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我們已經儘力了
卧室的燈光昏黃。
曖昧的氛圍初顯。
遲早早終於抬眸看他,眸底濕濕的,眼尾紅紅的,像是跨越了這麼長的歲月時光而來,面前的遲早早,依然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你看她這個樣子。
真是要命的可愛。
遲早早的手指暴露在空氣里。
從戴文的方向可以看到她的手指,和許多年前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纖細漂亮,指甲圓潤而且粉嫩,戴文想要傾身過去,用力攥住他看起來無處安放的手指。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戴文才終於肯徹徹底底的承認,自己是那樣的患得患失。
其實放不下的,一直都是自己。
戴文這樣想著,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然後鄭重的在遲早早飽滿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早早,你知道的。我喜歡你。」
「雖然比你要晚,但是絕不會少於你對我的喜歡。」
「之前說過我喜歡你,也說過我愛你。」
「這次我要告訴你,我比你想象的還要喜歡你,還要愛你。」
戴文的聲音輕輕碰撞在空氣裡面。
遲早早的睫毛眨巴眨巴的,像是小扇子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遲早早終於輕輕抿唇,然後稍稍抬頭,在戴文的唇角落下一個吻。
……
市中心醫院。
直到莫曉曉和司禦寒一起來到急救室門口的時候,莫曉曉整個人還處於有些恍惚的狀態。
柳紅玲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輕輕點頭,算是示意。
莫曉曉看到莫皓晨窩在柳紅玲懷裡,眼睛眨巴眨巴的,上下眼皮直打架,看起來簡直困的不得了。
莫曉曉想要說讓孩子睡覺,又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說。
莫墨這個時候,還在學校呢。
「今天一整天他的精神都挺好的,之前還不願意動,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都要四處轉轉,還破天荒的和晨晨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交代的都是零星瑣碎的事情,搞的晨晨也開心的不得了。」
「到了晚上回卧室的時候,走著走著樓梯,就這麼暈倒了。」
「我想可能,他自己也是清楚明白的。」
柳紅玲絮絮叨叨的說著話,聲音小小的,壓的很低很低。
和莫曉曉一樣,她也沒有哭。
莫皓晨還在這裡呢。
她總不能把莫皓晨給嚇壞了。
可是其實她自己都要被嚇壞了呀。
她真的想哭。
之後的三個人都沒有再說過話了,沉默的氣氛實在壓抑。
莫皓晨畢竟還是孩子,不多一會兒熬不住了,窩在柳紅玲的懷裡昏睡過去。
……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的。
可是大家乖乖巧巧安安靜靜的等著,像是真的等待奇迹出現一樣。
其實在護士站的時候,護士就已經告訴司禦寒了。
莫建業的情況並不樂觀。
司禦寒當然不會告訴莫曉曉。
可是其實,就算他不告訴莫曉曉,莫曉曉心裡也大概知道。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個小時,像是隔了整整一個世紀那麼久。
手術室的紅燈變綠。
醫生從手術室裡面出來,還戴著大大的口罩。
「怎麼樣了醫生?怎麼樣了?」
還是柳紅玲首先上前去,縱然懷裡還抱著沉睡的莫皓晨。
她的身子有些不穩,稍稍側了一下,最後堪堪穩住身形。
她的眼底淚光點點。
懷裡的莫皓晨像是感覺到什麼一樣,迷迷濛蒙的睜開眼睛。
「媽媽……」
司禦寒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去,從柳紅玲手裡穩穩的接過莫皓晨。
柳紅玲抬眸,有些感謝的看著他。
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各種各樣的不愉快,在這簡單的一個眼神裡面,像是瞬間煙消雲散了一樣。
莫曉曉也走過去,每一步都是恍惚著的。
「很抱歉。」醫生的眼睛垂下來,即使見慣了生離死別,還是無法做到冷眼旁觀吧。
「我們已經儘力了。」
「病人現在還有意識,有什麼要說的話,儘快說吧。」
莫曉曉的身形稍微顫了顫。
即使已經和上天許諾過自己的壽命,上天還是沒有捨得將自己的壽命分食給他。
可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這一天來的,比想象當中還要突然一些。
被司禦寒抱在懷裡的莫皓晨,像是也意識到什麼似的,掙扎著起身,要找媽媽。
可是柳紅玲哪裡還顧得管他啊,每天都在擔心這一天的到來,每天都在為這一天的到來做著心理建設。
可是這一天真的來了,那些所謂的心理建設,轟隆轟隆全部一併倒塌。
柳紅玲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她已經過去的大半生命里,都有莫建業的影子。
沒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仰望他,崇拜他。
和他在一起之後,相夫教子,或者爭風吃醋。
目光所及的當下,全部和他有關。
倒是莫曉曉,一步一步走過去,輕輕將柳紅玲扶起來。
也大概是當下的這一刻,柳紅玲和莫曉曉之間,那些所謂的恩恩怨怨,曾經以為大概永遠也跨不過的鴻溝,在生死面前,變得渺小,微不足道起來。
然後她們兩個人,跨過大大的鴻溝,因為某個共同相愛的個體,彼此聯繫起來。
某種情況下,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抓緊時間吧。」
醫生站在一旁,白色的工作裝看起來很是規整嚴肅,聲音很低,低但是有力的催促著。
莫皓晨軟軟的窩在司禦寒懷裡,掙扎著扭動,看見柳紅玲哭了,然後又被莫曉曉扶起來,和柳紅玲頗有些相似的眼睛眨巴著,被司禦寒抱著,四個人一同進入手術室裡面。
說來倒也是有些慶幸的,至少他們都還有機會和莫建業說上最後一句話。
多少病人死亡猝不及防,或者悄無聲息。
……
他們進來的時候,病床上的莫建業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緩緩睜開眼睛。
形容枯槁的蒼老面龐上,又忽的迸發初些光彩來。
從莫曉曉的角度可以看到,莫建業在費力的呼吸著,不過還是用力伸直手臂,朝著他們的方向揮了揮手,算是示意。
「建……」
柳紅玲的雙腿有些軟,被莫曉曉攙扶著走到床邊之後,本來想要叫莫建業的名字,但是她的喉嚨乾澀沙啞的厲害,實在叫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