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誰主沉浮

呻吟的不只有女人，還有黑郎，顛簸的越野摩托車把創口震裂，男人感覺到傷口有血在湧出，劇痛讓黑郎張大嘴，輕輕發出呻吟。但這是因為痛苦，而不是快樂，任由汗珠滴落，人緊緊抓牢包包，「先到龍晶大道！」

摩托車轟鳴著穿過小巷，抄近路趕往目的地，後座，黑郎緊抿嘴唇，不再呻吟。長旅行包橫亘在兩人之間的座位上，拉鏈半開，子彈早已上膛，一切準備工作已然就緒，只等獵物的出現。皺眉，眯眼，男人目光中煞氣畢露，今晚一定要先開槍，即便干不掉那個混蛋也得嚇嚇他。

的士依然跟在後面，但一直不見任何動靜，李堯也感到很有些害怕，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伸手抹去滴到眼角的汗水，「謀哥，這是個啥對手？這麼沉得住氣，厲害！」

「大前的寧靜，還記得那晚朗元大道嗎？我猜應該是那個青年，尋仇呢？」眼光緊盯車后，仲謀淡淡解釋，「那晚發生槍戰，我和謝哥齊心協力打傷對方一個女人，但沒取她性命，這不，她男人尋仇來了？」

「哦，明白！」李堯恍然大悟，拍拍額頭，「我肯定被那個女人打暈，需要呼叫幫手嗎？」

「不用，我們兩人足矣，那青年受重傷，昨晚被我擊傷肩窩和手腕，我倒要看看這小子是不是長著三頭六臂？他手中有把霰彈槍，你千萬小心，隨時注意保護自己。」

「謀哥，你可真牛！」勇氣歸勇氣，小夥子還是緊張不已，握住方向盤的手輕輕發顫。

「不需要你動手，不用怕，保護好自己就行！」感覺到部下的慌張，仲謀小聲安慰。

「車快沒油，我去加油！」

尼桑就近右拐，進入路旁的一個大型加油站。的士在遠處停住，少年急不可耐下車，到處尋找公用電話，「黑哥，他們現在在王朗加油站加油，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

「繼續監視，我馬上趕到！」黑郎扣掉電話，捅捅青年後背，大聲在耳旁提示，「王朗加油站，以最快的速度趕到！」

慢慢悠悠等待，人不慌不忙，該來的終歸會來，想躲也躲不掉。等前面的車騰出空，尼桑靠近加油泵，李堯下車去交錢，仲謀警惕望向加油站外，的士早已離去，沒有看到有啥異常。

時間又到半夜，蕭瑟的秋風逐一光顧街道中寥寥無幾的車輛，行人幾近絕跡，陰慘慘的天空中昭示著一場暴雨即將兜頭而下。

打着哈欠，工作人員慢騰騰加滿油，尼桑重新充滿力量，出加油站。「李堯，慢點開，給別人機會，不然會跟丟的？」緊攥64，仲謀小聲調侃。64槍膛內還有4顆子彈，仿54隻剩3顆，但也理應綽綽有餘今晚結束戰鬥后，這些啞巴兄弟也該退休，持槍終究是犯法的。

大引擎發出的轟鳴令人熱血澎湃，黑郎仍然嫌慢，「快，再快點！」青年不滿的小聲嘟囔，「還嫌慢？嫌慢去坐火箭，讓不讓人活？」

隔着頭盔，聲音飄散在飛速掠過耳旁的秋風裏，驚落秋葉幾片，在氣流的帶動下，翩翩起舞，生命凋零的舞蹈總是令人難忘，可惜無人欣賞。

萬籟俱寂的夜幕下，尼桑靜靜等待不速之客。街道中，車流時見稀疏，偶爾一兩輛汽車交會而過，提示著路旁的景觀樹，我們才是主宰人間的主人，點點頭，小樹靜默無語。

聚精會神觀察車前方，李堯大聲告警，「前面有異動！」轉過頭，仲謀暗暗繃緊神經，前方十字路口，一輛紅色越野摩托車在路中央靜靜等候，兩人後座中有一明顯的長包，「掉頭，看它跟不跟上？我到後座上去！」兩個人同一條線，目標太大，一前一後較為安全些。

「跟上，應該就是這輛車！」見尼桑掉頭，黑郎很是興奮，「快速超過它，不要停留！」手伸入包包，攥緊槍柄和扳機。

「摩托車跟上來了，怎······怎麼辦？」李堯非常緊張，話語間結結巴巴。

「讓它跟，人盡量矮身，減少暴露面積！」仲謀蜷縮在座位前的空隙內，64早瞄準窗外。

說話間，摩托車已經接近尼桑，疾速超過的一剎那，「矮身！」提醒的同一時間，「嘭」彈雨向兩人傾瀉而出，「嘩啦」玻璃碎片四處飛濺。沒理會，仲謀疾速探頭，64瞄準摩托車。

尼桑像喝醉酒的壯漢，在路上搖搖擺擺，「追上它，快！」大聲提醒，槍管微微一震，「噗」子彈追蹤而去，打在地面上，激起一陣灰塵。

大腳踩下油門，尼桑奮力追趕。來不及上膛，黑郎將槍管直接向後，先嚇嚇這個混蛋，「小心！」李堯快速矮身，「槍口瞄着我們！」

疾速收回64，仲謀蹲下，片刻后馬上醒悟，霰彈槍需要再次上膛，「他應該沒上膛，繼續追！」人再次探頭，疾速瞄準，「噗」，「噗」兩顆子彈呼嘯著出膛，直奔摩托車。

不管能不能打中，先嚇嚇這青年，這次輪到摩托車扭起太空漫步舞，子彈歪打正著，擊中車胎。

高速飛馳的摩托車一下失去平衡，傾斜著倒地，在地面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將兩人狠狠摔下車座，自己借慣性繼續前滑，「哐當」直至撞到路旁的大樹上，才喘息著停下。

包包被甩出老遠，兩人躺在地上呻吟，幸好有頭盔和護膝保護，才沒受重傷。

尼桑停在接近兩人的路旁，「小子，如果不想你的腦袋上多出兩個大窟窿，把手槍和匕首扔出來，快！」見青年在脫頭盔，仲謀不敢大意，人不下車，槍口不離兩人左右，小心才駛得萬年船，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黑郎萬念俱灰，完了，沒想到堂堂縱橫香港的「黑白雙煞」，今晚會死在深壩這個陌生的城市，只怪自己被憤怒沖昏頭腦，人*之過急，唉，認命吧，閉上眼睛，靜聽槍響。

「噗」子彈打在腦袋邊，黑郎一個哆嗦，睜開雙眼，還沒死，「聽不清楚嗎？把槍和匕首扔過來？」平頭青年冷冰冰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慄，不情不願摸出槍支和匕首，大力扔上前，男人靜靜等死。

跳下車，仲謀撿起槍支和匕首，走回尼桑，「用這把槍瞄準，如果這小子敢耍花樣，幹掉他！」遞上全部槍支和匕首，64子彈早打空，反而是個累贅。

走近青年身旁，「兄弟，我不想取你性命，只因為我們無冤無仇，如果你認為你朋友受傷是我的原因，那麼剛才那一槍也算還報。只不過，我和我朋友也受了傷，這仇該找誰去報？」仲謀不會殺人，但必須化解兩人的恩怨，「如果你還不解氣，大可以光明正大去挑戰，我一直沒痛下殺手，難道你看不出？」

「以後不要在背後偷偷摸摸暗算人，這種下三濫招數不是男人所為，我迎接你的任何挑戰，只要堂堂正正，看在受傷的份上，今晚不為難你，養好傷再來找我，咱隨時奉陪！」仲謀說完，人轉身上車，「李堯，咱們走！」

瞥著尼桑走遠，黑郎慢慢坐起身，人若有所思，好小子，有種，等我養好傷一定去光明磊落會會你，「還能開車嗎？兄弟？」

剛才一直裝死的青年驚魂未定，「車怕是已經被撞壞？」哆嗦著扶正熄火的摩托車，嘗試發動，「轟」，大馬力引擎重新咆哮，黑郎收拾好包包，瘸腿的越野摩托車載着兩人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默默見證一切的景觀樹搖搖腦袋，依舊保持往日的沉默，一場傾盆大雨正在醞釀，不知會淋濕誰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