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腳趾

從政界角度講，白強以上是突飛猛進，從商業角度講，那得勢的人自然更是順風順水，財源滾滾。

走私生意是目前所有生意中的大頭，現在又加上整個76號特務們的加持，白強越做越大，基本壟斷了十六鋪碼頭的生意。

當然，為了對外掩蓋壟斷行為，同時防止被架空，白強也搞了些小把戲。

那就是除了原來的聚鑫物流，白強又找安排自己人開了雪碧物流、可樂物流、美年達物流等等好幾家新牌匾的物流公司。

叫大彪佈置，由76號裏面的第一、第二、第三等等行動隊，分別各自負責一個公司，每個月搞搞評比，既調動了他們的積極性，又利用他們互相監督，以自己防被蒙蔽。

雖然這有點陰險的意味，但是若是以「上海王」為目標的話，這也是逼不得已的。

眾所周知，若是稱王，就會變成孤家寡人。一個皇帝從登基開始，他今後的每天只會面對一種東西，那就是謊言。

他今後每天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不斷地分辨，他身邊的所有人，是在如何騙自己。

這就是孤家寡人這個詞的來歷。

不過稱王並不是白強的目標，只是有少許類似而已。而且白強也並不是孤家寡人，他身邊還有好幾個過命的兄弟不會騙他。

……這方面先按下不表。

說到上海商業界，有一個人比較坐立不安，就是那個商統會的孫會長。

就是那個當初在松月樓請客，因為5000塊錢的會費紅包，提拔了白強為副會長的孫會長。

他現在不再覺得白強是個傻逼了，相反，他覺得如果自己不讓出會長的位置給白強，很可能也會被人從後背劈開，倒在沾滿露珠的馬路上。

所以他四處打聽白強的行蹤，希望能夠當面向白強表達自己讓位的想法。

他經常提着自己的那個公文包，等在他打聽到的，白強可能出現的地方，一等就是幾個小時。

這些地方往往是花天酒地的娛樂場所、戒備森嚴的日租界周圍、以及新建在郊外的秘密建築物附近。

但白強並不是那麼好見的，不是酩酊大醉，就是有日本憲兵隊的戒嚴，或者就是躲在車裏不露面。

於是孫會長就只能默默走開，再尋找下次機會。

有一天晚上他回到家裏，唉聲嘆氣地放下公文包，然後去衛生間洗了一把臉，進到沒有開燈的卧室。

卻撞見卧室的床上，坐着一個巨大的黑影。

站在卧室門口的孫會長驚愕不已，張著嘴巴，面對着那個端著槍的黑影。

他看見自己那個倒霉的公文包，已經被撕成兩半，裏面的東西散落在黑影身邊的床上、地上。

……

黑影用低沉的聲音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我？……這是我家……」孫會長一時間有點錯亂，他回頭看了一眼走廊，確認這是在自己家裏。

「你想幹什麼？」那個黑影又問道。

「我想……我想知道你想幹什麼。」孫會長無奈地說，他這樣回答並不是因為鎮定，而是因為他真的被問懵了。

「我注意你幾次了，你最近在跟蹤某個人，我想知道你想幹什麼？」黑影說道。

「我……你？是說白老闆嗎？你是白老闆的保鏢？我只是想……想和白老闆談談商會的事。準確說，我是想把商會會長的位置讓給他……」孫會長說。

「……」黑影沉默，不置可否。

「如果……您能向白老闆轉達一下我的意思，我也可以不用見他，對了，我是商會的孫會長……」孫會長誠懇地表示。

「好吧……」黑影說着，收起槍來，站起身走向孫會長，身影更顯得高大偉岸。

「你……」孫會長被嚇得縮起脖子，靠向一邊，既不敢跑，也不敢對峙。

「你的妻女在閣樓上的柜子裏……別擔心，是活的……你以後不要再鬼鬼祟祟地出現，記住了嗎？」黑影用隆隆的聲音問道。

「記，記住了……」孫會長說着，看着黑影從走廊里離去，之後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閣樓去，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腿，在發抖發軟。

……

就是這樣，白強有點越發神秘，深居簡出起來。

他深居簡出，外面的活動，基本上就交給二奎憨柱、大五小五們了。

他們不再拘泥於紅燒牛肉麵、電影院等地，也藉著監督76特務行動的名義，涉獵進到上海的各個領域。

其地位相當於白強的特派員，所以從經營者到地方幫派、從職能部門到76號特務，無不對之畢恭畢敬。

商鋪、車腳行、歌舞廳、賭場，二奎憨柱、大五小五而把一攤，大量黑金從各個層面匯進，最後由老烏核算記錄，按批次輸送給地下黨。

但是白強又隱隱約約感覺，事情有失控的傾向。

就此從那次坐小五的車感覺到的。

那天中午，白強跟汪偽政府里的警務部長喝了點酒，因為老烏讓白強從警局裏撈一個地下黨，放完人，警務部長藉著這件事，攀上來請白強吃飯。

由於小五是跟警務部門對接的負責人，所以就一起陪同，喝完酒小五就送白強回去。

開的也是小五自己的車，小五有自己的車，自從這幾位有錢有勢之後，一人提了一輛凱迪拉克大轎車，車牌號都是連着的，從滬8891到8896。

那時候沒有酒駕之說，小五自己也喝了不少，有司機不用，非要自己親自開車送白強。

白強問：「沒事吧你？」

「沒事，這點酒算啥……」小五說。

白強喝得暈暈乎乎，也不知是人晃還是車晃，就由了小五。

哪知開了一段后，白強困意難當，正想倒頭睡去的時候，車子卻猛地剎了一下車，把他驚了一醒。

「怎麼了？！」白強問。

「媽的，刮到人了！」小五憤怒地砸了一下方向盤。

這是白強第一次坐小五的車，沒有順利送大哥白強到家，小五感覺很沒面子，至於他是從什麼時候這麼在意麵子的，白強也不知道。

街上的人群發現了事故，騷動吵嚷着圍了過來。

前方不遠處正好停著一輛警車，一個巡警推開車門下來，朝這邊望了一下，趕緊正了正頭上的帽子跑過來。

……

被車刮到的是一輛人力三輪車。

這種三輪車並不是現在的那種「倒騎驢」式，而是一輪在前，兩輪在後，說白了就是升級版的黃包車，也是拉客用的。

好在車上沒有客人，只是把空車颳倒，車夫跌落而已。

……

白強和小五下了車，探問車夫的傷情，車夫是個窮苦人，皮糙肉厚的，跌一跤就像打個指響一樣平常，其實早就站起來了。

「傷到哪沒有？」白強問車夫。

車夫抹了一把黑灰色的膝蓋，觀察著白強的臉色，只是齜牙咧嘴呻吟，並沒有說傷了或者沒傷。

他也許是想先觀察一下車上的人是否和善，如果夠和善，就開口索賠，要是凶神惡煞，就自認倒霉。

……

車夫正猶豫着，忽然屁股上挨了一棍子，嚇得身子一直。回頭一看，竟然是那個巡警沖了過來，打了他一警棍。

白強和小五也嚇了一跳，看着那個巡警。

只見巡警對那個車夫喝道：「還不快滾開！不怕死啊？」

……

車夫一愣，定睛瞧了一下，認出是這片的巡警二偉子，二話沒說，立馬掀起地上自己的三輪車，推到路邊，用行動證明了自己沒有受傷。

等白強和小五的目光從離開的車夫身上收回來時，又被近到眼前的一張笑臉嚇了一跳。

只見巡警二偉子弓著背，滿臉堆笑地朝小五點頭說到：「五爺！您沒事吧？」

小五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巡警，嘴裏不耐煩地說了句：「沒事兒……把路給我清開！」

「誒，誒！」巡警得了命令似地點着頭，轉身朝着圍觀群眾，揮舞起手裏的警棍，厲聲喊道：「看什麼看！都給我讓開！你！還有你！」

……

小五環視了一下，看周圍人已經散開，就護著白強上車。

巡警一看小五似乎要走，又忙湊過來，堆笑着問：「五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小五向旁邊撇了一下嘴說：「滾蛋！」

「誒，誒！」巡警又得了命令似地點着頭，滾蛋了。

……

車上，白強問小五：「那巡警你認識？」

小五說：「不認識。」

「不認識？那他怎麼認識你？」白強問。

「他？可能是認識我車牌吧……」小五不屑地說。

……

白強再沒有說別的話，也清醒了不少，雖然這不是什麼不可以接受的事情，但巡警叫小五的那兩聲「五爺」，一直縈繞在他腦海里。

「五爺？」回到家的白強咂么著，小五這麼快都混成「五爺」啦？他們在外面都幹了什麼？是不是應該讓他們收斂點？

但是他來不及往下想這些事情，穿着透明睡衣的鐘妙，就爬到了他的身上，解着他的領帶。

即便近來出入了不少風月場所，但白強打心眼裏還是覺得，那些庸脂俗粉的魅力，不及鍾妙的一個腳趾。

額，說腳趾，腳趾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