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十年

「顏陌，你都三十八了吧？就決定這麼單身下去了？還不想找對象？」

「太忙了，實在是沒有時間。」女人微笑着搖了搖頭。

「你不是賺得挺好的嗎？我都納悶每次見到你還都是省吃儉用的，衣服都只有那麼幾套，你賺的錢都用去哪兒了？」

「都寄回家了，家裏要用錢呢。」女人取出了公文包里準備好的文件，「台長，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對我的照顧，我要辭職回家了。」

「什麼？你有哪裏不滿意嗎？你可是我們台里的台柱子啊。」

「不是哪裏不滿意，而是我家裏真的需要我，我本來就是出來湊錢的，現在感覺是時候回去看一看了，這麼多年，真的很感謝您和所有的同事。」女人認真地鞠了一躬，「最後我還想要告訴您一點，那就是，我其實不叫顏陌，只是當年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的時候，心中十分迷茫，家裏又發生很多大的變故，想要放棄，又覺得或許自己的存在還有價值，所以，換了一個名字，打算重新開始。」一時間，女人心中感嘆萬千，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我叫顏冰炎。」

「顏冰炎…好吧，看來你真的準備要走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就不挽留了，只能祝福你了。」

「謝謝台長。」顏冰炎最後鞠了一躬，拉着行禮箱走齣電視台大樓的時候轉身看了一眼，時光飛逝，自己在這裏竟然也待了十年了，家鄉也應該有不少的改變了吧？個人的力量固然是微弱的，但是持之以恆就會有所回報，看着手中的車票，心中感慨萬千，兩千多公里的路程，真的想要回去的時候就覺得，也不過是咫尺天涯，牆高萬丈，擋的是不來的人，萬山千水，阻的是不回的人，「終於可以回家了…」坐上高鐵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有些近鄉情怯了，因為鐵軌是不會回頭的，「爸媽…你們不會怪我那麼多年都沒有回去看你們吧？」顏冰炎取出了全家福的照片，這些照片她一直都留着，是她最珍貴的寶物，這麼多年作為信念支撐着她，他們熱愛了一輩子的家鄉，回報家鄉也是對他們的回報，那個時候，「大傻…」一張一張照片里，突然竄出來了另一個畫風有些不搭的男子，女人笑了，這都過去了十年了吧，真不知道他現在正處在這個世界的哪一個角落裏，偶爾也會想一想，他到底記不記得自己曾經被叫過大傻？之後又覺得，他是否記得已經根本不重要了，自己也只有獨處的空隙里才會在不經意間想起，那有些甜蜜的回憶。

十年了，終於決定了要回家過年，雖然爸媽不在了，但是堂表親戚都還在吧？自己的那些弟弟妹妹們都已經成年要工作找對象了吧？最關鍵的是，自己這麼多年，肯定能有一些成果，讓家鄉煥發出一點新的氣象了吧？就如同歲月，也在自己的臉上留下了它的痕迹，日積月累之中，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窗外的景象飛快地流淌，顏冰炎獃獃地望着自己身邊這一個小小的窗口，它是一個把時間和空間的匆匆表象化的畫面，自己的這些年，回想起來就如同這輛列車一樣行色匆匆，以後是不是可以不用在漂泊？家鄉現在究竟是什麼模樣？距離越來越接近，顏冰炎越來越按捺不住自己心中彷彿要噴薄而出的感情，「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踏出車門的那一刻，雖然家鄉的冬季顯得更加寒冷，但是她卻感覺有些熱淚盈眶，因為，這才是記憶中的冬天，「車站都建得這麼大了嗎？」要知道自己走的時候，坐車都要去幾十公裏外的縣城，想不到這一趟回來，鐵軌都能直達了，不過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顏冰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自己費盡了心血的學校，究竟是什麼模樣了。

一路上陸陸續續擦肩而過的都是陌生的面孔，腳下的路，路邊的景色，都換上了新裝，顏冰炎沿途興緻勃勃地拿出了十幾年前的舊照片出來對比，能夠重疊的部分顯得如此讓人懷念，剩下這最後幾步，顏冰炎做了幾次深呼吸，她還是有些害怕看見讓人失望的模樣，這些年來，自己寄回來的錢雖然不少，但是她也心裏有數，支撐起一個學校，怎麼都是不夠的，最多只能讓它不至於徹底消失而已，「顏家大傻屋…嘶——」女人先看到了餐廳，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為什麼還在？而且…建得這麼大了嗎？」舅舅這麼厲害？硬生生地把餐廳給保留了下來還擴建了？「等一等…食堂都是這個規模…那麼…」顏冰炎望向了另一邊，一時間感覺目瞪口呆，一改記憶中貧窮沒落的模樣，每一處細節都和自己見識過的最好的學校對應了起來，「哪來這麼多錢？」陸陸續續地到了晚餐時間，一批一批的學生來到了餐廳里，顏冰炎找到了校園裏的門衛，一般來說，八卦消息都逃不出門衛的嘴，「你好，請問這學校是誰建起來的？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模樣的？」

「這個學校？以前吶，據說以前，是村子裏的一個大戶人家組織起來的，但是家道中落之後，幾乎就是要罷工了，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得到了香城來的大老闆的投資，一下子就有錢了，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連着帶動了咱們這裏新建了好多小區，看上去還真有點城市范。」

「香城來的大老闆？誰啊？」顏冰炎想了一大圈，香城…十多年沒有回去了，聽到這個名字真是懷念，可是，怎麼會有人來到這裏投資自己的學校？「校長室在哪裏？我要去找校長。」

「停停停停——！你不能進去，你是誰啊，找人預約了嗎？」門衛攔住了陌生的女人。

「我就是那個村子裏組織建學校的大戶人家，我叫顏冰炎，你去打聽一下，學校是不是顏家人組織起來的！」說完這句話，女人徑直走了進去，留下門衛一個人在那裏因為思考這個名字而發獃，「這位同學，你好，請問知道校長室在哪裏嗎？」顏冰炎心中的困惑越來越大了。

「就在那邊，那一棟紅白色的樓上去。」

「知道了，謝謝你。」顏冰炎加快了自己的腳步，既然眼前所見已經是事實，那麼她無論如何應該要謝謝那個大老闆，謝謝他們為了自己家鄉的付出，假如爸媽泉下有知，一定會很開心的，「香城…會是誰呢？」自己當初在香城的時候，也不認識會出手這麼闊綽的老闆吧？更何況，就算認識，別人也沒有道理過來做這件事情，難不成是舅舅他們拉來的投資？說出來顏冰炎自己都不信。

乾淨整潔的辦公樓，看得出來建設的人很用心，顏冰炎一間一間地，終於找到了校長室的門牌，叩響了門卻沒有人理會的人，難不成校長不在？顏冰炎有些沮喪，但是卻發現門根本沒有鎖，猶豫了一下，顏冰炎還是推開了房門，這個辦公室並不大，但是整齊的書架，乾淨的角落可以看得出，在這裏的這個人很有教養，校長並不一定會是投資的那個人，但是肯定知道在這裏發生過的顏冰炎不知道的事情，「攝像機？這個攝像機不是…」這不是自己當年用的那個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這麼多年了，竟然還能用啊。」顏冰炎接上電源，打開了這個畫面，思緒伴隨着屏幕上的畫面開始翻湧，平靜的湖面開始澎湃，寂靜的山谷也傳來呼嘯，「大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想要忘記他，所以沒有帶走它，最後卻讓自己在回來的時候又把一切都想了起來，何必呢？今夕何夕，君已陌路，顏陌也不再是當年的顏冰炎了，想通了這一點，女人放下了手中的機器。

「喲，你可總算是回來了。」

「誰？！」女人轉過了身，突然的聲響讓她有些驚慌。

「闖進我的辦公室里問我是誰，這可不太禮貌。」

「你…你是…」女人努力讓自己看清眼前的畫面。

「我叫岳軒轅，這裏的這所學校就是我投資的，同時我也是校長。」

「岳軒轅？」女人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為什麼會有這個錄像？這是我的東西吧？」

「是啊，是從你的房間里拿來的，因為…我覺得被別人看到這裏面的內容不太好，同時…我也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被人叫做顏大傻。」

女人睜大了雙眼，打量著一番相隔十年不見的他，一瞬間思緒萬千，心中的江河翻騰而咆哮，然而，男人手指上的婚戒瞬間讓她的內心變得無比平靜，「你好…我叫顏陌，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在這裏當一個老師？」

「可以。」

「不用面試的嗎？」

「我知道你可以…」男人默默地走到了女人的身邊，他只憑一眼就認出了她，但他不是顏大傻，她也不是顏冰炎，「還有…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