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迴風月樓
許大娘子來的時候，眧眧還未上樹。
或許是她心中的不甘。只是一瞬間的恍惚，卻見許大娘子已經風風火火的走進院中。
看到的不光是欒孑，還有看起來恣意瀟洒的俠客一般的女人。她不覺蹙眉，「你是誰？」
「我？」眧眧第一次正面與許大娘子碰面，她得以認真地看一下許大娘子，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實，「我叫眧眧。」
她並不避諱自己的名諱，畢竟這個許大娘子未必能聽過她的名字。
只是，這句話說出來的當下，沒成想，這個一直居高自傲的許大娘子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她聽說過眧眧，不只一次。
她專門讓人去調查過，才知道，原來梁宗權的人生中繞不開的一個女人，比她更早，更有淵源。
她敵視地看著眧眧，一字一頓從牙縫裡擠出來，「你為什麼在我家？」
「我來看我的朋友。」眧眧似乎有些心虛，她看了看欒孑，見她對自己微笑，才重新挺直了脊樑，「許大娘子，我只是來看朋友的，希望你通融一下。」
欒孑在這個不被重視的小院中，待了這麼長時間。那個囚禁她的人，卻從未對她有過半分的禮遇和僭越。
對於這樣的生活，無所謂好或者不好，只是因為一個人的恩情，報恩而已，在哪裡又能怎麼樣呢？
許大娘子聞言，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來人，給我攆出去。」
「許大娘子。」欒孑一把將眧眧拉到身後，「我的客人，在我的院子里，有我說了算。你沒權利。」
沒權利？
堂堂一個梁府的大娘子，對一個堂而皇之進了自家院子里的人沒有處置權？
許大娘子雖然是有些傻，卻並不是真的傻，她冷笑一聲，「我家，我說了算。」
的確，若是別的時候，一定是她說了算的。只不過，此時並不是她一個人能說了算的時候。
只見欒孑笑了笑，目光中帶著一絲晦暗不明。她扯唇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也該被一同掃地出門的。」
她說完，便往門外走去。
眧眧緊隨其後，走了兩步，硬是將她拉住，「你是宗權帶回來的，要走也是他說了算，這個女人說了，不算。」
在她看來，許大娘子就只是那個女人，她配不上樑宗權，不管從家世還是別的方面。
梁宗權在她的心裡，是很聰明的人。沒想到會在這裡，過上這樣的生活。
不夠瀟洒，這不是卿雲裳想讓他過的生活。
「滾！」許大娘子沒想到一個兩個的都冒犯自己。他們到底有什麼能耐，居然敢如此不將她放在眼裡。她是這府中的當家主母，而在他們面前，他就好像是一個完全不被當回事的小透明。
她氣呼呼地瞪著欒孑，這個風塵女子，怎麼有她身份尊貴。
她瞪著眼睛，彷彿要將他們都嚇退。
可是，眼前的兩個女人並不買賬。
她的人生何其悲慘。被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收在府中。她也曾拚命的想要做一個善解人意的妻子，做一個大度賢良的主母。
可是，他的不當回事擺在面前的時候，即便是很想做一個賢妻良母的女人，也早早的將所有的心血都消耗光了。
「還不來人，來人哪。」她大叫著，像個潑婦一般。
眧眧上前，一把將她指手畫腳的胳膊拽住，「別叫了。我們不怕你的那些蝦兵蟹將。要走，你留不住，不走，你也攆不出。你活得如此可憐，還是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人生吧。」
誰的人生不想一帆風順，不想家中夫君疼愛，不想兒孫繞膝。
可，她努力了這麼久，依舊什麼都沒有。
梁宗權的心是冷的，冷的根本就捂不熱，而她只能因為姑姑而委屈求全。
她隱隱蹙了眉，眼眶中癟滿了淚水。
她怒不可遏，可是卻因為被戳到了痛處而痛的無以復加。
不甘心被戳破，她幾乎是大叫起來，「還不快給我攆出去。」
她不信自己會那麼沒有權威，在自己家裡，難不成用不動自己家的下人么？
她大叫，卻只見幾個丫鬟婆子在外面看了看，卻沒人真的進來。
何其可悲。
欒孑望著許大娘子，在一瞬間覺得她很是可憐。
她沒有做錯什麼，對於他們的敵意也只是因為梁宗權而已。
一個男人對她不冷不熱，供她吃喝用住，卻不管她的死活。
這樣的人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但是，這樣的人生一定是讓人絕望的。
她突然理解了，拉住眧眧，「別說了，我們走吧。」
他們都沒有錯，那誰錯了呢？
這個錯怪在誰的頭上也會覺得委屈。
眧眧愣了愣，沒反應過來欒孑突然的反應。
兩人走出去，才聽到許大娘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欒孑嘆了口氣，出了府才與眧眧道，「以後不要再來了，找個老實本分的人嫁了算了。可能那個人沒有梁宗權那樣俊逸無雙。但是，一個能對你好的人可遇不可求。不要再來了。他有他的生活。」
都是為情所困，沒有誰是不值得被愛的。既然木已成舟，眧眧再出現在這裡，對於誰來說都是負擔。
若她沒有經歷那種種變遷，或許會覺得一切都可以挽回，只要自己心裡有他，便會成就一段美好姻緣。
事實上，並不是那樣。
成年人的世界里不光有妥協，還有放手。堅持自己心中所想，有些時候對別人是更自私的選擇。
在他們三個人的情感中，欒孑突然覺得，許大娘子才是最可憐的那個，卑微到塵土裡。沒有愛還要維繫著根本就不能站得住腳的婚姻。
眧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其實，欒孑能看的出來，她心裡並不認同自己的說法，也不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管想法是好是壞，他們都負擔著人生前行。
自知不能左右別人的人生，欒孑不過漠然一笑，轉身離開是非，隱在街道盡頭，走迴風月樓。
門口看門的護衛見她回來，下巴都快掉了，這是那個一直想要逃跑的女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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