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最後一幅畫

「那麼，以你對她的了解，你大概能猜到她在哪裡吧？」夏雪瑞可是完全沒有頭緒，她才不會知道林殤默這種瘋女人此時此刻會出現在什麼地方呢。

「嗯…」岳軒轅閉上了眼睛，「我知道她在做什麼，但是不知道她在哪裡…容我再想一想。」

「知道她在做什麼？那為什麼還會不知道她在哪裡？」這話不是有些前後矛盾嗎？夏雪瑞還沒有想明白，到了這一步，她已經跟不上軒轅的思維了。

「畫畫…她在畫畫，她知道之前的畫作都是她沉浸在虛假的人生幻想中劃出來的，不是最真實的畫，所以一把火燒掉了過去，那麼對於畫家來說，接下來要做的，當然重新畫最真實的畫，畫出自己的靈魂與肉身…」岳軒轅抬頭望向了遠處的天空，「可是這附近，哪裡適合作畫，哪裡有適合她的畫室呢？」岳軒轅對於白沙鎮並不熟悉，雖然他曾經來過這裡，但是他完全不記得了，之後也就是最近才親身調查過這個地方。

「適合作畫的地方？」夏雪瑞皺起了眉頭，「按理說，林殤默不會走的太遠，本來最有可能的地方應該是她的家，但是她的家已經被一把火燒掉了…」

「跟我走，我大概猜到她在哪裡了。」岳軒轅選擇了一條，和林殤默還有李平的家完全不同的方向。

「那我要不要迴避一下？她要是見到我們在一起，不就是又受到刺激了嗎？」夏雪瑞還真的不知道林殤默會出現在哪裡，軒轅的思維，她努力也跟不上。

「不需要，假如她真的意識到了這些虛偽的假面已經被一把火燒盡了，她就會明白，我是不可能留在她身邊的，現實是殘酷的，但是除了接受以外沒有別的辦法。」岳軒轅嘆了一口氣，「原本，我和她就是完全不相干的人生軌跡，是被那傢伙，強行地扯上了交集，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但是他還是這麼做了，那麼現在，也該有始有終。」

「這裡不是白沙鎮的出入口嗎？你覺得她已經離開了小鎮？」夏雪瑞也懷疑過，林殤默會不會轉身離開這個地方，但是她又能去哪裡？

「不，她沒有離開這裡，你想一想，林殤默對於她的這個家，會是一種什麼態度？有一個禽獸一般的繼父，但是只能依靠他生存，有一個傻乎乎又什麼都做不了的生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逆來順受，這種家，你想回去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當然不想，對家的感覺肯定是，厭惡、憤怒、悲傷又透著深深的無奈。」在這種情況下，長期以往負面的情緒會徹底爆發，一點也不奇怪。

「所以，當林殤默不得不回家的時候，她停留最長，思緒最多的地方會在哪裡？」岳軒轅不斷地觀察著四周，小鎮的黑夜沒有城市裡的霓虹閃爍，平添了一份寧靜與神秘。

「就在這路口！再往前一步就是內心最拒絕的地方，但是不回家的話，她該怎麼生存？生母又怎麼辦？自己一個人可以去投靠哪裡？」夏雪瑞一瞬間就想明白了，「所以，最真實的她不在家裡，那個地方是她活得戰戰兢兢的角落，只有這個路口，才是她記憶里停留得最長的地方。」這一份痛苦的糾結，夏雪瑞只憑想象還有些無法體會林殤默當時的心情，「可是，此時此刻她到底在哪裡徘徊呢？」

「我路過的時候知道這個地方有一個停車場，而停車場的角落裡有幾個簡易的棚戶…」有那麼一點遮風擋雨的作用，以前大概是一些流浪漢落腳的地方，現在開發成旅遊景點了，那麼當然不會再允許這些人逗留了，反正，誰也不會在意他們的死活。

「好像…前方真的有燈光亮著…難道…這都能被你猜到地方？」夏雪瑞為了探明真相，腳步走得比軒轅還要快，慢慢地，她看到了昏暗的燈光下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如軒轅推測的那樣，林殤默還真的在簡陋的棚戶中作畫，夜晚寒風凜冽，她卻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一點。

「讓我來吧。」岳軒轅走到夏雪瑞的面前，來到了簡陋的棚戶門口，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開口喊什麼樣的名字，「這麼晚了…你還在作畫？」聽到軒轅的聲音，女人手中的畫筆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動作。

「你來了…」女人默默地回應了一聲。

這一句回應，讓岳軒轅知道了自己在面對的是誰，「時候不早了，跟我走吧。」假如是岳林夢，她不會回應自己，因為軒轅和岳林夢經常一起作畫，已經適應了彼此，也就是說，自己面對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林殤默，「我在等你，還有人，也在等你。」

「我知道…等我畫完就走…這幅畫…是給你的。」

給我的？軒轅的關注重點終於轉移到了畫上面，林殤默畫畫的基本功很紮實，所以，她總是能表達出她想要表達的內容，畫也能起到書信的作用，畫面中首先看到的是黑壓壓的天空，似乎是黑夜，又似乎是黎明，然後有一個女孩的背影，在盯著遠處的天空，面前是一條小河，河面很寬，倒映著天空一點點的亮光，「我會記住你的…」岳軒轅明白了林殤默作畫的用意，她希望他能夠記住她，兩個人本應該沒有交集，但是人生有的時候，就是會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既然發生了，那麼就有紀念的價值，岳軒轅從背後抱住了林殤默，他不迷戀她的身體，也不同情她的遭遇，只是單純地，為她的情感而唏噓，「最後一次，越過謊言，擁抱你…」

「放開我吧。」晚風很快吹乾了墨跡，林殤默蜷縮在了角落裡，這個時候，她似乎才感覺到夜晚的寒意，已經幾乎抽幹了她手裡的熱量，「以前，我就在這裡，度過了好幾個夜晚…」

無論如何，她犯過的事情，並不會因為她的病情、她的不幸而抵消，未來本來應該無比黑暗，但是她卻在畫中畫出了迷茫的希望，日出日落，不過是一念之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岳軒轅拿走了畫，轉身離開了房間，留下林殤默一個人孤單地蜷縮在角落裡，這個時候，她已經知道了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表情顯得獃滯，目光也很渙散，這個骯髒的角落裡一點一滴，似乎都在重新折磨著她。

「就拿一幅畫？這能夠讓李平信服嗎？」夏雪瑞有些擔心，她可不希望今晚還功虧一簣。

「走吧，別問那麼多了，到時候就知道了。」岳軒轅卻搖了搖頭，「林殤默，我是喊不動她了，至少我知道，李平是不打算逃跑了。」

到了現場，因為外圍的草木已經燒成了碳，所以，火勢小了很多，然而依然有著滾滾濃煙，他肯定用了很多點火的材料，「岳少，這一次，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一些，但是，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沒有找到人吧？」

岳軒轅沒有回應，而是直接打開了這幅畫，「這是她剛剛給我的畫，她不想見你，這幅畫上，你看到了什麼？」

「我不懂藝術，我只是一個孤兒，所學靠的都是自己摸索，所以，岳少，你可以試著說服我。」

「那我告訴你吧，我在畫上看到的是『希望』，儘管抬頭是黑夜，眼前是死水，換作以前的林默，她是沒有勇氣直面這一切的，她的人生已經夠絕望了，她需要溫暖和希望，但是現在，她做到了，在黑夜中尋找光明，總有第一縷光芒可以穿透烏雲，照亮湖面，倒映出自己的眼眸，對她來說是這樣，對你來說也一樣。」岳軒轅深呼吸一口氣，收起了畫卷，「所以，放手吧，不要負隅頑抗了，從一開始你就錯了，她需要的是希望，而不是謊言，她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也不會來見你的。」

「岳少，撇開出生，你有正視過她嗎？」

「我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出生，只能說假如她是一個正常的女孩，我很欣賞她的畫。」然而，假如沒有經歷過這些，她也不會有這樣的造化，只能說，時也命也。

「我相信你會治好她的…這幾個廢物，你叫人上來帶走吧…」

「曹警官，該你上了，後面的就不需要我來了吧。」岳軒轅的心情也有些低落，總的來說，還是和他設想的有些偏差，林殤默的畫，也讓他有些感慨，雖然畫上的內容很簡單，但是畫的人卻很悲傷。

「這算是問題解決了嗎？」夏雪瑞卻很高興，她覺得她和軒轅的精力終於可以用在正途上了，不用再和瘋子打交道。

「不知道，但是至少，那個女人不會再回家了，我想把山莊給封了，作為父親生前居住得最久的地方，也不需要賣出去，但是我也不想再住那裡了。」一系列的事情發生之後，總感覺整個山莊的氛圍都變得陰森可怕了。

「這簡單，我們暫住之前的房子好了，到時候再想想別的地方，軒轅，我覺得今天，可以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