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不知歲月（2）

永遠，失去。

他第一次接觸到這個定義。

如果一切終將歸於失去，那麼他所做的一切有什麼意義？

「人死後，會分解成有機物和無機物是嗎？」

「有機物質會被微生物吸收，無機物質會分解到自然中，是嗎？」

「不論是有機物還是無機物，都是由原子構成，是嗎？」

他看着秦意。

秦意跪在他面前，眼睛通紅，「很久很久以後，他們會化成土，融入水中，流進江河，奔赴大海；或者氧化成風，變成塵埃，但宇宙中的原子不會泯滅，他們永遠都不會消失，終有一天，我們會再次相遇……」

生命的方式有很多種，從哲學看，當人死亡，失去自我意識地那一刻，「我」便不再存在，可是從生物學來看，生命處在不斷地變化中，永不停歇。

死亡，是終點，也不是終點。

他開始重新思考，有了新的方向。

隨後他發現自己需要話語權，於是他回到了華國，後來又加入國科院。

可是，等他有了話語權，秦意已經不需要他的庇護，薇薇也在秦意的幫助下複審出獄，踏上了新的旅途……

他看着自己的雙手。

他手中掌握的東西能救很多的人，能創造難以想像的財富，能帶來不可估量的榮譽，可是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用。

獲得這個獎……

也沒什麼不同。

他如此感覺。

只是他不再像年少時那樣沒有目標，他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不會再懵懂茫然。

受邀在斯德哥爾摩市停留了兩天，他帶着小李啟程回國。

小李知道他不喜歡交際，推掉了所有的演講邀約和媒體採訪申請，除了單位的歡迎儀式，時雨再也沒有露過面。

媒體滿世界找途徑試圖採訪這位新鮮出爐的諾獎得主，但時雨回國后直接住進了研究所，研究所防備森嚴，非所內人員，連只蒼蠅都混不進去。

媒體尋找無門，竟然還找到了秦意這裏來。

原來是時雨在頒獎典禮上提到了秦意父親，神通廣大的媒體順着這條線挖出了她和時雨的關係。

秦意哭笑不得，但不論誰來攀交情，她也不會去打擾時雨，時雨住進研究所明顯就是為了避免被打擾，她又豈會枉顧時雨的想法，為了別人去為難他？

半個月後，時雨還是現身了。

早幾年研究出基因病毒疫苗時，帝都大學便授予了他終生名譽教授，這次由國科院的老領導牽線，邀請他到帝都大學做一場演講。

帝都大學是華國的頂尖學府，也是華國科研力量的生力軍源地，老領導希望他能給年輕人們鼓鼓勵，樹立一個榜樣。

他沒有拒絕。

演講當天，帝都大學大禮堂人滿為患。

當時雨走上台，抬眸的一瞬，所有人都愣住了。

饒是已經在頒獎典禮上看過他的直播，可是近距離面對他本人時，大家才體會到什麼叫顏值暴擊，有點懷疑走上台的不是一個科學家，而是一個明星。

他真的太出色了，俊秀如漫畫里走出的人物。

由於常年呆在實驗室里，他膚色偏白，看起來很年輕，說他二十齣頭都不會有人懷疑。

掌聲雷動。

「很高興來到帝都大學。」冷清的聲線通過話筒在大堂中響起，一點也沒有很高興的意思，可女學生們忍不住捂住了心口，聲音也太好聽了。

看着黑壓壓的人群，小李其實還有點擔心，擔心時雨能不能完整地做完演講，這可是時雨第一場演講，要說很多話，就算是在頒獎典禮上，他都沒說過這麼多話。

他悄悄打量時雨，時雨臉上靜如止水，也不知他究竟緊不緊張。

這些年時雨的越發平靜，外露的情緒越來越少，有時候他都懷疑自己跟的是一個擁有高等智慧的機械人，而不是一個人類。

看不出什麼，他只能想：這大概就是神和凡人的差別。

很快，小李就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時雨的演講如他本人一樣，高冷、精準，一點也不拖泥帶水，老領導希望他鼓勵年輕人，但他第一句話就驚到了所有人。

他說，科研這一行，沒有天賦者慎入——99%的汗水重要，1%的靈感也同樣重要。

另外，身體不健康者慎入——沒有健康的身體，扛不住高強度的實驗。

場下的老師都忍不住苦笑，時雨這簡直是官方勸退。

可是細細一想，卻沒有一條不在理。

科研從來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成功的，付出和收穫不成正比是常事，沒有一顆聰明的腦袋和一副健康的身體，入這一行不見得是好事。

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會是佼佼者。

學生們都被他的話驚住，這怎麼跟想像中一點也不一樣，時教授是來鼓勵他們的，還是來打擊他們的？

當即有人舉手提問。

那是個戴眼鏡的微胖男生，他傻傻地問時雨，「時教授，您真的不是在打擊我們嗎？」

時雨看着他，「你智硬？」

男生立即挺起了胸膛，「我智商130！」

普通人在85到115之間，130已經是很優秀。

「健康欠佳？」

「我雖然微胖，但是體重沒超標！什麼問題都沒有！」

「哦。」

「噗！！」大家笑起來。

男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條件達標，根本不需要擔心做不了無法投身科學，不過他還是很有想法，「時教授，你說的這兩點都是身體方面的，難道品質沒有要求？比如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之類的？」

時雨垂眸想了下，「我沒覺得苦和寂寞。」

他語氣很淡，但每個人都能聽得出，他真心實意地覺得做科研一點也不苦，一點也不寂寞！

這就是大神跟凡人的區別嗎？！！

所有學生內牛滿面。

那男生繼續問：「那時教授，達到了你說的這些條件呢？」

「找個好的實驗室，運氣好點，不出幾年就能有所成。」

「能拿獎嗎？」

「能。」

「拿諾獎嗎？」

「嗯。」

「哈哈哈哈……」

場下的學生們哈哈大笑，只以為他謙虛自己拿獎是運氣好。

小李：「……」這真不是謙虛，是大神真的認為拿獎不難。

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下一輪提問，場下幾乎每個人都舉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