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之卷 第九章 械鬥

槍之卷 第九章 械鬥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奔海城的軍隊在一塊平曠的地上支起營帳,樹起火把,遠遠望去,平原之上滿是星星點點的火光。蕭褀坐在火把邊,細心地擦拭著手中的長槍。戰場上,這槍還曾沾染滿了鮮血,如今擦得血跡全無,槍尖湊到鼻前聞一聞,還能嗅到些許血腥味。

戰場上血脈僨張,全然不覺,如今一人沉靜下來,當日殺戮、血腥的畫面,時刻浮現在眼前。而在一片腥紅的戰場上,蕭褀彷彿又看到一個身影,花白的頭髮隨風揚起,橫刀立馬,銳不可當。

「霸刀林厲……」蕭褀低聲喃喃道,手中不停,依舊用力擦拭著槍尖。

「喲,聽說今日你在戰場上可是大發神威啊?」附近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蕭褀恍若未聞,自顧自地擦著槍。他不用抬頭,甚至不用聽見對方的聲音,只要注意到他那語調,就知道是曾涵來了。

用拳腳打了幾年交道,他對這位袍澤可是熟悉的很。

曾涵接著笑道:「戰場上發揮不利,可別怪罪兵刃,這桿槍可沒招惹你。聽說你不自量力,去招惹那林厲,結果被打得落荒而逃。想必你那時的樣子,很是滑稽。」

蕭褀仍舊不理他,將槍身拿近燈火,在火光下細細查看這槍身上是否有血跡殘留。他早已習慣了曾涵這種聽著讓很人不舒服的語氣,何況他知道,曾涵有足夠的理由發火泄憤。

曾涵說了半天,如同在和一塊石頭說話,臉上湧現出一股怒氣,罵道:「這先鋒的位置本就該是我的,若不是仗著王爺垂憐,收了你做義子,你憑什麼與我爭!占著便宜了這時候裝聾作啞,算什麼能耐?」

蕭褀長槍撐在地上,緩緩站起來身,終於緩緩開口道:「話這般多,倒似罵街的怨婦。你若不服,儘管來試試。」每當他厭煩了曾涵的各種謾罵,就會主動擺出一副「來打架吧」的神情,不得不說這副表情很欠揍,尤其對於怒火上頭的曾涵來說。蕭祺想讓耳朵消停消停的時候,總是無往而不利。

曾涵眼中鬥志盎然,二話不說,抽出佩劍便揮劍刺來,蕭褀長槍一掃,將其格開。曾涵趁勢突進,欺到了蕭褀身側,揮劍向他胸口刺去。蕭褀身上本就帶傷,肩頭依舊火辣辣的疼,但他不肯示弱,腳步橫移,雙手握槍,在身前劃出一個圈,擋住曾涵的攻勢。

曾涵一擊不成,不退反進,一個弓步向前,劍身斜掠向蕭褀腰間,蕭褀揮槍迎擊,槍劍相接,兩人各退兩步。蕭褀一時動作太大,拉到了肩頭的傷口,鮮血從肩部沿著手臂流下,緩緩滴落到長槍之上。他毫不在意,雙手握槍沉腰,依舊是槍術中最常見的起手式。

曾涵注意到他肩上流血,皺了皺眉,曾涵注意到他肩上流血,皺了皺眉,問道:「你傷了。」

蕭祺說道:「無妨。」曾涵上下打量了蕭祺兩眼,還要再次出劍,卻聽見低沉的呵斥聲:「胡鬧!」

康雲道快步走近,一把奪下了曾涵和蕭褀的武器丟在地上。「有這多餘的力氣,不如留在戰場上殺敵,在這裡逞什麼英雄?」康雲道是騎兵統帥,蕭褀和曾涵都算是他手下的士兵。

曾涵嘴裡嘟噥著,似乎還在抱怨,蕭褀則默不作聲地拾起地上的長槍,往自己營帳的方向走去。康雲道訓斥了曾涵兩句,還不等訓斥蕭褀,卻已看見蕭褀揚長而去。他罵了一聲,快步追在蕭褀身後,將曾涵留在原地。曾涵心頭一喜,想著蕭褀這次便要吃苦頭了。他還暗中不住地咒罵著蕭褀,但還沒罵兩句,看著蕭祺的背影,他頓時覺得意興索然,謾罵的話都留在了肚子里。最終他只得拾起地上的佩劍,訕訕而歸。

蕭祺步子很大,康雲道直到蕭祺進了他所住的營帳才追上了他,跟著蕭祺一同走了進去。與蕭褀同住的幾人看見康雲道進來,連忙畢恭畢敬地行禮,康雲道眉毛一挑,昂著頭站在原地,等著他們一個個地行禮,似乎頗為享受。等到他們行完了禮,他才擺擺手,示意他們先出去,整個營帳之內,就只剩下蕭褀和康雲道二人。

「康將軍還有什麼想問的?」蕭褀將長槍放在架子上,頭也不回地說。

康雲道背著手,頗顯威嚴地問道:「你和曾涵,是因何事起了衝突?」

「都是血氣方剛之人,爭辯兩句,便動了手。康將軍是想為曾涵打抱不平?」

康雲道眼角抽動了一下,冷笑幾聲,顯然是動了怒。他在軍中地位不低,即便是劉旭遠和鄭方這般人物,也不敢和他這般說話。他哼了一聲,沉著臉道:「要不是顧及王爺的面子,我真該好好修理你。拋去王爺的義子不談,你可知道你在軍中是何身份?」

蕭褀不為所動,道:」我以為軍中只有軍階高低之分,沒有貴賤之別。康將軍若真的顧及王爺的面子,便不會在軍中作威作福,過著大爺般的日子。因此康將軍不必顧及王爺的面子,如何懲治,都依將軍。」

「你這小子,說話可真是難聽啊。口不擇言,不敬尊長,在軍中絕不可輕饒!」康雲道臉色愈發陰沉,咬牙切齒地說道。

「蕭褀不敬尊長,只敬可敬之人。」蕭褀面色始終平靜如水。

康雲道心中一凜,上下打量著蕭褀,心中尋思:他莫非已經察覺到什麼。他注視著蕭褀半晌,卻瞧不出他神情間有什麼古怪。康雲道不願再多待,咳嗽一聲道:「今日再給你一次機會,日後再犯,絕不輕饒。「說完,他便走出了營帳。

走到營帳外,康雲道不知為何,居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緊接著他回頭掃視了這間營帳一眼,冷笑道:「再過幾日,看你還能不能如此囂張!」

康雲道離開之後,蕭祺兀自翻身坐到了自己的床鋪之上。與他同住一個營帳的幾人慢悠悠地盪了進來,不過仍然面露狐疑地看著蕭祺,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能讓康將軍怒氣沖沖地來,又安安靜靜地走。幾人猜想不透,自然就歸因於蕭祺的身份上。

蕭祺想不到他們的心思,但也猜的差不多,他不顧他們異樣的目光,將鋪蓋一拉,整個人鑽了進去和衣躺下。剛躺到床鋪上,他突然察覺到腰間有個什麼硬邦邦的東西。他伸手一摸,陡然想起來,就是那把「破魂」。

他將匕首從腰間解了下來,就著燈火細細端詳起來。當日與林厲一戰,蕭祺手上的力道遠不如林厲,與林厲長刀碰撞之後,林厲的刀上還留了道刻痕,而破魂上,卻連一點缺口也沒有。燈火下,刀刃的弧度仍舊安好無缺。

蕭祺心知暗暗驚奇:果然是個好玩意兒。

他還想起來當日揮擊破魂時的情形,竟真的像有靈性一樣,隨心而至,說不出的怪異,卻又說不出的痛快。他看著刀刃上泛起的寒光,他突然有種衝動,不禁伸手想去抓住刀刃上的鋒芒。以這匕首的鋒利,可能他只是摸摸刀刃,就會被劃開皮膚,鮮血橫流。但他此刻似乎想不起這些,就像飛蛾,被刀刃的點點寒芒所吸引。

「啊!」蕭祺身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他扭頭看過去,只看見睡在他旁邊床鋪的士兵滿臉惶恐地盯著蕭祺和他手裡的匕首,整個人都往後縮著,口中還呢喃不清地念叨著:「你……你……」

蕭祺莫名其妙地瞪著他,滿臉都是看傻子的神情,半天後才反應過來,將手中的匕首歸入刀鞘,然後隨手放在自己的枕邊。那人這才試探著從床鋪角落裡探出來,只是仍然只縮在床鋪的另一半,幾乎是與那一邊的人擠在一起,和蕭祺還隔著老遠的距離。

蕭祺冷哼一聲,在心裡暗罵廢物,一口吹滅了床沿的蠟燭,然後自顧自地躺下,不再去看其他人。

其餘人各自無話,也都陸續爬上了床鋪,一時之間,營帳之內滿是汗臭和腳臭。不過蕭祺早就知道軍營里是個「有味道」的地方,一早就習以為常,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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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元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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