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對於黑影突然放棄抵抗的舉動，郭風直到現在還是無法猜透其真正的動機。對於黑影給出的那種玄乎異常的回答，郭風的態度一直是半信半疑。不完全信，也不完全不信。

要說信，可這又實在是無法想象的事情。郭風如今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早已超越了之前的黑影，可他根本沒有感知到有什麼無法名狀的意志在對自己產生著影響。

要說不信，可郭風又直覺黑影並沒有說謊，畢竟對方毫不反抗直接將所有的意識能量送給郭風，這事不管怎麼想都無法真正想通透。現在黑影已經徹底消失了，這個謎團或許再也沒有誰能夠給出答案了……

郭風的意識避開趙小熙等人，和李驀然單獨交談了起來。

不過，他一時也不知該怎麼開口，倒是李驀然似乎很明白他內心的糾結。

「既然不好說，那索性什麼也別說了，反正我在你生命中始終都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能有這樣一次重生的機會我也已經知足了，至於其他的，我也並沒有什麼更多的奢望。」

郭風心中異常愧疚：「對不起，我真的是無能為力……」

原來，李驀然並沒有真靈留在郭風的意識世界之中。而此時的她，其實是被郭風的意識能量本能的創造出來。因為同樣是由他的意識能量創造而出，所以那些幻境才對李驀然毫無作用。至於說李驀然為什麼會擁有清醒的自主意識，那是因為郭風的意識在分解的過程中，其中一道微小的意識進入了一個有著與李驀然相關記憶的幻境世界。

在預感到趙小熙等人可能會遭遇危險之後，郭風的意識就將那個世界中的李驀然送到了趙小熙她們身邊，期望能在關鍵時刻對趙小熙她們有所幫助，至少也要替他爭取一些時間。

李驀然的神情十分淡然：「何必道歉呢？你又沒做錯什麼。這本來就是我的命運，和任何人包括你，都沒有關係。你是想通過自責，來嘲笑我嗎？」

「都現在這個時候了，你又何必還要說出這般刻薄的話來？你應該知道我心中的歉疚是認真的。」

李驀然張了張嘴，可終究沒有再說什麼涼薄之語來。她輕輕嘆了口氣：「正如你看到的，我這人確實是太過小心眼了。可我畢竟是個女人，看著小熙她們，我又怎麼能不生出一些嫉妒之心來？要是我也有那樣的機會……算了，涼薄之人必是涼薄之命。誰讓我就是這樣的人呢？」

「我知道，其實你是在怨我。」

「我怨你什麼？」

「沒有辦法讓你也獲得重生。」

「……你這樣說了，我也就不怨你了。你也無需太過介懷，畢竟，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只適合陪你走一段，而無法真正站到你身邊，只有小熙她們才是適合你的。」

「你心裡對我有過感情嗎？」

「這話難道不是應該我來問嗎？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郭風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心裡一直都有你！以前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李驀然掩嘴輕笑：「你可真是個濫情的男人，身邊有了那麼多女人還不知足，還要來拿姐姐尋開心……」

郭風此時也不顧趙小熙她們就在旁邊，一把抱住李驀然，用力吻了下去。

「除了小熙她們，你是我這一生虧欠最多的人了……」

對於郭風如此突然的舉動，趙小熙只是看了一眼，然後背轉身走到了一邊。

倒是龍小雲不由多看了兩眼，然後來到趙小熙身邊小聲說道：「我感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要不要去問問？」

「他的事他自然可以解決，又何需我們去多管閑事？」趙小熙的話語中帶著一些怨氣。

「大家都是姐妹，你又何必讓郭風為難？」

「你倒是大方，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問，反而要攛掇我出頭？」

「好吧，算我多嘴。既然你不想管，那我也躲開一點就是了。」

龍小雲轉身想走的時候，趙小熙又叫住了她：「我這人就是這樣，你也別多心。」

「我這人也確實太過瞎操心，我應該學你一樣，少操點不該操的心。」

「你之前還說大家都是姐妹，怎麼這一會功夫就翻臉了？」

「我這可不是氣話，而是實實在在的心裡話。郭風的事他向來不喜歡我們插手，我們又何必自作多情？以為能幫他分擔一些，可實際反而惹著了他，之後又要甩臉給我們看，我們難道活該就這麼賤嗎？」

「你確實比我通透。」

「你又何嘗看不透呢？只是你自己想把一切都拿著、背著，即便眼看著就要把自己壓垮了，還是不肯鬆手、不肯放下。我們其實應該學學郭風，他才是真正的『洒脫之人』，只要念頭到了那裡，那就絕不會去管他人是死是活，只顧著自己的心意去做，還美其名曰『毫無辦法，而不得不為』。」

「那你還願意跟著他？」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的心都已經是他的了，不跟著他我又能怎麼辦？」

「說到底，他其實也沒有我們說得這麼不堪。」

龍小雲抬了抬眼皮：「你不是心有怨氣嗎，怎麼又突然替他說起話來了？」

「你都沒有辦法只能隨他去，那我又何嘗不是？我們也都是苦命之人，再遇上這麼個男人，那就更加難了。只是，我們也都是相同的性子，雖然明知千難萬難，可就是放不下。」

趙小熙和龍小雲在這邊竊竊私語著，郭風和李驀然在那邊擁吻，唯有周琦夢一人悄然站在一邊，眼神不時閃爍一下，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周琦夢原本是一個恬靜的女子，這自然是與她喜歡畫畫有關。只是後來遭逢大變，才使得她的性格發生根本的轉變。可不管再怎麼變，有些內在的東西是永遠也不會改變。

郭風到底還是並不完全了解這個女子，畢竟他們相處的時間太過短暫，周琦夢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向郭風展露她真實的一面。而郭風曾經唯一一次真正的觸及周琦夢內心，就是在看到周琦夢所遺留的那三幅畫。從那三幅畫中，郭風才稍微窺視到了周琦夢真實的模樣。

只是，如今時間已經過去太過久遠了，郭風的那段記憶早已模糊，唯一刻骨銘心的，就是周琦夢死在自己懷裡的情景。可那個死在郭風懷裡的女子，其實並非是「真正」的周琦夢。飽受了屈辱與無奈，可這和她周琦夢又有什麼關係呢？那根本就不是她啊！

然而在郭風心裡，只認為那個死去的女子就是真正的周琦夢。

周琦夢知道自己比不上趙小熙和龍小雲她們，甚至連李驀然都遠遠不及。她終究只是個心思單純的女子，完全沒有其他人的那種心計。所以，她感覺自己在郭風的心中似乎就是可有可無的。

要說心思通透，趙小熙和龍小雲都不差，不過，她們到底還是有著女人的眼光局限性，她們並沒有及時的察覺周琦夢的異常。倒是李驀然這個女子，不僅心思靈敏，而且洞察力還十分過人。

一吻之後，她推開郭風：「我想你不應該厚此薄彼。」

郭風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你指什麼？」

李驀然偏過頭朝著周琦夢那邊看了一眼，然後目光又正視著郭風說道：「你了解她嗎？」

「你說誰？」

「周琦夢。」

「我當然……」

郭風只說出了三個字，隨後他就突然頓在那裡沒有了聲氣。

他真的了解她嗎？

「你也意識到了是不是？在你心裡，對周琦夢到底存在有多少的印象？當你閉上眼，你能清楚的想出她的模樣嗎？你有沒有試著想要真正去了解過她？」

郭風轉過身看著獨自一人站立的那個女子，顯得是那樣的形單影隻，因為低著頭所以並沒有意識到來自郭風的注視。直到她有所感應的抬起頭來時，正好撞上了郭風的目光。下一刻，她的心徹底慌亂起來，因為她感覺自己的心思似乎已經被那個男人看穿了。她想暫時躲避起來，可這裡是郭風的意識世界，她根本就避無可避。

「我感覺，琦夢她似乎在害怕什麼。」郭風遲疑了一下說道。

李驀然伸手推了推他：「既然感覺出來了，那你還在猶豫什麼？難道你忘了在之前幻境中，她再次跳樓的情景了嗎？」

「你不是說那是你慫恿的嗎？」

「如果她真的沒有那個心思，那即便我說的再多也沒有任何用處。而且，我說是我慫恿的，你就一點都不懷疑？」

郭風的眼皮跳了一下：「難道真的是她自己……」

「你在這裡胡亂猜測有什麼用？她不就在那邊嗎？你幹嘛不走過去親口問問？再說這裡是你的意識世界，你又怎麼會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不過就是完全沒在意而已。」

郭風想了想，之後便向著周琦夢那邊走去。兩人的距離不算太遠，不過也就十來步左右。每走一步，郭風都嘗試著在心裡描繪出周琦夢的模樣。剛開始兩步他心裡還有些那女子的景象，可之後卻越來越模糊，到了最後那一步，他徹底心慌了。因為他竟然真的無法把那女子的容貌描繪清晰，就像在一張白紙上畫鉛筆畫，怎麼也畫不好，只能一遍一遍的用橡皮擦拭。可擦到後來白紙卻變得一片灰暗、模糊，甚至都被擦破了，已然無法再下筆作畫。

郭風終於站到了周琦夢的面前，兩個人都在各自微微顫抖著。

郭風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她：「對不起，我，我似乎一直都沒有認真的去記住過你的樣子……」

「那你，現在記住了嗎？」

郭風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沒有。這麼短的時間，我又怎麼可能完全把你記住？我想，我們需要好好的重新認識一下。」

「怎麼重新認識？」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郭風……」

然而這一刻，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是，李驀然的身影正在不斷地淡化、消退。她始終都是那般淡然，並沒有發出什麼異樣的動靜引人注意。她眼神中有著不舍，因為這次之後，這世界上就真的不會再有任何一點屬於她的痕迹。就連郭風的記憶中都不會再存在她的影子，因為此時的她就是由郭風的意識記憶凝聚而成的，她消失了，也就代表著郭風的這段意識記憶也徹底消失了。只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和他好好說說話，她心裡還有那麼多的話沒有說出口……

遺憾，終究只屬於她一個人……

等到郭風安撫完周琦夢，回過頭來的時候，他不由愣住了，自己原來是想要做什麼來著？

他不由獃獃地看著那片空白處，那裡，原本是不是應該站立著一個什麼人？

趙小熙和龍小雲走了過來，她們有些擔憂的看著郭風。趙小熙開口：「從剛才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

好一會，郭風才擠出一絲笑容：「沒什麼，只是感覺心裡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點什麼。」

經他這樣一說，三個女子心中也不由起了異樣，彼此的面上都帶著詫異。似乎，確實少了一些什麼，可到底是什麼呢？

在特殊情況下，一個人的記憶可能會缺失，但所有的人記憶同時缺失了，這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