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還俗
「嗡！」
天師印又震動了一下，下一秒金光更盛，彷彿在盡最後的掙扎要把下面這個清瘦的年輕人壓成齏粉。
可是並沒有如它所願，張煉仍是保持著托舉的姿勢紋絲不動。
只見他眼神一凜，渾身爆發出強烈的氣勢，幾十丈之外的眾人都喘不過氣來，張煉給他們的感覺就像天神復甦一樣，深入靈魂的壓迫感讓他們控制不住的想跪伏下去。
天師印震動的更劇烈了，只是此刻整個金印暗淡了不少。
它在害怕！！！
經過幾千年歲月的洗禮，再加上每一代天師畢生修為的加持，它早已孕育出神智，數千年來見證了日月山河的變遷，它一直都是睥睨天下的。
而如今它卻害怕了，這個比自己身形小了不知多少倍的年輕人，居然給它一種巍峨泰山的壓迫感，彷彿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個小土丘一般，本能的想要臣服於他。
張煉輕聲道：「別怕，我不打你。」
這句話是對天師印說的，他居然像是在哄孩童一般。
天師印的金光已經徹底暗淡了，露出了它的本體，一方暗黑色的古樸大印，不知是何種材質，但能在其上感受到深邃的歷史。
緊接著天師印飛速的縮小著，不一會就變的只有手掌大小，被張煉抄在手裡把玩著。
所有人來不及震驚，只覺得沉重的壓力都消失了，此刻他們都癱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雖然只有短短半炷香的功夫，但他們卻感覺過了一個世紀一般，張煉帶給他們的壓迫感太過恐怖了。
此時張煉並不知道別人的感受，他扶起面色蒼白的師父，將天師印交到了師父的手上。
張之元心中一陣發苦，因為他離張煉最近，剛才他的感受最為強烈，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的身上，若不是憑藉強大的修為，必定會經脈受損。
雖然這些年來，無論是張煉當初的天賦驚人，還是後來的歸於平庸，張之元都不太在意，在他看來，只要張煉能永**平安安的，修為高與不高都無關緊要。但是張煉今天屬實給了他一個無比巨大的震撼。
看著張煉交到自己手裡的天師印，他微微有些失神，但隨即又釋然開來，有什麼好悵然的呢，現在的結果當然是最好的了，所有人都安然無恙，龍虎山的千年傳承也保住了，當然，張之龍除外。
此時張煉正看著張之龍，天師印被收，張之龍受到了嚴重的反噬，現在的他七竅流血，體內真氣不受控制的亂竄。
但張之龍渾然不覺痛楚，他已經被心魔所噬，徹底失去了神智，而且他的經脈內已經產生了魔氣，等到魔氣侵入他的心脈，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張煉當然發現了這一點，他沒有猶豫，一步邁出居然跨過了十數丈，瞬息間來到了張之龍面前，伸出右手食指點在張之龍眉心處。
氣海內真氣瞬間被調動，在體內運行了一個小周天後經由食指進入到張之龍體內。
淡藍色的真氣先是護住張之龍的靈台，隨即帶著霸道的氣息闖進張之龍的經脈里，瞬間擊潰了經脈內的魔氣，在張之龍體內運行三個小周天後，來到了張之龍的氣海處。
張之龍的氣海內已經一片狼藉，暗紅色的魔氣縮成指甲大小盤踞在氣海中心處，做著最後的抵抗。
張煉輕蔑的冷笑一聲，伸出左手，一掌拍在了張之龍的小腹處，這時突然颳起了一陣風，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如同潮水一樣向張煉涌去。
浩然正氣和真氣不同，真氣可以通過吐納天地靈氣修鍊獲得，只要有合適的功法幾乎每個人都能修鍊，但浩然正氣只有天地法則認可的人才能修得。
須有無比強大的道心和純凈無暇的靈魂才能得到天地法則的認可，據說這樣的人可以擺脫天地的束縛飛升仙人境。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股盪盡世間所有污濁的浩然正氣，在無以復加的震驚的基礎上，對張煉又多了一份自慚形穢之感。
特別是那五位師姐，內心已經充滿了羞愧和悔恨。
一個擁有浩然正氣，被天地法則認可的人，又怎麼會做出那種污穢的行徑呢。
張煉此時不知道別人的想法，他正專心的驅除張之龍體內的魔氣。
突然他的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左手電筒光閃現隱隱伴有雷鳴之聲，緊接著向後一扯，居然將那團魔氣生生的扯了出來！
隨著體內魔氣被清除，張之龍也清醒了過來，其實在張煉用真氣護住他靈台的時候他就已經恢復的意識，只是張煉的真氣在他體內運轉，他無法行動而已。
雖然之前被心魔佔據了意識，但是發生了什麼他還是有記憶的，張煉輕鬆的收服了天師印，接著又用浩然正氣救了他，這些他都知道。
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了天師的威風，只是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樣，雙目中也失去了光彩。
面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張煉，張之龍仰天長嘆了一聲，「千年基業險毀於我手啊，我還有何臉面苟活於世！」說罷抬起手掌向自己腦門拍去，他要自裁！
張煉瞬間出手，抓住了張之龍的手腕，苦笑道：「老天師這是何苦，你的心魔由來已久，日積月累間慢慢影響到了你的心性，只是你不曾發覺而已，這才險些釀成大禍，並非你本意如此啊。」
張之龍一臉痛苦，「我如何還敢承此天師之名，我愧對祖師，也愧對龍虎山眾位門人啊！」
這時他看到不遠處的張之元，竟屈膝對他跪了下去，張之元一驚，閃身衝到近前，伸手去扶張之龍，「師兄你這是為何！」
雖說之前很是憤怒，但知曉張之龍是受心魔侵擾后，也不再怨他，畢竟眾位師兄弟中，在世的也只剩他二人，這份百年的同門之情已融入血脈中，似親情一般。
張之龍重重跪在地上，任由張之元怎麼拉他就是不起身。
他抓著張之元的手臂，目光堅毅，「師弟你聽我說，你且代龍虎山全體上下受我這一拜，我心有愧啊。」
張之元聽聞苦笑一聲，他又何嘗不懂師兄的心情呢。
張之龍繼續說道：「我辜負了師父的教導，天師之位師父本就有意傳於師弟，無論修為還是心性，師弟都比我更能勝任，如今我道心不穩，又犯此大錯，還望師弟能順應天道，為了龍虎山的傳承，受了這天師之位吧。」
張之元很是為難，但看到張之龍如此堅定，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他想到什麼，隨即轉身看向張煉，雖說張煉年紀輕輕，但他的展現出來的實力，只能用恐怖來形容，這天下怕是無人比他修為更高了，更何況他有浩然正氣加身，就憑這一點，絕對夠資格擔任天師之位。
張煉怎能不清楚師父在想什麼，偌大的龍虎山，勞心費力的事肯定不少，誰愛當這天師誰當，他可不願意替師父扛這個擔子。
張之龍也知道他這個師弟的想法，無奈的搖了搖頭，神色複雜的看著張煉，嘆了口氣道：「師弟，你這個徒兒這些年來把咱們都騙了，就連當年我們也都低估了他的天賦，如今看來，他早晚會超脫天地之間，他應該就此下山去入世修行，而不是待在這個小小的龍虎山當這個天師。」
張之元又怎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以後他的瀟洒日子怕是到頭了。
此時天師印彷彿有所感應一般，古樸的黑印又變成一方金印，流光溢彩的盤旋於張之元頭頂之上，然後化作一抹金光遁入張之元的體內。
天師印認主，張之元就此成為龍虎山新一代天師！
眾人見狀紛紛行禮，齊聲喊到：「龍虎山眾弟子拜見天師！」
見此情形張之龍像是了了一樁心事，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事已至此，我也該離開了，我將閉關思過，洗去一身罪孽。」
不顧眾人挽留，毅然拂袖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張煉會心一笑，他看得出來，張之龍元嬰桎梏已然有鬆動的跡象，等其重修道心，必然會有所突破。
這時張之元轉身對張煉道：「煉兒，剛才你師叔的話你也聽到了，如今你的修為師父也望塵莫及，你應當入世修行，有朝一日定能踏入仙人之境。」
張煉聽明白師父的意思了，不禁有些著急，「師父你是要趕我下山！我不走！」
張之元照著張煉的腦門拍了一巴掌，佯怒道：「臭小子，你還賴著老子不成！」
隨即又語重心長的說：「傻小子，為師讓你下山是為你好，世上已經無人能教你修行了，你只能靠你自己，早些時候我發現天有異象，和你小子有關吧。」
「我當初怎麼撿了你這麼個怪物回來，都好幾千年沒出現的雷劫讓你給整出來了，你只有入世修行才能看破天機，否則下一次渡劫就是你身死道消之時。」
聽著師父苦口婆心的教導，張煉也明白師父是為他好，可這二十年來他除了到過龍虎山腳下的一個小鎮，更遠的地方就再沒去過，對於塵世充滿了未知，內心不禁有些忐忑。
張之元看穿了張煉的心思，突然湊到張煉跟前，神秘兮兮的說道：「臭小子，俗世可比山上精彩多了，大千世界應有盡有，保證會讓你流連忘返，最重要的一點，俗世還可以娶媳婦，過幾年你小子給老子多生幾個徒孫，要不然我可不認你這個徒弟！」
張煉看著老不正經的師父，無奈的嘆了口氣，但是也對俗世產生了好奇，特別是聽到娶媳婦，讓他的內心活泛了起來，他一定要娶個賢惠媳婦，可不能像幾個師姐一樣刁蠻。
張之元見張煉怔怔出神，伸手拍了他一下，「別婆婆媽媽的，趕緊滾，現在就滾！」
張煉想明白之後也不再猶豫，雙膝跪下給張之元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算是拜別師門：「師父，徒兒這就下山去了，您老好好保重，我會回來看您的！」
張之元擺了擺手轉過身去，不經意的抹去眼角的晶瑩。
張煉也不多做耽誤，站起身，看了一眼從小長大的龍虎山，一縱身，竟直接踏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