蓬萊人設計好的圈套,由於梯路狹窄,一眾人直接后隊變前隊,向著來路走去。
卻不料剛剛沒走幾步,異變陡生。
隨著嘭的一聲,兩側牆壁突然噴出一片灰粉,灰粉宛若炸開一般,出現的那一剎那,便直接燃燒了起來。
頓時慘叫聲傳來,觸碰到灰粉的隱衛們當即燃燒起來,不消片刻便化成了一地骨灰。
「快走!」
眾人來不及猶豫,聶元霸直接拉著花解語便向下跑去,李三后發先至,當前探路。
等到脫離了粉末覆蓋的範圍,眾人這才停了下來。
「咳咳~咳咳~」
狹窄的通道裡面滿是一股子被燒焦的味道,只嗆得眾人咳嗽不止,雙目泛紅。
待到稍稍平歇下來之後,李三一番查點,身後的隱衛,只剩八個人!
其他的,都被這不知名的粉塵燒了個精光。
長話短說,三人最終決定繼續向下走,一路上遭遇了各種機關暗器,諸如暗箭、地陷、塌方、粉塵之類不一而足,最後終於走到了石梯的盡頭。
到了此時,聶元霸一身衣服多是破洞,其內隱約可見絲絲血跡,這些傷口,大多數都是因為要分心顧著花解語造成的,李三仗著靈巧的身法,倒是沒受什麼傷,只是衣著有些狼狽。
至於隱衛,一個不剩。
三人各懷著沉重的心情,知道這次貿然下來卻是大意了,任誰也沒想到,這幫蓬萊人竟然有這麼高明的機關手段。
按照原本的情報,對方頂多是有一層巨大的地下暗室用來藏身,之所以等到三更天才行動,自然是為了出其不意,打其一個措手不及,卻不料事與願違,到底是低估了對手。
盡頭的石壁上,同樣有一盞發著慘白燈光的油燈,在油燈的正上方,有一個暗紅色的字,在這陰暗狹小的石室里顯得異常陰森。
這個字,是一個死字。
與萬丈二人發現的不同,這個字,是用陰文手法刻就,裡面的血液似乎尤在緩緩流動。
三人在這狹小的空間一陣尋找,卻是未發現任何的機關,頓時一顆心就沉了下去,這還真是到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地步。
李三對著死字一陣發獃,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後,他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死門。」
「三爺,你說什麼?」花解語疑惑。
「這裡,似乎是一道死門。」李三再次說道。
「死門?」
「你是說......」花解語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是說這個是奇門遁甲里的死門?」
「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奇門遁甲嗎?」
李三聞言點了點頭,嘆息一聲,說道:
「我祖上曾有位搬金星官,他曾經留下了一本殘缺的冊子,裡面多多少少的有提到過。」
看見二人看向自己的略顯疑惑的目光,李三解釋道:
「搬金星官,是戰國時候個別諸侯國隱秘冊封的一種官職,專用來破解中原大地上各種古墓,從而獲取巨額的陪葬品用來豐實國力。」
花解語和聶元霸聽的都是一愣,倒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確是沒想到李三還有這般來歷,再次看他的目光中紛紛帶上了一絲絲異樣。
李三神秘一笑,道:
「這有什麼,據我所知這種官職,幾乎每個朝代都有,只是稱謂不同罷了,甚至我們如今的南唐,說不定也有著這樣一群人呢。」
二人聽聞此言都是一驚,確實沒想到李三會有這麼一說。
「搬金星官么,有時間倒是可以好好查一查。」
花解語呢喃了幾句,眼中流露出一抹頗感興趣的神采。
「只可惜那冊子後來失傳了,老祖宗也只留下了一門妙手空空的本領,是以從那時候開始,我這一門便都成了賊。」
李三再度嘆了口氣,說道:
「我現在知道的跟奇門遁甲有關的,也僅僅是口口相傳下來的隻言片語罷了。」
「奇門遁甲據傳乃上古玄女授於黃帝敗蚩尤之三式之一,與壬術、太乙神術並稱齊名,稱為「三式」,有「精通三式謂之神」之說。」
「奇門遁甲共分八門,分別是杜、傷、景、休、生、死、驚、開,又以八卦為方位,配九宮演化天地,用九星八神演化萬物,神妙無比。」
「冊子里提到一旦參透奇門遁甲,便可以徹底掌握天地奧秘,搬山填海,甚至可以......」
「回到過去!」
李三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嚮往,心裡卻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可以回到過去,許多事,也許就可以不用發生。
花解語和聶元霸在一旁聽的也是目露神光,以前只是光知道有這麼一門奇術,今天還是頭一次聽到的這麼詳細。
「回到過去么。」
花解語喃喃一聲,身體似乎不經意間打了個冷顫。
「嗯噷~」
李三清了清嗓子,索性一屁股坐在石階上,一手緩緩摸著銀月彎刀雪亮的刀刃,繼續說道:
「奇門遁甲包羅萬象,其中最為世人稱道熟知的,便是陣法之道和衍算之道,而我祖上傳下來的那部分,便是關於陣法的部分描述,傳到我這裡的時候,甚至連口訣都沒有,只剩下對八門的粗淺理解罷了。」
李三眼中閃過濃濃的遺憾。
「所謂八門,共分三吉三凶兩中平,各自對應著八個方位,其中開、生、休為三大吉門,若是能在陣法中找到這三座門戶,基本便可以安然離去。」
「而杜、景兩門則是中平之門,所以叫中平,是因為此二門既無大凶,又無大吉,其中杜乃小凶之門,景乃小吉之門,若方法得當或運氣使然,也可安然脫險。」
「而我們現在所走的這條路,應該便是死門,也是三大凶門之首,可謂是凶中之凶。」
花解語和聶元霸聽到這裡頓時明白了過來,如此看來,也就無怪乎三人一路上遭遇的各種要命機關了。
「唉,卻也不知道這門奇術怎麼會被那幫蓬萊人所掌握,難不成這中原失傳已久的奇門遁甲之術早已流落到了蓬萊仙島嗎?」
李三扼腕嘆息,接著眼中又閃過濃濃的殺機。
「倒也不一定,光看這裡石壁和階梯,恐怕至少都有好幾百個年頭了,而且這油燈的材質是青銅的,這種材質,恐怕要追溯到三皇五帝時代了。」
花解語指了指一旁的油燈,繼續說道:
「也就是說,這幫蓬萊人只是巧合之下才發現了這裡並加以利用,我估計他們也只是誤打誤撞罷了,甚至就連這道死門,他們從來都沒進來過。」
花解語對著李三旁邊的石階指了指,上面滿是一圈圈的青苔。
剛剛幾人一路一直是在逃亡狀態,倒也沒來得及注意到這一點,此刻經花解語一提醒,立時明白了過來,心中不由得長長地出了口氣。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出去呢?」
李三聞言頓時眉頭皺了起來,道:
「死、驚、傷是三大凶門,一旦進入,必然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無生的結果,除非......」
李三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花解語接著問道:
「除非什麼?」
「除非有通曉奇門遁甲的人或布陣之人在場,那樣才有一線生機。」
李三說到這裡,就見花解語和聶元霸同時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們這是......」
隨後反應過來,連連搖頭道:
「你們就別指望我了,我只是空知道一些基本原理罷了,哪裡知道該如何破解此陣,況且就算知道,沒有陣圖在手,一切也只不過是空談罷了,走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之地。」
聶元霸少見的拍了拍李三的肩膀,說了四個字。
「我們信你。」
就這四個字,卻讓李三啞口無言。
花解語也露出一絲笑容,對著李三點了點頭。
確實,要說此時誰最有希望能帶領大家走出這裡,也只能是李三了。
李三苦笑了一聲,站起身來,一掃之前的頹喪之氣,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既然如此,那我這把老骨頭索性就豁出去一把。」
接著只見他右手一動,掌中銀月化作一陣光輝,接著叮噹之聲響徹不絕,一側的石壁上頓時碎末飛濺,紛紛墜落在地。
待得李三收刀,二人齊齊看向石壁,但見堅硬的石壁上多了一幅九宮格圖案,中間一格空空如也,周邊八格各刻著三行長長短短的橫,看著似乎便是算命的手裡常常出現的八卦輪盤。
李三盯著圖案一指右上角的格子,說道:
「這是九宮圖,據傳是源自洛書,方位下北上南,左東右西,是以按照此圖,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這個位置。」
李三又一指左下角的格子,分析道:
「死門位於八卦中的坤卦,此卦三陰齊聚,是以死門也是極陰之地,位居西南,處於九宮當中的第二宮。而與之相對的,便是極陽之地,也就是生門所在的位置。」
花解語和聶元霸雖然聽不懂,卻也連連點頭,只覺得他這一番話似乎頗有道理,對於走出這裡的信心又增加了幾分。
「第二宮對應著天上的天苪星,若是可以對照天象,倒也可以......,可惜這是地下,觀不了天象.......,唉,就算能觀天象,我也只認得北斗七辰罷了。」
李三嘴裡念念叨叨,到最後卻是嘆息一聲,繼續分析起來。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是死門的盡頭,但是對於陣法來說,這裡卻是起始的位置,也就是說......」
「這裡,也是距離其它七門最近的位置,可能我們任何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會踏入其它的門中。」
花解語本來還在狹小的石梯內四處打量,企圖發現一些有用的線索,此刻一聽這話,身子頓時僵在了原地。
李三見狀連忙道:
「公子還是不要亂走了,免得發生意外。」
花解語只得僵在了原地,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你們兩個,接下來都站在我的身後,一定一定要記住我每一步的走法,不能出絲毫差錯。」
李三語氣凝重,對著二人說道。
兩人聞言點了點頭,花解語站在李三身後,聶元霸則站在最後面。
李三徑直走到石室中央,口中緩緩道:
「這石梯曲折盤旋而下,卻也不是垂直的,這樣一來便徹底混亂了我們在這裡的方向感,現在我們身上既無磁石,此間也沒有參照之物,是以還得兵行險招。」
「現在,我們三個人站成三角之勢,同時閉眼,原地轉圈,至於轉的圈數,不能高於九圈,也不能低於三圈,轉完以後指出你覺得是北的方向。」
三人各自站定,接著同時閉眼,原地轉了起來。
其中花解語轉了三圈,伸手指向了一個方向。
聶元霸轉了六圈,同樣指了一個方向。
李三轉的最多,足足轉了九圈,這才指向了一個方向。
轉完以後,李三一看,頓時皺起了眉頭。
三人所指的,竟然都是同一個方向。
按說看到此種情況應該慶幸才是,可是不止李三兒,就連花解語和聶元霸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三人手指的方向,赫然便是印著死字的那道石壁!
根本就沒有路,如何走得出去?
三人想的更多的是,至少應該有兩個人指向石梯方向,因為不管怎麼說,那邊至少也是條路,可以邁上去。
「也許,這便是天意,接下來,我要開始走了。」
「公子,元霸,你們可得記住我現在的位置,以及我接下來的每一步的落腳點,分毫都不能差!」
李三面向刻著死字的石壁,語氣加重了幾分,接著便閉上了眼睛,不去看眼前的一切。
花解語和聶元霸則緊緊的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中宮在五各相通,死門向北是為驚。
驚門莫入向南行,死門到景須向東。
景門生在第九宮,第九之後便是中!」
「所以我們應該走的步法是,東九西二,北五南九,也就是右九步,左兩步,前五步,后九步。若我算對的話,我們應該會到中宮的位置。」
花解語和聶元霸聽的直皺眉,向右走九步?怎麼可能,即使腳挨著腳走,也頂多不過能走個十來步罷了,若是邁開了走,怎麼可能走完九步?
而且李三現在的位置,到前方石壁也不過三四步的距離,走五步,更是不可能了。
唯一靠譜一點的,便是向後走的那九步,無它,只因為後面是石梯。
「嘭!」
李三一步邁出,倒把精神高度集中的二人嚇了一跳。
原來是李三擔心二人出錯,故意加大了力氣,一腳下去,直接用上了內力,頓時在原地踏出了一個腳印。
就這一腳,李三穿的快靴直接炸裂成了一片片碎塊!
可見這一踏的力道。
也足見這裡地面的硬度。
要知道,這裡可不是平地,而是參差不齊的石頭地!
「嘭!」
李三第二隻腳邁出,快靴再次炸裂。
現在的他只剩兩隻光著的腳,內里灌輸之下,足足比平常大了好幾號。
「嘭!」
李三再次邁出一步,頓時鮮血飛濺,染紅了地面。
「三爺!」
花解語雙眼泛紅,緊咬牙關,緊盯著李三的落腳之處。
「今天之後,我們如還能活著,我便認你是我大哥!」
聶元霸神色莊重,放下手中長槍,然後雙手一抱,對著李三深深一揖。
這個人,便是摘星聖手,李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