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原無仇家總心貪
老者白髮白須，灰衣灰袍，面容蒼老卻又神采奕奕，雙目炯炯有神，精神矍鑠，自有一番氣度。
逍遙見那老者緩步出來，終於看清老者的面貌，一時無語，心下暗暗稱奇，「怎麼會是他？」
老者慈眉善目，轉眼瞧著逍遙，不以逍遙的啞然無聲為意，倒是面帶微笑，不急不緩道：「正所謂，相請不如偶遇，能在此遇到少俠，當真乃是緣分！方才老朽心下就在猜想，當今世上有這般修為的年輕人，除了少俠，還能有誰？少俠去而復返，此刻終於得見，果不其然還真是少俠。」
眼見老者這般客氣言語，逍遙心下甚是奇怪，暗道，「他這是怎麼了，怎會這般說話？倒像是換了個人一般。不知他這葫蘆里賣著什麼葯？眼下找人要緊，先且看看他究竟意欲何為？」
逍遙便扔掉手中殘劍，畢竟那老者是江湖前輩，且此刻身在他的山莊之中便是客，該盡的禮數還是要做的。逍遙拱手行禮道，「晚輩見過啖血鬼王前輩。」
逍遙行禮后又道：「在此遇到前輩，晚輩也著實頗感意外。」這水月山莊之中的老者，居然會是之前與逍遙幾番交手的啖血鬼王！任是逍遙已有所猜想，此刻間仍覺甚是意外。
「好說，好說。你我幾番江湖相逢，也是莫大的緣分了。」啖血鬼王微笑擺手笑語，卻把與之與逍遙的幾番生死之斗，說做「幾番江湖相逢」一語帶過，似將逍遙已經看做朋友，全然不是敵人仇家。再瞧啖血鬼王說話口吻神態，與之前那暴烈好鬥的武夫，簡直判若兩人。
逍遙心中更加迷惑不解，啖血鬼王竟能這般客氣？心下不覺警覺，想來他心中畢竟有所企圖，不知已預謀著什麼詭計？須得小心提防才是。
逍遙但又想著，啖血鬼王乃是幽冥神教中極為重要的人物，或可順藤摸瓜，以此找尋道幽冥神教之所在，再圖打算。這般想來，此刻在此處遇到他，或是上天的安排，也算是好事一件了。只是不知道啖血鬼王為何會性情大變，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且看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逍遙不解為何啖血鬼王會和他這般套近乎，正色道：「確如前輩之言，在下和前輩真是有莫大的緣分。」忽又想到之前查探水月山莊之時，親眼所見這庭院之中的十人被吸噬殆盡變作乾屍模樣的慘狀，逍遙只覺心寒，心間暗想，「不久之前將十位武林好手吸噬殆盡變作乾屍的惡魔自也是你，眼前整個慈眉善目和善老者也是你，如今的啖血鬼王不知是著了什麼道，到底哪副才是你的真面孔？」
逍遙又道：「既然前輩把晚輩看作是老相識了，晚輩便也不再客氣，就有話直說了……我的四位同伴現在何處？」
啖血鬼王淡然一笑，早已知曉逍遙會有如此一問，他竟不急回答，卻是伸手拍拍方才與逍遙一番比試的年輕人肩膀。那年輕人會意，緩步走到了啖血鬼王身後，卻還緊盯著逍遙，絲毫不掩飾眼中的惡狠敵視。
啖血鬼王淡然笑道：「老朽最是喜歡與直爽之人打交道了，少校想說什麼想問什麼直接說便是，莫要拘束才是！不錯，少俠的四個同伴此刻就在水月山莊。他們四位乃是我水月山莊的座上賓，少俠切莫擔心，他們四位好朋友此刻可好的很。」
逍遙心中懸著的大石終於落地，暗道終於找到了他們四個的下落，果不其然就在此處，不過轉念想來啖血鬼王定是要以他們四個為要挾，讓逍遙做些什麼了。這般也好，起碼知道了他們四個眼下應當還算安全。
逍遙道：「多謝前輩收留流落荒野之人，在下感激不盡。還請前輩帶我去見他們。」
啖血鬼王不願再提此事，卻是轉眼看看身後的年輕人，微笑道：「這是我的義子。你們兩個年紀相仿，算來之前應當見過面了。你們年輕人爭強好勝，喜好切磋武功，不過平常之事。正所謂不打不相識，還請少俠多多諒解吾兒的魯莽無知才是，與武功上多多指點才是。」說罷，啖血鬼王看著身後的義子，又搖頭道，「這孩子平時被我寵慣了，真是不懂禮數，還不見過少俠。」
啖血鬼王之義子極為尊崇義父，義父便是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辭，此刻聽到義父言語之中的責備之意，他心下雖不情願，但仍舊拱手行禮，開口道，「見過閣下，小弟在此有禮了！」
逍遙拱手還禮，心下只覺這個太過客氣的啖血鬼王讓他甚感彆扭。逍遙直言道：「前輩有話直說，需要晚輩做什麼才肯放過他們四個？」
啖血鬼王微笑不語，心下思量沉吟，打量逍遙片刻，方才開口：「上次在武當見過少俠至今，算起來也沒有多少日子，方才觀少俠與犬子切磋，指點犬子一二，老朽心中讚歎，少俠的武功修為短短時日間又是精進不少！」啖血鬼王自打現身便就一直在誇讚逍遙，其義子心下早已不服，又因方才再義父眼前敗於逍遙手下，他心中更是不服，輕聲哼了一聲。
逍遙知啖血鬼王義子心中不服，便開口道：「該是晚輩讚歎才是！前輩的武功修為不知又增強多少倍，晚輩更是自嘆弗不如！不知前輩以化功大法吸噬了多少江湖中人的功力，想來這些人也都真可憐，辛辛苦苦修鍊多年的功力，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了！」
逍遙有意為之，言語當中如此明白挖苦，啖血鬼王和其義子自是聽得真切心下明白。啖血鬼王不惱不怒，其義子義憤之心溢於言表，卻聽啖血鬼王微笑道：「少俠謬讚了，老朽實不敢當！以後的武林，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說罷，啖血鬼王面露難色，嘆氣道：「實不相瞞，老朽這般，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陡然間，逍遙想起那死在影子刺客密室當中的孟掌門來。孟掌門在臨死之際曾透露，乃是一位江湖術士贈予他秘籍，讓他練成了「黑煞毒掌」。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聽了孟掌門臨死之言，那時逍遙就有猜想，那位江湖術士或許就是啖血鬼王。此刻間逍遙忽然想到，孟掌門引一眾武林好手來尋影子刺客所在之處，名為追殺卓青雲而來，實則想盜取影子刺客收藏武林秘籍。那裡離這水月山莊並不遠，逍遙想到華如嫣四人曾碰見一隊人馬擒拿十人押解而去，如今算來那所行方向，正是朝著水月山莊而去的。難不成啖血鬼王出此連環計，他好趁機抓來一些武林好手供他吸噬功力？
想透此中關節，逍遙不禁眉頭微皺，忽開口問道：「不知前輩可認識孟掌門？」
啖血鬼王神色稍變，心下竟也幾分奇怪逍遙為何突然提到孟掌門。啖血鬼王一時語遲，方才坦言道：「孟掌門自是認得，老朽曾為孟掌門卜過一卦。」
逍遙心下已明白幾分，道：「孟掌門已死，前輩卜的卦怕是不會應驗了。」
啖血鬼王道：「緣淺福薄之人，自是難以消受。」
逍遙見啖血鬼王義子雙眼桀驁不羈，此刻間面色些許蒼白，或是方才的比拼令其受了內傷。逍遙忽又想到他曾前去藥王谷逼華羽前輩的師哥藥王穀穀主出谷醫治某人的事來，心下暗思道，「他們請藥王穀穀主是要醫治何人？」
逍遙問道：「不知前輩之前請藥王穀穀主出谷，是要醫治何人？」
啖血鬼王道：「犬子去藥王谷請藥王穀穀主出谷，正是和老朽迫不得已的苦衷有關。少俠莫急，先讓老朽問少俠一句，少俠有沒有自己的仇人？」
「仇人？」逍遙心下暗道，若是說起與誰有不共戴天之仇，逍遙一直竟也想不到。眼下逍遙一心尋找二師父的下落，雖說與幽冥神教數次交手，確也不敢說與幽冥神教有多大的仇怨。逍遙開口道：「若說仇人，卻也算不得有什麼仇人。」
啖血鬼王又道：「那少俠有沒有要找之人？」
逍遙道：「我自然是要找到我二師父的下落，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幽冥教主說過，我二師父在你幽冥神教之中，他等我去找他。」
啖血鬼王微笑道：「如此這般，少俠且聽我說。眼下少俠與我目標一致，老朽有一個大仇人，老朽日日夜夜想著如何報仇雪恨，除之後快。老朽想請少俠助我一臂之力。」啖血鬼王又道：「其實少俠幫我也是在幫助少俠自己。」
逍遙奇怪道：「此話怎講？」
啖血鬼王道：「實不相瞞，老朽的大仇人就是幽冥神教教主。少俠若肯幫助老朽除掉教主，老朽自然便會引少俠找到幽冥神教，尋回師父。」
逍遙甚是詫異，心下暗驚，「啖血鬼王想要謀篡教主之位，除掉幽冥神教教主？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此事當真是匪夷所思了！」
啖血鬼王道：「教主他神功蓋世，老朽自認武功天下數一數二，說實話還沒有服過誰人！但是在他面前，老朽自認不是教主的對手，連他的十之一二都不如！老朽籌劃多時，暗下招兵買馬，若是少俠肯相助，自然又多了一份勝算。」
逍遙一時並未輕信啖血鬼王之言，道，「晚輩不解，幽冥神教教主與前輩有何仇怨？他的武功如此之高，為何前輩還要找他報仇？」
啖血鬼王面色冷峻了幾分，捋捋白須道，「教主他英明神武，武功深不可測，可謂是當世第一人！老朽此生還未佩服過任何人，唯獨對教主是心服口服！他一手建立起幽冥神教來，籠絡人心，招徠一眾絕世高手心甘情願的為他辦事，其手段不比君王，也如諸侯！」啖血鬼王不住稱讚教主，又道：「但教主他卻暗藏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這個秘密他從未告訴過我們任何一個。教主他同樣是城府頗深，暗地裡防備著所有人，連我也被他算計了……我的吸星大法，便是教主傳給我的。」
逍遙更是詫異道：「幽冥教主傳你吸星大法這等神功，當是教主對你之恩，怎會是他在算計與你？」
啖血鬼王道：「教主傳授我吸星大法之初，老朽也當是教主的恩賜，他將這失傳已久的神功獨獨傳授給我，我自是感激不盡。後來老朽才想透此關節來！」啖血鬼王說至義憤處，竟自握緊了拳頭，「教主知我爭強好勝，是個武痴，最喜與人比武，便故意將吸星大法傳授給我。他早就料到我會痴迷於練功當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少俠不知，這吸星大法，專門吸噬他人的內力為自己所用，乃是短時里數倍增強自身功力的旁門，只是吸噬來的內力在修鍊者體內一時難以融合化解，吸噬的內力越多，無數種內力在修鍊者體內衝擊爭鬥，修鍊者便是痛苦萬分，只得不斷吸噬內力來壓制，如此下去，終有一天，體內的內力越聚越多，難以控制，修鍊者自會暴斃而亡！」啖血鬼王想起來每日體內內力衝撞發作的痛不欲生，心下不寒而慄，「教主他傳授我神功，不過是讓我為他辦事，等到事成之後，老朽失去利用價值，不用他出手，老朽自會練功而亡。少俠思量一番，如此這般，教主的城府可深？可算不算是教主在算計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