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金蟬脫殼

第242章 金蟬脫殼

「嗤嗤,我當是什麼,原來是隔牆放皮影給咱們瞧。」

狐七冷笑一聲,打了個呵欠,踏踏實實地伏在她的臂彎,眯起眼睛看景。

見被人識破,九真封天雖然氣惱卻也毫無辦法。幻術原就是唬人的,虛張聲勢而已,既已被識破,再硬著頭皮往下演也沒什麼意思了。

九真封天抬手將拐杖一揮,那團黑雲便被收入袖中,瞬間一切恢復如常。這時,才聽她緩緩說道:

「趙肅乃是世子心腹大患,以你的道行,要除掉他怕是不難!你若是嫌殺人這種臟事會辱沒師門的聲威,就只管使喚聚賢樓里的人去做,亦可!都是為王府效力的,能者盡心,勞者儘力,才是本份。」

她向前走了兩步,一雙混濁的暗棕色妖瞳望着燕舒靈毫無波瀾的恬靜面孔。燕舒靈那雙淡青色的明眸如同空靈的幽谷,寂靜深遠;柔美的五官如廟裏供奉的菩薩,似笑非笑,淡泊而優雅。

等了半天,見她仍不說話,九真封天不由擰眉道:「你裝聾作啞又是何意?整日裏只閉門不出就讓人很是費解了。難道你就真的打算放着不管?如今放虎歸山,等他羽翼豐滿了再殺回來爭奪王位嗎?!」

「行正道者,有所為,有所不為。」

燕舒靈的唇邊浮現一絲淺笑,聲音仍舊溫和:

「中原有句老話,殺人者人殺。我看閣下也是頗有些道行的老人家,這麼重的戾氣,怕是對修行無益。」

九真封天卻冷笑道:

「王權之爭,向來無所不用其極!你想獨善其身,便回你自己道觀閉關修行便是!既然決定舍了那份清靜,入世便是要爭!置身於爭權奪利的修羅場上,又裝什麼清高?為人臣子者,替主君分憂便是本份!……哼,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來,真真可笑得很!」

狐七感覺她順毛的手一滯。果然,就算神仙也是有脾氣的啊。

「九重天上有天條,凡間的朝廷有律法,冥府陰司亦然。殺人者償命,是三界之內皆要遵循的準則,誰也不能例外。哪怕你的手段再高明,也不要妄想逃過制裁。」

燕舒靈說話的語氣仍是淡淡的,手指依舊在狐七雪白的皮毛間輕輕滑動,她的神情也仍如往常,冷漠得不帶一絲情緒:

「我是答應了趙騰出山相助,可從沒說過要給他當奴才。你們想做什麼我管不了,只是,……」

她說到此處頓了頓,似是有些猶豫,狐七接過話茬來,繼續說道:「無論你是人還是妖,或是甘心做鷹犬,我勸你善良。」

燕舒靈顯得有些意外,低頭看看他,長眉漸舒,雙眸半彎,竟是露出個笑容。

話不投機,九真封天見狀便也不再多說,冷冷哼了一聲,連句『告辭』也沒說便收了幻術,從眼前消失不見。

狐七本想在她懷裏多蹭一會兒,卻不料她神色一凜,站起身來徑自走向門口。狐七無奈,只得快步跟上:

「怎麼了?」

燕舒靈銳利的目光投向天空,面色凝重:「有邪氣。」

狐七伸著脖子探到仙障之外,果然似是嗅到一股屍臭的味道,不由皺眉道:「這味道,莫不是有人下了惡詛?」

燕舒靈點頭,抬手喚來鳳高劍,二指掐訣向空中一甩,就見那細長的寶劍寒光一閃,隨即出鞘飛入半空,在她的頭頂畫出一個九宮八卦圖;接着,鳳高劍化出數道劍氣,分別朝八個方位飛出。

哪怕現在正是白天,劍氣所化的靈光也是閃耀奪目,如白日煙火般綻放,瞬間四散而去。

「哇哦,好棒的法術。」

狐七仰頭看着天空艷羨不已。剛贊了一句,就見燕舒靈指著一方向,提身騰空:

「走!」

狐七對騰雲之術可謂十分精通,並自認普天之下,再沒有任何四條腿的東西能跑得過他。

哪知他剛躍到半空想大展身手一番,卻見燕舒靈剛飛出不過數丈,就按下雲頭,飄身落到附近一處無人的院中。狐七隻得悻悻地折返回來,緊跟着她降下雲頭。

這地方離聚賢樓僅隔了一條小巷。由於大財主趙騰將整條街都包了下來,這院子就一直空着,尚不知是做何打算。

燕舒靈抬手喚回鳳高劍,倒背於身後,在院子裏踱了半圈,最終在那棵粗壯的垂柳下站定。

尋妖氣、定方位這類法術乃是修仙門派中最常見的法術,像燕舒靈這種資歷的修仙之人,自是不在話下。

狐七對此一竅不通,學着她的樣子圍着那棵三四人合抱粗細的柳樹轉了一圈,也沒瞧出什麼不妥。就見燕舒靈用劍鋒一指樹根旁的某處:

「挖開。」

挖洞,也算是他強項之一。這活累倒是不累,就是髒了點。

這倒正應了方才那老妖婆的一句話:能者盡心,勞者儘力,既然本事有限,那就多出點力吧。

狐七二話不說,照她指的地方甩開膀子開始刨。轉眼間就挖了兩尺多深,整隻白狐只露出個尾巴尖尖在地面上;不一會兒,方才聞到的那股屍臭就再次濃烈起來。

惡詛之術,算是十分典型的邪門歪道的法術了。

詛咒之術自古便有,方法卻不一而同。所使用的媒介物有巫蠱娃娃、符咒紙人、蛆蟲、屍咒等等,花樣百出,但目的就只有一個:使人暴斃而亡。所以那股特別的臭味,並不是真的有髒東西才散出腐臭,而是詛咒之術自身的妖邪氣息所化。

施咒者法力越強,下的咒越重,味道便越濃烈。於是,施法者通常會為了隱藏蹤跡而選擇人跡罕至處,或是乾脆深埋於地下。

這種法術是真正的殺人於無形,而且又十分隱秘不易被人發覺,就只有一個重要的缺陷——味道,邪氣這東西是藏不住的,懂行的人一聞便知。

狐七手腳麻利地又挖了四五尺,刨出的黃土漸漸堆成了小丘。燕舒靈眼見新土不停地被向外拋出,已完全瞧不見那小狐狸的身影,不由微微皺眉。

「找到了!」

興奮的狐七將一隻鎮紙大小的長方形小木匣丟上來,燕舒靈伸手接住。他隨即從坑裏縱身一躍而出,像只小狗一樣使勁抖掉身上的黃土。

「辛苦了。」

燕舒靈看那一身雪白的毛雖是抖了又抖,到底還是弄得灰頭土臉,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快看看!是它嗎?」狐七卻全然不在乎,催促着她快打開匣子。

燕舒靈點頭,將封住盒子的符紙揭去,置於陽光之下,從剛才開始便瀰漫在空氣中的惡臭,竟是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詛咒這東西,破解起來也極簡單,只要在陽光下暴晒,便會立刻失了效用。

狐七圍着那東西轉了一圈,問道:「是那個倭國人乾的嗎?」

「啊?」燕舒靈一臉迷茫。

「就是剛才變戲法那個老妖婆啊!」

「不能確定。」

咒殺術之所以是禁術,其中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哪怕是有人破除了詛咒,也很難據此找出施咒之人。

燕舒靈苦笑,搖頭道:「幹嘛說她是倭國人?你認識她嗎?」

「我爹說,倭國人名字才會是四五個字的。」

「人家明明告訴你是大瑤山了。」

燕舒靈笑道,隨手打開那隻盒子,見裏面果真放着一隻做工粗糙的人偶娃娃,身上貼著符紙,上寫「趙肅」以及生辰八字。

跟預想的差不多,這東西太過尋常,隨便什麼人都做得出來,也沒有留下其他有價值線索。

燕舒靈嘆了口氣,突然眯起眼睛看看他,「要不,你聞聞?看能不能找出施咒之人?」

狐七當即炸毛,怒道:「老子又不是狗!」

「區別……似乎也不是很大吧?」

雖然感覺作為狐狸的尊嚴受到冒犯,但狐七心裏卻有點高興:平時看上去一本正經又不苟言笑的仙女道姑,如今竟然也會拿人尋開心了?

「好啦,逗你的。」

燕舒靈微笑,伸手拍拍他的腦袋,感覺仍是像在撫弄一隻小狗:「但凡行此術之人,皆是陰謀詭譎之輩,不會輕易留下線索讓人找到,而這東西也不足以成為鐵證,還是到此為止吧。」

「當心!」

狐七突然叫了一聲,燕舒靈這才注意到那人偶底下竟是藏了條手指粗細的紅頭蜈蚣,被太陽一暖才漸漸蘇醒過來。一個不防,那蟲已然爬上她的手背,狐七大驚,燕舒靈手上一抖,只見鳳高劍光一閃,蟲子便斷為兩截,隨即全身燃起一道幽藍色焰火,落到地上化為灰燼。

雖然是轉瞬之間的事,卻足以令人驚出一身冷汗。

「你沒事吧?!」

狐七立即化出人形,幾步來到近前,關切地牽過她的手,只見兩滴鮮紅的血珠從被咬傷處沁出,十分刺目。

「天辣!這東西有毒的吧?!」

狐七眼中滿是心疼,剛想去.吮她的手指,卻被她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

「無妨。」

燕舒靈雙頰猛然泛起一陣不自然的紅暈,隨即轉過臉去。

「真的沒關係嗎?」

狐七固執地追了一步,強行又抓過她的手來細看,傷口竟是已經消失不見了,頓時有些傻眼。

見他這麼緊張,燕舒靈不由笑道:「我好歹也是個修行了一千多年的准神仙,若是連這種陰溝都能翻船,豈不是白活?」

狐七卻是突然之間就有些失望:「要是換我中毒就好了。」

「嗯?」

「你幫我解毒,我報答你救命之恩,然後以身相許……哎呀,幹嘛打我?」

燕舒靈戳他腦門:「你這腦袋裏,成天想的都是些什麼啊?」

「愛情啊!」

狐七十分嚴肅地大聲說道:「我喜歡你啊!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呀!……像你這麼漂亮的小仙女,難道以前就從沒人對你說過這種話嗎?」

「……沒有啊。」

正準備敲他腦袋的手滯在半空,她突然覺得,說出這句話的人不應該挨揍。

狐七似乎洞察了她的心軟,雙手合十虔誠道:「感謝天帝,感謝戰神重黎,感謝三清祖師,感謝天上各路大神,讓武陵觀的道士全都瞎了眼。」

燕舒靈聽了立刻瞪眼:「你說誰瞎呢?」

武陵觀是無比正經嚴肅的道場,觀中道士除了師父就剩下她的徒弟徒孫們,豈是隨便能拿來開玩笑的?

但狐七仍是理直氣壯道:「就是你師父武陵神君!他不瞎嗎?守着這麼漂亮的仙女徒弟都不知道珍惜!他就是個如假包換的頭號大瞎子!」

這句話,若是換作平時,燕舒靈肯定毫不猶豫地甩他耳光!然而現在,她居然覺得有點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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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夢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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