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旅途（3）
時薇被仍在地上，嘴上貼著膠布，手被反綁在伸手，雙腳也被緊緊綁住，她悶哼了一聲，聽到身邊有另一個人落地的聲音，隨後是重重的關門聲。
即使眼睛被蒙住，她依舊可以感覺到四周的黑暗，外面隱約傳來槍聲和轟隆聲，根據房間內外的聲音大小對比，這個房間應該不大。
男人的輕喘聲在寂靜中響起，清晰可聞。
她這才注意到跟自己關在一起的人，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哪裏傷到了，忍不住呻吟了一聲，隨後他似乎翻了個身，安靜下來。
不知為什麼，時薇感覺他在看自己。
他們彷彿在觀察對方，雖然雙方都矇著眼睛。
漫長的寂靜后，那男人又開始動起來，他像是在尋找什麼，掙扎著移動起來。
時薇警惕起來，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隨後他不知道撞上了什麼，一聲悶響后，終於停下來。
這一番動作似乎讓他很費力，喘息聲越發粗重。
又過了一會兒，他平靜下來，時薇正考慮如何對待這個同伴，一陣細微而有節奏的聲音從對方那裏發出。
他在用手指敲牆壁。
時薇期初以為他在發泄，聽了一會兒，背脊突然僵直——摩斯密碼！
他在敲摩斯密碼！
聽明白他什麼意思后，時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在跟她打招呼。
——你好。
——發獃小姐。
時薇可以肯定，這男人是那個拉她的男記者，不過他怎麼知道是自己在這裏？
沒聽到她的回應，他重複剛才的信息。
她蹭了蹭地面，又伸腿試了試周圍，發覺自己可能在房間中間，沒有可以敲打的地方，也總算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那麼費力也要掙扎著挪個地方。
黑暗中分辨不清方向，她索性循着聲音朝男記者的方向掙扎過去。
對方聽到她的動靜，換了個頻率。
——你也懂？
時薇好不容易靠着牆，試着伸出手指，勉強勾到牆，敲了幾下。
——略懂。
他又敲。
——太好了。
大約是真高興，時薇竟能從他那長長短短的節奏中聽出喜悅來。
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好，現在的情況很糟糕，他們或許活不過今晚，不過身邊有個能交流的同胞，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她想到對方之前被綁架過，現在這麼費力地跟自己交流，以為對方是不是有什麼辦法，便這麼問他，有辦法話也好相互幫助。
——想從這裏逃出去幾乎不可能。
他告訴她。
時薇心底一涼。
——難道我們只能等死？
——除非政府軍打到這裏來。
這個可能很小，即使政府軍打到這裏，他們也不一定能活着回去，叛軍很可能會先殺他們祭旗。
——還是有點希望，這支叛軍人不多。
他安慰她。
可是叛軍那麼好消滅，這個地區也不會這麼亂了。
——你還挺樂觀……
他笑了笑，長長短短的敲牆壁。
——最壞的結果已經可見，樂觀點也無妨。
時薇問他知不知道這是哪個武裝組織，他說了個名字，時薇出發前做過一些了解，這支叛軍確實不是最大的武裝組織，但對於普通民眾來說依舊威脅巨大。
——你知道他們抓住我們是為了什麼嗎？
——為了勒索和談判，很可能是為了增加籌碼，甚至他們之前還想抓使館大使，不過使館有武裝力量，而且政府軍在使館附近有駐地，他們將目光轉向了普通人，數量越多越好。
時薇眉頭皺起，敲牆壁。
——他們不怕惹上華國？
——他們沒有金主支持，走一步算一步。
他知道這麼多，讓時薇有點奇怪，心裏又升起了警惕。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他似乎覺察了她的戒備，並沒有放在心上。
——我能聽懂一些他們的方言。
除了官方語言，這裏還有多種地方語言，叛軍喜歡用方言交流，因為能聽懂的外國人少，方便行事。
——那你上次和其他兩人也被關在這裏？
——是的。
——那你不覺得他們放走你們很奇怪嗎？
——我們當時在追蹤採訪一個外國醫療組織，叛軍製造了爆炸，將臨時醫院炸掉，綁架了包括我們在內所有醫務人員，他們把那些人都處死了，最後留下我們，告訴我們，我們政府已經提出交涉，他們不想傷害華國人。
這個解釋很合理，時薇在考慮合理性，過了一會兒繼續問。
——你來這裏多久了？
她在試探他的底細，仍然不相信他。
他沒有在意，一個女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鎮定地考慮身邊人是否可靠，沒有盲目信從別人，真是個勇敢聰慧的姑娘。
他突然有點想看她現在是什麼表情。
——差不多兩年。
他告訴她，不等她問，他又敲了很長一段密碼。
——我家在D省，畢業於帝都大學，我是華國日報的記者，記者編號是xxxxxxx，兩年前自願申請來到這裏做戰地記者，你們來找的人是我的同事，我和她還有另一個記者，也就是今天另一個男記者，他們是男女朋友，我們三個人是同時來到這裏的……
時薇沒想到他自己把自己的信息都說了出來，雖然他說的各種信息現在無法查驗，不過她感覺應該是真的，她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別人騙她也沒多大的價值。
——抱歉。
——不用抱歉，你應該這麼做，在這裏不要輕信別人。
——謝謝。
——不謝，沒有意外的話，這兩天他們不會對我們做什麼，未來幾天不會好過，注意保存體力。
也就是說，在他們失去價值前，叛軍不會殺死他們。
這實在不是什麼好結果，但時薇多少還是被安慰到了。
她再次道謝，兩人安靜下來。
夜裏很冷，時薇原本穿了一件衝鋒衣，被俘虜后被扒掉了，只剩下一件長袖，她原本已經睡着，半夜硬生生被凍醒。
這才發現，他們被關進來后，再也沒有人來過。
沒有水和食物。
她終於明白他說的「保存體力」是什麼意思。
他們之後幾天可能都將沒有水和食物，直到他們被當做籌碼交換出去，或者……被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