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的人死去了

第一章 有的人死去了

死亡,在自己短暫的一生里,應該足夠司空見慣了吧,不會害怕,不會逃避,克洛克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這麼想到。

但還是有些疼呢……

克洛克在自己七歲的時候,得到了自己的名字——Clock,奇怪又難聽的名字對嗎?因為一起集訓的孩子裏有人遲到,教官當場甩起一旁的鬧鐘砸破了那個孩子的頭,那個孩子就撲倒在漫天的大雨里,再也沒有起來。

教官讓克洛克把已經摔壞的鬧鐘撿回來,並很隨意地給了克洛克這個名字,或者說代號「鬧鐘」。沒有姓氏,事實上對於這些孩子來說,姓氏沒有任何意義,他們並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裏,父母是誰。

所以,姓氏這種東西啊,只是在提醒自己孤身一人罷了啊!

孤身一人的活着,再孤身一人的死去。

死亡是種什麼感覺呢?

除了越來越微弱的心跳,感覺世界很安靜,傷口也隨着失血逐漸失去知覺,感覺不到疼痛了,但是好冷。再逐漸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控制權,動一下手指,眨一下眼睛,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再到後面,雙腳、大腿、整個下肢,再到雙手、腹腔……一一從自己的感覺中消失,最後,思維和意識也變得愈發滯緩直至停止,陷入永久的靜默和黑暗……

所以死亡即使正在進行也給人的感覺如此漫長!

所以當意識蘇醒,再次感覺到身體的時候,才會覺得太快,以至於反應不過來吧!

「鬧鐘」睜開眼睛,即便是晚上,屋裏的燈光也讓她覺得刺眼,是因為太久沒有見過光的原因嗎?

很快,她便得到了答案,並非如此。「鬧鐘」不顧拍來的大手,藉著婦人給自己擦拭身體的水盆,看到了自己的樣子,一個剛出生的女嬰……

訓練營里很多孩子都是從嬰兒起就在訓練營里了。

這裏所有的孩子都沒有父母,沒有家庭,進入訓練營最高年齡限制是四歲,這些孩子有的是從孤兒院買來的,有的來自一些事故現場,有的來自難民群或者人販子,還有的來自組織叛逃人員的家庭,或者父母都在任務中死去而且無人託付的孩子。

這些孩子將在這裏被灌輸各種理念和知識,經歷廝殺、搶奪、背叛……

他們只有兩個任務:變強,以及活下去。

訓練營相當於是組織的培訓基地,這些孩子就是組織的後備軍,事實上,用「後備軍」來形容這群孩子並不準確,因為一個訓練營小分營里,孩子的總數在三百上下,而最後十五歲畢業能夠成為組織新成員的只有四十個左右。

但是訓練營有一條無比人性的鐵律:不允許吸納有光明未來的孩子!

因為這條鐵律在,所以訓練營會從揮霍撥款而難以養活眾多孩子的孤兒院裏買孩子、會從人販子那裏買下要賣入大山或者賣給乞丐的孩子,會從養不活孩子的難民手裏買孩子。

但是,絕不會去偷搶正常人家的嬰兒。

訓練營的每個畢業生都會執行一兩次買孩子的任務,以此來告訴每個畢業生,他們原本的命運是怎樣的,他們今天又是何等的幸運。是訓練營給了他們活下來並且變強的機會。

他們活下來了,所以他們是無比幸運的!

沒有人會記得,那些畢業之前就已經死去的孩子……

沒有人會記得,那個在大雨里被鬧鐘砸死的女孩子。

她的編號是327。

而那個代號叫「鬧鐘」的生員,曾經的編號是326。

她們是朋友……

在訓練營里,朋友是一個很不真實的名詞,因為今天的朋友,明天就有可能用匕首刺進你的肋間。

朋友,存在於他們還沒有經歷背叛的時候。

「卓天教官說的『朋友』介個詞四什麼意思啊?」一個女孩問道,發音都不標準,但是一副好奇的樣子,看起來甚是可愛!

「就四,就四,唔……」

與她同行的女孩歪著頭在想,顯然也忘記了教官口中的說辭,但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還在從自己貧乏的辭彙庫里,試圖找出這兩個字的解釋。

兩個女孩穿着一樣的衣服,梳着一樣的小馬尾,儘管是訓練營單調又缺乏美觀的制服,也讓兩個女孩子看起來像是並蒂雙生的姐妹。

大概因為思考得太久,發問的女孩子等的太無聊了,就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戳著另一個女孩嬰兒肥的臉蛋。

「吶!吶!到底四什麼意思啊?」

那個女孩子似乎被這一戳激起了靈感,終於想到了說辭!

「朋友,就四像我們這樣的啦!」

「所以,我們四朋友噠!」

「嗯嗯,我們四朋友啊!」

甚至,是還沒有搞清楚「朋友」這個詞的含義的時候。

那一天之前,327因為淋雨而高燒,沒辦法準時到達場地集合,那一天,本應是所有孩子得到「名字」的日子。最終,不是所有!

在攙扶了一路之後,327掙開了她的手。

「你先走,我在後面很快就到。」

看着她猶豫不決的樣子,327很勉強地扯起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用手戳了戳她的臉蛋。

「我就是走累了,想休息一下,真的!就一小小會,不會遲到的!你先去,替我看看,新教官凶不凶!快去嘛~」

在鬧鐘剩餘的日日夜夜,每一個光與暗的剪影里,都有另一個人的模樣,不停的責問!

「為什麼你那時一口答應了,沒有堅持跟我一起?明明知道我已經連話也說不清了,為什麼不敢替我向教官辯解?為什麼看到我死去的樣子,你連眼淚都沒有流出來一滴?我們明明是…朋友啊……為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你!」

327死的那一天,326深切的明白了何為背叛……

「就是像我們這樣的。」

……

7歲到12歲期間,孩子們要學習另外兩種語言和一些基礎的知識,基礎的知識類似於人體基本構造、槍械基礎、基礎傷病急救、基本毒藥辨識與配置……除此之外,日常訓練中還有重中之重的格鬥訓練。所有人都從7歲開始,學習如何去殺死一個人,對象可以周圍的同伴,甚至是營地的教官。

這個時期是訓練營里的死亡率是最高的時候,每個月都有傷殘的孩子被送進醫療室,而每年孩子們都要用一場廝殺來展現自己的成績。

8歲的時候,她第一次殺人,用的是投毒的方式。

9歲的考核,她用自製弩箭射向對手的太陽穴。

10歲,她把自己埋在土裏,一刀刺穿對手的大腿動脈。

11歲,倒抓在床板下面,刺穿床板把匕首送進了對手的心臟。

13歲晉入少年組訓練營的考核,她的對手是整個訓練營里公認最強的那個,代號叫「樹藤」。

訓練營里大多數人的代號跟自身的狀況是無關的,甚至完全相反。比如代號「信鴿」的女性生員,最擅長的是下毒而不是情報,而代號「柳枝」的男性生員,恰恰是營地里出名的莽夫壯漢。

這一情況也適用於「樹藤」,營地生員里殺人最多的樹藤。

一般來說,訓練營為了最大限度的保留人才,不會將兩個都很優秀的生員安排在一起。

鬧鐘大致明白,這個安排,是因為三個月前,鬧鐘殺了一位教官。

這不是訓練營第一個被生員殺死的教官,卻是唯一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喪生的教官,也是死狀最慘烈的一個。

教官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四肢都被挑斷,整個頭開了花,除此之外,還有一地散落在血泊中的鬧鐘碎片。

屍檢報告的最後一頁是這樣寫的:死者先是左腳踝被匕首刺穿,失去移動能力,然後在近身格鬥的過程中被挑斷雙手和右腳,根據屍體的身上的傷口和現場的血跡判斷,依次為:左手、右腳、右手。根據血液氧化程度,從受到突襲到完全失去行動能力,時間不超過3分鐘。之後死者被灌下的化合物灼毀了聲帶,根據口腔以及咽喉的灼傷組織判斷為二氧化硫,這與地面液體殘留的化驗結果相吻合。死者腦後被鬧鐘高頻率擊打,根據對死者顱骨碎片以及受損腦組織的分析,判斷為致命傷,並且這個過程持續了接近5分鐘。另外屍檢部對死者食道及胃部進行了解剖,並未發現毒藥,但是發現大量酒精,血檢酒精含量大於150mg/100ml,推測死者在受到襲擊前約20分鐘,有過量飲酒行為。

另、有一則特殊情況,屍檢部認為有必要向您彙報,關於屍體左側的針孔。通過解剖和化驗發現,死者在死前注射了大量的強心劑,屍檢部原本的報告是死者在打鬥過程中為自己注射的。但是,二次檢驗的時候,我們發現用量完全超出正常的注射量,而且針管上並沒有檢測到死者的指紋。屍檢部與醫療部共同討論給出的意見是,那名代號鬧鐘的生員,在擊打死者頭部的過程中,不停的為死者注射,以延緩死者的死亡時間。

營地負責人在看了這份報告之後,依舊沒有下達對鬧鐘的處罰。訓練營教的第一課,就是每個人要把自己的命牢牢抓在自己手裏。

訓練營不會因為一個弱者的死去,而去扼殺強者的未來。

儘管沒有處罰,鬧鐘也同樣為這場刺殺付出了代價,淬毒的匕首在她的左臉上留下了一道猙獰的傷疤,沒有被及時清理的毒素,永久的破壞了左半邊臉的面部神經。

醫療人員告知她這個結果的時候,也對她的平靜感到詫異。

「沒關係,我也沒想過,以後對着誰哭或者對着誰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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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者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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