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血雨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血雨

慕容婉兒摸摸自己脖頸上的空心項鏈,走上前去,從容不迫地和彭博說道:「彭將軍,是殷王殿下起兵了么?」彭博見她端容麗姿、落落大方,不禁為其氣質所攝,不敢對她無禮,拱手道:「不錯!我們正在宮中搜捕張太后餘黨。她鴆殺先帝,死有餘辜!」

慕容婉兒右手執著蠟燭,左手捧著一份文書,將它遞給彭博。彭博不知那是何物,但還是恭恭敬敬地接過了。身後的士兵們本來都殺急眼了,見他突然磨蹭起來,十分惱怒。但他們見到慕容氏以後,怒火卻奇怪地消失了,見她溫和從容、處變不驚,臉上沒有一絲惶恐之色,好像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模樣,面面相覷間,心底隱隱佩服。

彭博打開那份文書,卻是以先帝口吻寫下的遺詔,上面還有皇帝璽印。他自幼文武雙全,又在齊國時期深受女皇賞識,對慕容婉兒沒有惡意。他想,他們政變是臨時決定的,慕容婉兒並不知情,應當不是偽造。而且皇帝璽印一向由慕容氏保管,她也沒必要去偽造璽印。

慕容婉兒靜靜地看着他,保持微笑道:「張氏危害社稷,令玥公主、令寧公主等人驕奢淫逸,本宮早早便與她們分道揚鑣。這些日子以來,本宮每日都盼著義軍進宮,為先帝報仇、還我大魏天下。」

她若是顫抖著身體說出這些話,將士們早就衝上去將她亂刀砍死,但她一臉自信的模樣反倒讓他們覺得,她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慕容婉兒的才名早就聞名天下,她和魯王紀梁思的私情在被人詬病的同時,也有同樣多的人感到惋惜、不值,覺得慕容婉兒這等才貌雙全的佳人被小人染指,實在是可惜了。

從前都只是遠遠觀望慕容氏的風姿,現在近看,都驚艷其美貌和氣質。想不到慕容婉兒年過四十仍然風姿不減,是個十足十的絕色佳人。張太后所生的兩位公主自然也是傾國傾城,但她們惡名遠揚,在他們眼裏就沒那麼漂亮了。

彭博有些犯難,他讀過慕容氏的詩文,覺得她文辭清新脫俗,一個能夠寫出這等詩篇之人怎會是一個惡人呢?他們起事是為了除惡揚善,慕容氏……她不是惡人。當然,他並不能做主這件事。

「請娘娘隨微臣去見韓王殿下。」慕容婉兒微微驚訝,面上仍舊保持從容:「殷王殿下並沒有來?」彭博道:「是。韓王殿下說了,此次若是功成,功勞歸於殷王。」慕容婉兒的心瞬間緊張起來,果然是個有手段的人,知道殷王秉性,所以決定私下行動。他一定沒有告訴殷王,不然這次恐怕都無法入宮。殷王明哲保身一輩子,從不敢在沒把握的時候貿然行動。

「好,有勞將軍。」宮人們擔心地望着她,她嫣然一笑道:「在這裏等候本宮。」眾人手心裏都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韓王能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更為婉兒擔心。

忽然一股風吹過,吹得慕容婉兒的衣角隨風揚起,她風姿綽約、衣袂飄飄,宛如神仙中人,眾將士不禁看得入神,他們雖然怨恨張皇后的黨羽,也曾經討厭過慕容氏,但此時都不希望她死。

只能賭一把了。

彭博拿着文書,帶着慕容婉兒去見正在指揮將士的韓王長孫紹。長孫紹見到慕容氏翩然而來,有如瑤台仙子般動人心魄,心中不禁惋惜。姑母囑咐過他,要留慕容氏一命。

「殿下,這是太昭容娘娘寫好的先帝遺書,請過目。」

彭博見長孫紹劍眉皺起,細心地閱讀著那份文書,他其實也覺得慕容氏命不該絕,想為她求情,小心翼翼地道:「殿下,看來慕容氏身在曹營心在漢,我們要留她一條性命么?」他熟知自家主子的心性,明白他一向厭惡女人當政,所以沒敢提平陽公主。

長孫紹的目光在慕容婉兒臉上停留一瞬,想起了她昔日的照顧。那是他只是個孩子,慕容婉兒因為祖母喜歡自己,所以也對他十分友好。冬日裏,他因為貪玩在外面待得久了,所以手上都是凍瘡,祖母斥責下人照顧不周。慕容婉兒拿着藥膏給他塗抹傷口,還請祖母饒過那些伺候之人。嫡母嫁入王府後將府內上下打理得井然有序,對他也很是厚待,他能看得出嫡母心地仁厚,慕容婉兒和她是多年好友,那她的本質也不壞……

「此婢妖淫,瀆亂宮闈。念其服侍過先帝,留她一個全屍。」長孫紹不去想她過去的好,一旦留下她的性命,就等於給平陽公主添了一個強勁的助手,她能輔佐祖母成就霸業,也有着輔佐姑母的能力。等這次滅掉張氏一族的勢力,他和姑母反目在即,更不能留着慕容氏的命。雖然他知道她無辜,可也只能怪她自己一開始站錯了隊,如果她一直向著長孫家,他此時還真不能將她怎麼樣。

慕容婉兒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她望了一下四周,平陽公主並未現身,她今日是死定了。

即使死到臨頭,也不能失了家門風範,她除了是先帝昭容,還是慕容世家的女兒。回想這一生的種種,她從一個罪奴成為巾幗女相,其實已經活得夠本了。可是,還是有些不甘心,如果不是站錯了隊,她還有活着的機會。

「讓屬下來吧。」此人正是李斌,他拉起慕容婉兒,將她「隨手」推到一個軍士手裏道:「一刀殺了她,留個全屍。」婉兒下意識要反抗,卻被那人壓住要穴無法動彈,他似乎往自己胸口放了什麼東西,然後一刀插入心臟位置。動作太快,除了自己,沒人看得出來。胸前不斷流出鮮血,假死葯藥效發作,她頭昏腦脹,暈了過去。

長孫紹眉目間閃過一絲難過,但隨即消失不見,彭博惋惜道:「殿下,太昭容的遺體怎麼辦?」長孫紹冷漠道:「命梅香殿的宮人來幫她收屍,繼續抓捕張后餘黨!」七月本來是悶熱的天氣,夜裏也不列外,可突然下起雨來,宮城內有不少屍體,大雨瓢潑,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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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罪奴,巾幗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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