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宗德大學士

第八章 宗德大學士

第八章宗德大學士

天象山如來大殿後方,一座大殿平地兀立,青瓦灰牆,高大雄渾,道不盡的古色古香。殿前長長的青磚石板路兩旁長滿了一寸高的青草,綠毯似的青草中冒著些許黃蕊白瓣的小花,散開在各處。青草地上散落的栽種著幾顆小葉黃楊,片片小葉似新芽,瞧著清心定神,明目去煩,是處禪意悠悠之地。

殿內靠牆兩邊層層疊疊的木架上,密密匝匝端坐著各方香客居士財施的一尺高的鍍金如來,菩薩,羅漢上千餘尊,由此得名千佛殿。

進殿處供奉著一尊五丈金身彌勒,雙耳垂肩,肚大腰圓,盤坐扶膝,笑口盈盈。金身彌勒前的供桌上擺滿了幾排長明燈,燈座下壓了張張黃紙,紙上濃墨寫滿了祛病,求子,富貴,平安之類的祈願及香客的生辰姓氏。

陣陣檀香飄散在那大殿內,千尊佛像前最下層的木架上,朵朵蓮花油燈燈火飄搖,絲絲白煙繚繞在那千尊佛像間,宛若那白雲之巔上千佛齊參禪,悟道求心明。

世人都來這僧門求平安保富貴,哪知凡塵有因果,命由本心定。世間眾生一世皆在受著凡塵的福報,一世也在受著凡塵的苦果,福報苦果本共存,又何來求福避苦之說,皆是心未定,人自擾。

菩薩皆由凡人鑄,緣何事事求庇護。

心誠福禍皆由佛,隨心福禍避不過。

大殿後方東邊禪房內,兩個法僧正雙手合十跪在一盤坐在羅漢榻上的黃袈老僧身前。老僧眼眶深陷,骨瘦如柴,面上一派祥和,雙目卻透著精光,一副捉摸不透的神情。

黃袈老僧側身拿起小方桌上的一雙竹筷,夾了一隻面前白瓷碟里的黃色素餃送到嘴裡嚼了嚼,眼含笑意點點頭吞下了,又將那餘下的五隻素餃一隻只送到了嘴中吃完后,便將那雙竹筷橫放在了那張白瓷碟上,面色愉悅的端了方桌上的一杯清茶喝了起來。那跪在羅漢榻前的胖法僧瞧得老僧用完了早齋,便開口說道:

「苦渡師傅,今日冬青城城主派了那衛城相來寺中祈福,正在論法樓候著呢。如來大殿上還跪著幾十名香客,要皈依三寶做居士。依小僧看師傅您還是先接待冬青城的衛城相吧,那可是尊大財神。」

苦渡法師放下手中那杯清茶,理了理脖上的念珠問道:

「圓滿,冬青城距天象山多少里?」

胖僧圓滿瞧了瞧旁側的法僧說道:

「智空,快告訴師傅。」

那滿臉錯愕的智空愣了愣神,朝著苦渡法師答道:

「回師傅,冬青城距此東邊三百里左右,那城相一人騎馬來此,估摸著路上花了兩日。」

苦渡法師單手撐著小方桌從那羅漢榻上起了身道:

「城相路途如此遙遠,心意至誠,不可怠慢,你們先起身隨為師去論法樓吧。」

圓滿聽得此言,趕忙起身扶著苦渡法師出了禪房,智空收了收方桌上的瓷碟和茶杯后,便輕輕關上了禪房門。追著二人出了大殿,去向了那論法樓的方向。

千佛殿東面二里處,一座十餘丈的尖頂高樓傍山而立,樓高三層,層層飛檐,四望如一。尖頂高樓頂檐處懸挂著一刻著「論法樓」三字的烏木牌匾,字體剛勁雄渾,古樸厚實,大氣非凡。

樓內大廳中設有一高台,高台下齊整整的鋪著幾排蒲團,應是那誦經論法之處。高台下一名身著靛藍錦袍的男子正在來回的邁著步子。男子服飾華貴,黑髮白須,腰懸一紅色玉牌,掌心不停的旋著兩顆紫紅鋥亮的核桃,眉頭緊鎖,神色焦急。聽得門外傳來踏步聲,趕忙三兩步朝著樓外奔去。

苦渡法師領著圓滿和智空剛到樓前,便瞧見那靛藍錦袍的男子焦急的奔出,三人朝著他雙手合十做了個揖,苦渡法師開口問道:

「衛城相,何事如此慌張?」

那衛城相握住掌心的核桃合十還了個禮,身子一側,單手朝著樓內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到大廳內細說。苦渡法師點了點頭,四人進得大廳后,苦渡法師和衛城相盤膝對坐在了蒲團上,圓滿和智空一左一右立在了苦渡法師身後。那衛城相雙眼瞧了瞧門外,圓滿心領神會的移步去關上了大門,瞧著大門閉上,衛城相這才開口道:

「苦渡大師,冬青城出大事啦!」

苦渡法師皺了皺眉問道:

「出了何事?」

衛城相嘆了口氣垂頭扶著膝答道:

「冬青城怕是要易主了,前幾日城內來了個武瘋子,一雙枯掌將城內的護城九甲全打成了重傷,說是一月之內再找不出能跟他對上招的人,便要將這城主之位霸佔了,說是這偌大的冬青城,連個高手都尋不出,這城主如何護得一城百姓平安,倒不如讓他做了這城主,唉!」

苦渡法師思索了片刻問道:

「那護城九甲可是渾身乾裂,胸口滾燙?」

衛城相身子朝前湊了湊答道:

「正是此癥狀,苦渡大師莫非認識這武瘋子?」

苦渡法師笑著點了點頭道:

「定是那腰懸竹笛的掌痴了,城相切莫心焦,此人與我僧門也算有些緣分,今日九月初三,過幾日他定會來這天象山。這人雖好武瘋癲,卻非大惡之人,護城九甲傷勢應無大礙,他口中之話也不必當真。」

衛城相聽得苦渡法師此言,面露喜色,拱手問道:

「苦渡大師此話當真嗎?」

苦渡法師雙手合十點了點頭道:

「僧門人自當不妄語,城相若是放不下心,老僧可做場祈福法事保冬青城平安。」

衛城相朝著苦渡法師躬身行了個禮道:

「那就有勞大師了,城主本想托苦渡大師去山頂請空玄師傅下山化了冬青城的這劫難,今日有了大師您這番定心之言我也好回城向城主交差了。」

苦渡法師心想,這天象山頂可是僧門重地,除了那絕頂輕功的不世高人可踏山而上,便只有鎖經樓後方的密道是唯一通道了。但世間又有幾人能有這等飛天身法登得上這兩千餘丈的絕頂高峰。便是有求於空玄師傅之人,都要先到這天象山腰的苦渡法師這兒報備轉達,得了允諾後方能通過密道上到山頂。苦渡法師心想這衛城相想必也知僧門此規,便開口說道:

「那城相就先隨老僧去千佛殿準備祈福法事的事宜吧,空玄師傅也是知道此人的,此事也須到那天象山頂方能解決。城相自可放寬心,此事定無大礙。」

那衛城相聽得苦渡法師一番誠懇之言,連連點了點頭,眉頭似乎舒展了些,便起身隨著苦渡法師三人去向了千佛殿。

天象山頂,青灰僧衣的宗德正穿行在天象法場上,瞧見法場上的悟明正舉著頭銅象定在那行氣運功。只聽得「嘭」的一聲,便見他雙足一蹬,舉著那千斤銅象躍了兩三丈高,定在空中立了片刻后,雙腳踏風朝前邁了幾步,便泄了氣似的「哇哇哇」的大叫了幾聲,急匆匆的墜了下來。宗德瞧他大口的喘著粗氣放下了那頭銅象,便笑著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

「哈哈,悟明師兄,你這浮天步法還是有點長進啊,跟大師兄就差個天象山的距離啦。」

悟明緊了緊腰間的布帶昂著頭喘了幾口氣道:

「我定是不能跟大師兄比的,大師兄每日練功五個時辰,我每日才練兩個時辰,勤奮不如他,天資也不如他,自是與他差個幾千里。就算是宗德師弟你這睡懶覺的本事,我也是追趕不上了啊。」

宗德瞧他一副參透玄機的模樣,不禁驚奇道:

「嘿,悟明師兄,今日是受了誰的點化,這練功也勤了,道理也懂了,看來你這浮天步法要大成啦。」

悟明雙掌拍了拍那銅象背道:

「宗德師弟,如今你可是這僧門的大學士,教那追藏小師弟識文斷字,學語抄經。每日睡到日頭當空,吃著齋堂覺清正凡開的小灶,這般神仙般的日子真是令人羨慕啊。」

宗德聽他一通酸話,無奈笑了笑道:

「行了行了,別羨慕了,快些練功,我得去找空玄師傅了,今日早齋的小灶可是香油煎豆腐,綿軟順口,美味非凡啊,哈哈。」

瞧著宗德大步流星去向禪房的背影,悟明吞了吞口水,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

「唉,眾生不平等啊!」

說罷,又發力舉起了那頭銅象開始練那浮天步法。

靠山禪房內,宗德正跪在盤地而坐的空玄師傅前雙手合十道:

「空玄師傅,這一月身上黑氣淡了些,只是整宿整宿的冒著黑汗,每日到卯時才睡去,那擦汗巾都染成了墨色。」

空玄聽得此言,面露喜色道:

「黑汗是散毒之兆啊,看來這菩提葉於他有奇效啊,每日堅持服用吧,經書抄得如何了?

宗德點了點頭,無奈道:

「回師傅,才抄了一部心經,字識得挺多了,就是話說不太順,能說順的也就是宗德師兄和餓啦這幾個字了。

空玄師傅眉開眼笑緩緩念道: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宗德,這可是樁修行,你這夜裡整宿的照料這小師弟,白日里又要教他識文斷字,難怪這僧門的師兄弟都叫你大學士,叫得也是在理啊。追藏這條命如今算是撿了回來啦,這小師弟是你這世的緣,也是你前世的債啊。」

宗德撓了撓腮幫子道:

「師傅,這師兄弟們取笑也就罷了,您也跟著起鬨,除去這大學士的稱謂,還得了個愛睡懶覺的名頭,小僧也懶得解釋,只盼追藏身上黑氣能早些祛了才好。」

空玄師傅哈哈笑了兩聲,從懷中掏出個白瓷瓶遞給他道:

「莫理塵世閑語,心境自可頓悟啊。這月的散邪丹拿去,看這情形,不出五年,這黑氣定能完全祛除啦。」

宗德接過白瓷瓶在掌心捏了捏,神色猶豫,欲言又止。

空玄師傅瞧他神情,擺了擺手道:

「但說無妨。」

宗德應聲道:

「師傅,小僧探追藏經脈時,發覺他體內內勁雄渾霸道,氣息雖亂,但是經脈奇粗。這般小的年紀,內勁都快趕上悟明了。這身幼小的筋骨承受得住這股猛烈的內勁,實在是奇事啊,可否先教他練練百象輪轉功?看看是否有助於祛毒?」

空玄師傅搖了搖頭道:

「待他心脈定下來再看吧,如今這來歷不明黑氣尚未祛除,不得莽撞啊。再過幾日,那掌痴又要來拜山門了,你與他也算是舊識,可問問他這五年尋戰天下時可曾見過這黑氣,看他可有破解之法。」

宗德聽得掌痴的名號,心下想,這武瘋子又要來了,五年前曾與他對過一掌,震得氣血狂走,險些內傷,若不是大師兄在他背後引走了掌勁,怕是筋骨都要裂了。那掌痴雖嗜武好鬥,為人卻光明磊落,豪邁大氣,僧門中人對他也頗為佩服,更有六根未凈者,被他豪邁之風所感,蓄髮還了俗,做了那僧門游僧去游天下去了。宗德聽得空玄師傅此言,對那掌痴生出了一絲期望,便起身朝空玄師傅作了個揖道:

「師傅,那小僧就先帶他去拜見苦渡法師了,今日是香客皈依的日子,苦渡法師說是要瞧瞧追藏有沒有慧根,讓帶過去看看。」

空玄師傅搖頭笑了笑道:

「去吧,這苦渡,又要搶老僧的弟子。」

宗德出了禪房穿過天象法場,和法場上練功的悟明合十道別後,踏上密道往鎖經樓奔去。

宗德穿過鎖經樓,到得禪房門口,瞧見追藏坐在張小竹凳上,手裡還在翻著那本《僧門百佛圖》,瞧著宗德回來了,追藏乖巧的叫了聲宗德師兄,宗德蹲下來摸了摸他頭道:

「追藏,昨日教你的兩個字可還記得?」

追藏點了點頭,眼睛卻盯著那本百佛圖,宗德順著他眼神瞧去,圖上一尊明王端坐在盤石上,兩眼怒瞪,背負猛火,一手持雙耳利劍,斬斷人間煩惱絲,一手持金剛杵,破一切嗔痴魔障。宗德笑著問道:

「追藏喜歡這一頁嗎?」

追藏眼神獃獃的看著,手指指著那尊明王問道:

「是什莫呀?」

宗德回道:

「誦經傳法如來相,除魔救世現明王。這是不動明王,是大日如來的忿化身,佛也有怒氣,大日如來發怒就會變成不動明王啦。」

追藏小手掌在那頁上興奮的拍了幾下,邊拍邊大聲叫道:

「不動明王,不動明王。」

宗德瞧他可愛的樣子,放聲大笑道:

「哈哈,追藏好厲害啊,又說順幾個字啦,這明王可拍不得。先跟師兄去千佛殿拜見苦渡法師吧,待會回來師兄再跟你一起看好不好?」

追藏點點頭,將那本百佛圖不舍的放在了竹凳上,起身牽了宗德的手,嘴裡念著:

「好厲害啊。」

宗德收起那本百佛圖起身放回了禪房,便牽著追藏朝著千佛殿行去。

千佛殿殿門緊閉,大殿前散亂的聚著幾十名男男女女的香客。香客們手中捧著一方檀木製的龍首香台,香台里插著根燃了一半的佛香,正升騰著一縷縷輕盈的白煙。幾名香客簇擁在一塊小聲交談著:

「這都等了快一個時辰了,苦渡大師為何還不開門啊?」

「你可知足吧,前幾日我一人來此,足足等夠了三個時辰都未見到大師。」

「誒,諸位莫要慌張,今日我們這香客眾多,苦渡法師必定是會相見的。」

一聲「嘎吱」聲,殿門緩緩開了條縫,眾香客聽得開門聲,齊刷刷的朝著大殿前涌去。殿門開到一半,眾香客瞧見胖僧圓滿從那殿門內邁了出來,只見他故作姿態的清了清嗓子,裝腔作勢的雙手合十大聲道:

「清香盡,誦吉祥,心至誠,可入殿。眾位施主列隊誦經吧。」

眾香客聽得此言,趕忙列成了兩隊齊聲念起了《吉祥經》。

「勿近愚痴人,應與智者交,尊敬有德者,是為最吉祥……」

圓滿搖頭晃腦的聽著眾香客念著《吉祥經》,一對小眼環顧掃視著眾香客的衣著服飾,掛飾佩戴。瞧著幾個身著錦衣華服,配著貴玉寶珠的香客,圓滿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小眼眯眯,微微點頭,甚是滿足。

待得眾香客念完吉祥經,那龍首香台內的半柱香也已燃盡。圓滿便側身推開了身後的殿門,單手做了個請勢道:

「各位施主殿內請吧!」

眾香客端著龍首香台,魚貫而入。進得殿內,圓滿招呼眾香客列成了幾隊坐在了蒲團上后,又囑咐各位香客將那龍首香台放在了身前。這才去向大殿後方東邊禪房內去請苦渡法師,進去片刻后,禪房內傳來圓滿高尖細的呼喚聲:

「眾香客,現世活佛出,行拜佛禮。」

眾香客聽得此言,紛紛伏地叩首,跪拜在地。只見得苦渡法師穿了件描龍穿金的紫紅袈裟,步伐輕盈的從禪房內邁了出來,坐到了眾香客前的一張羅漢榻上。身後跟著的智空端了一疊厚黃紙立在了左側,隨後的圓滿捧著個盛滿了清水的古銅金缽立在了就近的右側站定后,又操著他那口高尖細的嗓音喊道:

「布施活佛,功德無量,西一起,東末盡。」

西邊伏地的香客聽得此言,趕忙起身躬著身子行到那羅漢榻前跪著,從衣襟內掏出了一大疊銀票,雙手捧著高舉過頭頂輕放在了榻上的小方桌上。圓滿瞧了瞧那疊銀票,小眼放光,朝著那香客道:

「合十閉眼,天象聖水,佛法灌頂。」

那衣著華麗的香客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神情虔誠的候著。苦渡法師無名指在那古銅金缽里沾了沾,朝著跪在面前的香客頭頂上屈指彈了兩下,左側的智空抽了手中最上層的一張厚黃紙鋪在了小方桌上。苦渡法師為香客施完灌頂之禮后,便取了方桌上的毛筆在硯台里沾了沾,在那厚黃紙上寫上了「寶心居士」四個大字。放下手中的毛筆后,苦渡法師雙手捏起了那張黃紙輕輕抖了兩下,隨後便將那黃紙滾成了圓筒,取了方桌上的一根細紅繩繞著那黃紙筒輕輕系了個結后,遞到了那閉眼的香客跟前。左側的智空高聲喚道:

「寶心居士,皈依三寶,凡遇佛法僧,皆行合十禮。殺盜淫妄酒,皆不可為之,睜眼接賜名,一世享富安。西二隨後!」

那剛被賜名寶心居士的香客睜眼領了那賜名黃紙后,朝著苦渡法師拜了三拜,又回到了那蒲團上盤膝坐下了。寶心居士右側的香客隨後也依樣行禮,布施功德,誠受灌頂,禮接賜名。

過得一炷香時辰,殿內的眾香客都已受禮完畢。智空手上那疊厚黃紙已所剩無幾,羅漢榻上的小方桌上堆滿了小山包似的銀票金錠。圓滿捧著那古銅金缽昂著頭道:

「眾位居士,今日入得僧門,每月需來此供奉師傅,聽經聞法。往後不可惱亂聖賢,不可惱亂眾生,不造惡業,不造孽障,廣結善緣,廣修善心,積得一世功德,方享清凈安樂,一世富貴。」

說罷,將手中那古銅金缽放在了羅漢榻上,雙手合十朝著眾居士作了個揖,眾居士合十還禮后,智空高聲喚道:

「活佛起身,行叩首禮。」

苦渡法師從羅漢榻上起身後,朝著眾居士合十微躬了下身子。眾居士還禮后,紛紛伏地叩首,苦渡法師抖了抖袖袍,邁著小步回了後方的禪房。圓滿捧起那古銅金缽,朝著眾居士道:

「眾位居士,今日禮畢,眾居士可去如來大殿的備物禪房領取僧衣佛經,今日齋堂已為眾位備下了午齋,各位可用過午齋后再行下山。」

說罷,便和智空回了禪房,眾居士行禮道謝后,依序起身出了千佛殿。

宗德領著追藏行到千佛殿門口,瞧著魚貫而出的眾居士,便牽著追藏退到了石板路的旁側,微笑著躬身朝著眾居士行合十禮。眾居士紛紛虔誠的還了禮后,朝著如來大殿行去。追藏扭頭瞧著眾居士的背影,好奇的問道:

「是誰呀?」

宗德牽著他行到石板路上,望著他笑道:

「這些是居士,世間的眾生想入僧門學佛修心,卻受不住僧門每日的清規戒律,割捨不下凡塵俗世的羈絆,便可皈依僧門做居士。皈依后每月初一十五吃齋便可,平日里除去念經誦佛,一切如常,也算是半個僧門人了。」

追藏眼睛朝上看了看,像是在思索些什麼。宗德瞧他滿臉認真的神情,咧嘴笑了笑后。便牽著他進了千佛殿,直奔向殿內後方的禪房。

禪房內,苦渡法師正和衛城相滿臉笑意的端坐在六方椅上品茶攀談,瞧著宗德領著追藏來了,圓滿和智空合十行禮叫了聲師兄,苦渡法師放下了手中的清茶道:

「宗德來啦,這是冬青城的衛城相,今日來此做祈福法事,待會還有些事需勞煩你。先領追藏到殿外來吧。」

說罷,便起身朝著殿外行去,宗德和衛城相相互點頭行禮后,便領著追藏和眾人一齊朝著殿外行去。

眾人到得殿外立定后,苦渡法師看了看追藏,指著殿外的青草地道:

「追藏,看看殿前這片青草地,看到了什麼啊?」

追藏眨了眨眼睛回道:

「禪」

圓滿和智空對視了一眼,那衛城相摸了摸白須,滿臉笑意的點了點頭。

苦渡法師又指了那幾顆小葉黃楊道:

「再看看這幾顆草地上的小葉黃楊,看到了什麼啊?」

追藏抬頭望向苦渡法師答道:

「心」

苦渡法師放聲大笑,雙手合十轉身朝著殿內拜了拜,蹲下身來摸了摸追藏的頭道:

「好好好,悟性奇佳,慧根通明啊!宗德,看來你這大學士之名並非空穴來風啊。」

宗德笑著撓了撓頭道:

「苦渡法師見笑了。」

苦渡法師緩緩的起身望了望面前那片青草地后,神色舒展的朝著宗德道:

「你這小師弟悟性奇佳,你需好生的將那鎖經樓內的經書盡數講與他聽。這幾日你先領著追藏護送衛城相回冬青城吧,來這僧門也有幾月了,帶這娃娃出去看看。畢竟還是個孩童,去得冬青城見了那繁華市井后,還能心靜平和,才是個學佛之材啊。衛城相也有些重要之物需托你帶回僧門。」

宗德疑惑的瞧了瞧衛城相,衛城相衝他笑著點了點頭,苦渡法師瞧了瞧他神情,想必他是不知如何向空玄師傅交待,便笑著沉聲道:

「宗德,空玄師傅那不必憂心,今日他要下山找我討茶喝的,老僧自會轉達於他,你們去齋堂用過午齋后便出發吧。」

宗德聽了苦渡法師做保之言,便蹲下身雙手搭在追藏肩頭問道:

「追藏,今日我們要和這位衛伯伯下山,師兄帶你去衛伯伯住的地方買糖葫蘆吃好不好?」

追藏點了點頭,開心的拍了拍手道:

「追藏吃糖葫蘆。」

眾人瞧著追藏天真單純的模樣,都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宗德也笑著起身朝著眾人行了個禮道:

「那我們先回禪房收拾些衣物,用過午齋后再來此處尋衛城相一起下山。」

說罷,便牽著追藏踏上青石板離去了,瞧著兩人離去的身影,苦渡法師低聲緩緩道了句:

「大日如來追一世,不動明王藏一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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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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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宗德大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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