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客戶or病人

西餐廳在早上幾乎沒人，秦歐到了，透過玻璃窗，看到店裡只有窗邊角落裡坐著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女士，環境安全，人也沒有太大問題。

剛一推門，就見到這位女士朝他招手。

「您好！我是秦歐。」秦歐有禮的先朝對方問好，讓對面這位女士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秦先生果然跟傳聞一樣一表人才……」

客套之後，秦歐點了自己的早餐徑自吃了起來，而對方則是點了個布朗尼蛋糕和咖啡，蛋糕擺著並沒有動，只有偶爾拿起咖啡潤喉。

秦歐一直在靜靜聆聽對方講述女兒的經歷，兩個牛油果班尼迪克蛋和一碗意式濃湯下肚，他才放下餐具，擦擦嘴角。

掌握住話語主導權：

「您說的情況我已經大致了解了，您女兒現在依然無法從前男友的過世中走出來，並且不接受其他人，就我看來，她應該還會容易激動，失眠甚至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她至少有心裡障礙吧……」

女人聽了微微一愣，似乎沒料到秦歐會發現女兒的病情，便順水推舟道。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呀，可是……」

秦歐抬手打斷她，作為心理醫生，秦歐當然知道，這位女士一定對婚介公司有所隱瞞，估計只是把女兒的病情說成普通抑鬱症吧，所以才能成為VIP的。

他篤定的說：「可是，她今年29歲眼看就奔三了，您希望她能夠儘快交新男朋友，所以才找到我。

杜女士，你要知道，正常情況下女性遺忘舊戀情的方式之一確實是尋找新戀情，可是您女兒的情況和別人完全不一樣，不管之前您女兒和男朋友愛得深還是愛得淺，但她現在是愧疚，她認為心愛的人是因為她而死去的，正因為這份深深的愧疚太沉重，人在過度極端的情況下，大腦就會釋放一種暗示，步入新戀情就等於背叛原先的感情，甚至會絕食、自殺。我說的對么？」

秦歐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抗拒意味。

他並不怕接收這種病症的病人，但如果病人家屬像對方這樣，故意隱瞞病情，利用鳳棲梧桐的宗旨：一定為客戶找到合適的伴侶。進而達到自己的目的，那麼這就叫卑鄙了。

作為婚介顧問，他很清楚，對方的情況，一個搞不好，就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作為心理醫生，他也很明白，經歷過這種刺激后，想不開有過激行為的人其實有很多，嚴重的會自殘、甚至自殺，這就是應激障礙症，這種病的初期治療不當，惡化后便會成為精神分裂。

秦歐已經猜出，其實她並不是被哪個客戶介紹給他的，她應該得知了鳳棲梧桐的宗旨后，情急的辦了黃金VIP卡。而婚介公司里的顧問得知這種情況后，就沒有一個敢接手了。

對方不折手斷的處事方法，讓秦歐不能接受，因為將來如果達不到她的要求，那後果可就有的瞧了。

然而秦歐所面臨的局面是，公司上下並不知道對方的病情如此嚴重，並且集體把這個燙手的山芋甩給他一個人。

那些挖空心思想要從他手裡搶客戶的人，現在怎麼一個個都不露面了？

沒有金剛鑽就別攔瓷器活，這些人趁著他出公差，攔完活，收完錢，轉手就丟給別人，真是好樣的。

所以他不僅被同事坑了，還是被整個公司的人坑了。

聽到秦歐帶著怒氣的話，中年婦女神情無措：「秦先生……」

「非常抱歉，杜女士，我幫不了你。」

秦歐內心氣憤，站起身，卻被塗著深紅指甲的手抓住手腕，杜女士生怕眼前這個救命稻草走掉，顧不上被秦歐全部說中隱情，她連忙承認隱瞞婚介公司的事實：

「你說的都對，我的確沒有跟婚介公司說清楚我女兒的病情。

五年前她是……接受過治療，後來，我們以為都沒事了，怕她見到熟悉的環境難過，就送她到國外留學。

可是直到她回國，我和我老公才發現她根本沒從那段感情走出來，她在國外時還騙我們交了新男朋友，其實根本沒這回事。」

這種情況的病例他也接觸過，病人哪怕被家人逼婚，被強迫像正常人一樣接受新戀情、婚姻，也幾乎不可能，因為對這類病人來說，活著都是種負擔。

曾經有病患的配偶是認可他心裡愛著那個死去的人，但天下沒有聖賢人，活人還不如死人，時間短了可以克服心理的怨氣，可是如果另一半一輩子都走不出來，那痛苦的可就是兩個人了，而且他作為心理醫生已經目睹過新人變舊人的悲劇。

這個case成功率太低，他也沒有把握。

哪怕對方的語氣非常可憐，秦歐依然沒有動搖，他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杜女士，對您女兒的情況，我只能建議您繼續讓她治療，強扭的瓜不甜，更何況她的情況並不適合……我還是不建議您給她施加其他壓力。」

「我也知道，這種情況很難為人，其他人聽說我女兒有心理疾病都推脫掉了，但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難為任何人，實在是沒辦法了……半年前，我女兒還在國外，她爸就查出得了肝癌，幸好發現的早，瞞著她做了手術，可是醫生說，肝癌的複發率非常高，就算做了手術也沒幾年好活……

我們就這一個女兒，我們家老宋現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在他還能走路的時候，牽著女兒，把她交到另一個值得託付的人手裡。

秦先生，我知道您既是心理醫生又是婚介顧問，無論在哪個領域，您的口碑都是最好的，所以，算我求求你，看在我們家老宋時日不多的份上，幫幫我們！圓了他這個心愿……」

如果說剛剛秦歐還堅決想要拒絕，那麼現在他真的不忍心拒絕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在大學選擇科目的時候，之所以選擇心理學，就是因為曾在兒時跟隨父母工作到過戰後國家，戰爭帶給人們的除了貧窮、飢餓還有傷痛，肉體的傷痛早晚有一天會好起來，但心理的創傷卻永遠沒有辦法填補。

他親眼見過那些沒了父母的孩子，本該歡樂的年紀，眼裡卻只剩下灰暗、惶恐，在他們眼裡找不到一絲色彩，哪怕萬丈驕陽也驅散不了那份陰霾。

秦歐的心突的軟了下來！

「杜女士，如果您接受先為她治療，直到她康復再進行婚介服務的話，我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