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暖
說起顧二叔，顧雨汐還要多謝袁磊，如果不是他跑了一趟，說不定她到現在還在沒頭蒼蠅地到處找人。
雖然，袁磊這一趟也讓他們之間鬧了點不愉快。
不過此時早就已經煙消雲散。
顧雨汐找到顧二叔的時候，發現對方正住在一間郊區的廉租房裏面，屋子外面架著爐子，屋子裏面冷的近乎可以滴水成冰，那種濕冷濕冷的感覺，似乎涼意可以穿透衣服，刺如骨縫中。
屋子周圍的牆壁都是黑魆魆的，只有一個小小的窗子露出一點點光線進來，因為暗沉的天氣，所以屋子裏面的光線更加不好。顧雨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視線最後落在了床上。
顧二叔狹窄的床上躺着一個頭髮枯槁的女人，正安詳地閉着眼睛，渾然不覺他們的到來。
她擰眉看了半晌，雖然時間改變了容貌，可依稀能辨別出來這女人熟悉的五官，這應該就是那位，被二叔辜負了幾十年，卻又痴痴地等了二叔幾十年的女人吧？
「秀蓮，我去隔壁借了個爐子，一會兒在屋子裏燒個碳，你就不……」
外面，噔噔噔衝進來一個男人，手裏面還抱着一個黑漆漆的鐵爐子，興緻高昂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笑意。
床上的人動了動，艱難的轉身過來，睜開了眼睛，可下一秒卻又狐疑地看着床邊站着的，和這裏的環境格格不入的幾個人。
「你們，是誰？」
屋外進來的男人也瞧見了顧雨汐他們。
顧二叔面色一變，話音戛然而止，然後飛快地扔下了手中的東西之後，奪門而出。
顧雨汐此時已經淚流滿面，見顧二叔離開，她二話不說追了出去。
顧浩宇他們也想要出去，卻被袁磊攔了下來。
「浩宇，你看這個婆婆這麼冷，我們先留下來給婆婆生個爐子暖和一點好不好？」
「可是媽咪……」
「媽咪有話想要和二大爺說，我們就在這裏陪着婆婆，婆婆生病了，一個人在這裏待着，多孤單，多寂寞啊！」
顧浩宇沒有開口，正皺緊了小眉頭在猶豫，反而是顧鑫鵬走過去，坐在床邊給張秀蓮蓋被子。
「婆婆蓋被子，暖暖的，病好的快。」
他還記得自己生病的時候，顧雨汐也是這麼照顧的。
張秀蓮從他們幾個人的話中也猜到了他們的身份，忍不住紅着眼睛點點頭，乾癟的手指伸出來，撈起來自己蓋在被子上的外套，顫巍巍地從裏面拿出幾張紅色毛爺爺，分別朝着顧浩宇和顧鑫鵬手裏面塞了過去。
「過年了。婆婆祝你們新的一年可以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長大。無病無災，萬事順遂。」
顧浩宇看看手裏的錢，再看看張秀蓮灰敗的臉色，把錢重新塞了回去。
「婆婆身體不好，拿了這個錢可以買好多好吃的。等吃了之後身體就會跟浩宇一樣強了呢！」
顧鑫鵬也跟着把錢推了回去。
「浩宇不要，鵬鵬也不要。婆婆吃多點，快點好，不要打針吃藥。」
張秀蓮紅着眼睛，重新把錢塞回去，怎麼說也非要他們收下不可。
顧浩宇拿着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能把頭轉向在場唯一一個「大人」尋求幫助。
袁磊明白這是老人的一番心意，也知道顧雨汐的打算，所以摸摸顧浩宇的腦袋，笑着點頭。
「這是婆婆給你們的壓歲錢。拿着吧！不過你知道應該怎麼做么？」
顧浩宇這才收了錢，和顧鑫鵬一起跪下給張秀蓮磕了個頭，說了一連串吉祥話，聽的張秀蓮眼眶通紅，眼淚不受控制落下。
顧浩宇笨拙地探著身子去桌上拿了衛生紙過來，給張秀蓮擦擦眼淚，軟軟的聲音帶着安撫。
「婆婆不能哭。媽咪說過，大過年的，哭了的話今年就不會開心。所以婆婆要笑，像是我這樣！」
他齜牙咧嘴地露出一抹誇張的笑容，逗得張秀蓮破涕而笑。
「對，這樣的話，婆婆就很好看了！比顧雨汐還好看。這樣以後浩宇跟婆婆走在街上的話，大家就一定會說，哎呀，這是誰的姐姐啊！真好看。」
他說的搖頭晃腦，惟妙惟肖的，儘管大家都知道他在誇張，卻也忍不住扯了唇角。
袁磊在旁邊瞧著，忍不住驚奇。
顧浩宇，當真一點都不像厲凌寒，不過，那古靈精怪的模樣也不像顧雨汐，也不知道像了誰！
而就在袁磊着急忙慌燒炭的時候，顧浩宇已經脫了鞋子上了床，開始跟張秀蓮繼續嘮嗑了。
「婆婆，你其實不應該給我那麼多壓歲錢的。顧雨汐雖然不太聰明，但是她有一句話說對了，男人有了錢就變壞。不過，婆婆放心，我的錢一會兒都給顧雨汐，讓她多給婆婆買點好吃的好喝的和好用的，再把婆婆打扮的美美的。然後我們就出去逛街。到時候，街上看到我們的人都會驚訝，哎呀……」
他的話都還沒說完，張秀蓮就笑眯眯地接了過去。
「這是誰的姐姐啊，真好看！」
顧浩宇拍著小手，笑眯了眼睛。
「是的，是的，婆婆你都學會搶答了呢！」
顧鑫鵬看他們兩個人說說笑笑，也不甘示弱地擠了過來，只是他擺着手，一臉緊張。
「不行，不行的！外面太冷了，婆婆身體不好，要在家裏面。」
顧浩宇嘟嘟嘴·巴。
「可是家裏面也沒有比外面暖和啊！」
袁磊飛快地咳嗽一聲，給了顧浩宇一個眼神。
顧浩宇知道自己說錯了，漲紅著小臉，一臉無措地看向床上的張秀蓮，小聲囁嚅。
「婆婆，浩宇不是故意的。我剛剛只是，只是……」
張秀蓮搖搖頭，抬起手摸摸顧浩宇的腦袋，輕笑。
「不要緊，浩宇是個好孩子。你沒有說錯，婆婆這裏太冷了，不過沒關係，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再來，這裏就暖和了，好不好？」
袁磊正在撥弄炭火的手頓了頓，眼神複雜地看向床上溫柔地看着顧浩宇的老人。
如果不動手術，明年的這個時候，她已經不在了吧？
所以，怎麼可能暖的起來？
就算屋子暖了，在屋子裏面待着的人，心也不會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