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借亂李昖興大獄,重臣求情保民

第四十八回:借亂李昖興大獄,重臣求情保民

借亂李昖興大獄,重臣求情保民心

朝鮮柳成龍因功升為領議政,伊斗壽則被降為中樞府事。柳成龍擔任朝鮮一國的宰相併為預防日軍再次入侵開始研究防禦方案。柳成龍領新任兵曹判書李德馨、吏曹判書李恆福覲見朝鮮王李昖。李昖正與金貴人飲茶,見三人前來便詢問方案準備如何?

李德馨答道:「殿下,我們與領相商議過後,定下兩種方案。一是養民即養軍,所以應全力生產糧食及食鹽。」朝鮮王也認為應當如此,但朝鮮戰亂過後土地荒蕪,如何儘快完成所需卻令朝鮮王費解。

李恆福隨後便呈交奏疏稱具體方式盡在其中請李昖閱覽,隨後便說到第二份方案:「關於補充軍士,以往朝廷通過訓練都監來培養人才,地方還以服兵役來徵集,所以只以貧苦的百姓來形成軍隊,若想強軍,應無論兩班還是鄉民,都不應再有良賤之分。需編成束伍,可讓所有可殺敵之人盡可參與,一視同仁。」

李昖聽后十分吃驚:「領相,非要如此不可?兩班之前對免賤法、作米法都已好不容才讓步,再照方才所說,那士大夫和鄉民還有何不同?寡人也十分為難。」

柳成龍勸道:「殿下,自從太祖建國之時,衛國軍役便是不分身份,是人人都會感到榮耀的義務。但久后兩班利用職權及利誘令人代服軍役,漸成慣例。最終在中宗大王時變為理所應當,兩班只為一己之私,貪圖富貴安樂,不敢為國家犧牲,卻還身處高位肆意妄為,被禍害已久的百姓又怎麼為國家賣命。戰亂初期士卒潰散,這也是原因之一。束伍軍並非擾亂兩班和鄉民的身份秩序,而是恢復太祖之法而已。」

李德馨也說道:「自殿下准許施行免賤法和作米法后,民心大振,束伍軍可整頓國家軍紀,克服國亂。望殿下明察。」李恆福也說道:「殿下,據臣了解,並非所有兩班都反對束伍,兩班中部分有志者對束伍極為贊同,士大夫中也有不少在國難中動員義兵,此事並非不能被兩班接受。」

但李昖擔心戰亂結束之後反而會令兩班造反,柳成龍勸李昖現在不必擔心兩班,而應預防日軍再次入侵。李昖無奈。晚間世子光海君請見李昖,李昖問道:「各地義軍隊長不斷上本支持束伍,可是你在背後指使?能如此輕易動員他們的除了你還能有誰。」

光海君直接坦言:「殿下所猜無誤,是兒臣告知了各地義軍隊長束伍的意義,兒臣也擔憂兩班反抗,但兒臣認為此為克服戰亂所設,而戰亂之後也可調節或廢除此法,法令制定需因時而變。」李昖輕笑光海君變了不少。

光海君面無表情輕聲答道:「天下人心每天都在變化,兒臣自然也不例外。」李昖因此表示一定會考慮光海君的建議,光海君拜謝告退。另一邊李德馨也對柳成龍表達了此事的憂慮:「主上左右為難,兩班虎視眈眈,恐怕衝突一觸即發,主上殿下最近接受了這麼多的改革奏請已是奇迹,束伍一事是否可以暫緩推行?」

而柳成龍決心必須將改革進行到底,正欲再去請旨,李恆福匆匆來報束伍法已經獲得准許,承政院已經開始向全國頒布,柳成龍細問下才知是世子及義軍隊長也給予了幫助。

在之前關於光海君能否得到明朝正式冊封為世子一事上,柳成龍因表達了否定的觀點而深深觸動了光海君日漸敏感的內心,自那以後對柳成龍也時有誤解,漸漸疏遠,略加敵視。也正因此才令柳成龍感到詫異。而光海君經過長期的挫折和磨礪,也潛移默化的從賢明寬厚轉向滿腹心機,漸漸涉入黨爭。

萬曆二十三年,在免賤法和作米法之後,不論一切身份,令所有壯丁服兵役的束伍制度開始全面施行。兩班士大夫雖多有怨言但也無力反抗,柳成龍的改革得以深度推進。但不少地方因戰亂造成的傷痕還未平復,部分地方官員的貪酷也令百姓苦不堪言。官軍李夢鶴因此廣發糧食召集百姓反抗,並假扮義軍某隊首領煽動義軍於忠清道造反。備邊司因此召開會議商討對策。

備邊司會議上,李德馨報稱李夢鶴已佔領鴻山,經過青山、青陽正往洪州移動。洪州有林得義及朴名賢把守。義軍首領金德齡奉都元帥權栗之令馳援洪州,巡邊使李鎰也請令前往援助。

李鎰說道:「李夢鶴所率領的本部和義軍都已算是經歷戰陣磨鍊,堪稱精銳,最開始不過千人的亂軍,現在已經過萬,即便金德齡援助也是難以應對。我認為非我李鎰出馬不能解決此事,請領相允許我去助一臂之力。」

柳成龍回絕道:「可以派遣的將領很多,我並非發愁沒有將帥可用,我在發愁民心。如果民心此時散去,即便鎮壓亂軍也毫無用處,亂軍中大多是被李夢鶴蠱惑的百姓,直接用武力鎮壓會令我們的改革努力付之東流,應當以招撫為主。」此時朝鮮王李昖突然來到備邊司指責柳成龍偏袒亂軍,柳成龍不解。

李昖說道:「他們要殺寡人,是準備推翻國家的逆賊,巡邊使李鎰聽旨,立刻率軍前往洪州剿滅李夢鶴,凡是跟隨李夢鶴叛亂之人一律斬首!而帶回李夢鶴首級之人,寡人會不分身份,賜其官職田地。」

柳成龍勸道:「請殿下三思,現在改革推行不久,部分地方還未能得到恩惠才會有此意外,只要再過些時日,百姓自會知道朝廷對他們的用心,他們也會對殿下感恩戴德而懺悔此次的罪孽的。」

李昖不耐煩說道:「領相所言極是,寡人為了安撫百姓不顧兩班士大夫反對,堅決實施改革,結果得到的卻是這樣的謀反,寡人還真是欣慰無比,巡邊使李鎰,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寡人剛才的命令你沒聽清么?」李鎰急忙領命出擊,李昖也憤怒離去。

李夢鶴率軍抵達洪州城外向所部喊道:「今夜我等便在城外駐紮,明日定要攻陷洪州,只要攻陷此城,紅衣將軍郭再佑及忠勇將金德齡便會於我等會合,共建繁榮!」群情因此激昂。但柳成龍早已安插細作混入李夢鶴軍中勸導百姓。

細作趁機互相鬥毆引得關注,並向百姓說道:「大家快來瞧瞧這個瘋子,說什麼要來幫助我們的金德齡將軍反而要來抓捕我們?真是鬼話,直接說害怕官軍不就好了!」

另一細作喊道:「是真的大哥,是金德齡將軍的手下甲吉告訴我的,不是要來幫助我們,而是來鎮壓叛亂啊,啊呀大哥,跟我一起走吧,留在這真的會死的!」此話一出立刻引得議論紛紛,一農民再三細問,並稱在金德齡手下做過義兵,細作喊道:「那實在是太好了,那你快跟我們說說,我們是叛軍的話,那位將軍是能跟我們出生入死的人嗎?」

該農民不敢確信,細作之間於是繼續大打出手引來李夢鶴命人抓捕,細作逃后,鄉民之間皆惶恐不安,開始陸續逃竄。其中有部分鄉民認為如果直接逃跑,這一生都會被當做逆賊被官府追捕,便決定奉王令取李夢鶴首級贖罪。逃竄之民也逃入了金德齡所在認罪。金德齡正欲抓捕,領頭叫道:「將軍,是我,是曾在你手下當過義兵一年的大成。」金德齡仔細觀察后說道:「既然是義兵,為何會參加叛軍?」

大成答道:「小人回到家鄉后,只見家中妻兒二老都在疫情中死去了,家鄉人也所剩無幾,就這樣一直處於流浪之中,后聽聞將軍要和李夢鶴會合才特意加入的,結果都是謊言。其中既有像我這樣被騙來的人,也有因為生計艱難才被迫參加的人,我也應該去砍掉李夢鶴人頭的。」金德齡吃驚問李夢鶴是否已死?

大成答道:「是的,昨夜發生內訌,有人已經殺了李夢鶴,將他的首級拿去獻給官府去換取官職和田地了。」金德齡下令全部放走,下屬勸諫不應抗命,應全部抓捕。金德齡說道:「李夢鶴已死,還要抓誰?難道要我親手殺死曾是義軍的兄弟么?都走吧,不要再被人發現,藏起來生活等待時機。」鄉民紛紛道謝。

李夢鶴之死也傳到了都元帥權栗的耳中,權栗感嘆不已,又聽下屬報巡邊使李鎰已抓捕金德齡押往王京漢陽,因金德齡聽聞李夢鶴死訊后將本已抓住的叛軍殘黨全部釋放,被因此議罪。也因此有了兩人曾有會合密謀的傳聞,權栗嘆道:「金德齡這個蠢貨,非要在這種時候發這種善心引來誤解,這樣一來就麻煩了。」

朝鮮王李昖得知后自言:「寡人就知是如此,估計金德齡與李夢鶴之間曾有書信往來的傳聞也是真的,李夢鶴已死,金德齡也會設法殺掉寡人。」李昖心中心緒澎湃,憤怒不已。而李夢鶴之亂,是為了打破朝廷對百姓的掠奪、鎮壓和朝鮮階級矛盾而發生的叛亂,李夢鶴之亂十餘天後便宣告結束,但因李昖對叛亂的恐懼,凡是參與叛亂者及被懷疑之人都受到了嚴刑拷問,被李夢鶴牽連的金德齡慘遭刑訊,郭再佑也被幽禁質問。

世子光海君聽聞此事後準備面見朝鮮王進言解救金德齡,被侍從內官及刑曹判書柳祖訒勸阻,柳祖訒為北人黨要員,對其他黨派極為排斥,為今後設想則更在意世子安危。

此時柳祖訒急忙趕來並來帶來一人請世子接見,柳祖訒說道:「之前曾說有一位謀士想舉薦給邸下,是之前曾擔任光明參奉的李爾瞻。現在雖然還是閑職,但畢竟是經科舉選拔的優異人才,滿腹經綸,深具才智,國難時曾豁出性命保護世宗大王遺像,是位有義氣的人士。若留在身邊定會助您一臂之力。」

世子光海君觀察李爾瞻,面目清秀,眼神淡然,面無表情卻自有胸有成竹之感,於是向李爾瞻問道:「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忠臣如今正陷於困境之中,我是否坐視不理?」

李爾瞻答道:「既無力保護卻依然發揮奮不顧身的義氣,不過是自尋死路。邸下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么?邸下認為殿下當真認為金德齡是逆賊么?如同警戒邸下一樣,殿下在警戒義兵將。殿下要義兵的絕對服從,金德齡現在註定要被殿下犧牲,以金德齡為誘餌引出完全不服殿下之人,邸下萬萬不可進入殿下的圈套。」光海君深覺有理,便不再管金德齡之事。

朝鮮王李昖看著柳成龍呈交的審查奏疏說道:「金德齡、郭再佑、崔潭京、高恩裴全都沒有罪?逆黨全都供認他們與李夢鶴有所往來,是謊言么?」柳成龍答:「也並非謊言,李夢鶴為了能迅速召集叛軍,便唬騙百姓說正與各地義軍首領交涉,藉助他們的名號使百姓對自己深信不疑,是一種計策。」

李昖反問:「那也就是說單憑提起義軍兵將的名號,超過萬人便能迅速凝聚準備執行任何指令,即便連誅殺寡人也絲毫未有猶豫。你認為寡人這樣解讀有什麼問題?」

李德馨辯道:「殿下息怒,臣以為此事只是處於民心尚頹,叛亂髮生的忠清道地區,因為戰亂相較其他地區較少,所以正在代替其他地區承擔欠繳的租稅,因此民心離散,才被李夢鶴以利用。」

李昖說道:「無論如何,是為了殺寡人而聚集,寡人為了安定天下費盡心力,結果只有謀逆作亂,還要寡人再聽領相的話么!重新審查此事,罪行必須得到懲戒。」

李昖說罷便令退下,但見柳成龍毫無表示,便再次喝令。柳成龍強壓怒火問道:「殿下,就這麼害怕義軍么?非要殺光他們殿下的恐懼才會消失么?戰亂還未結束,為何要將為國獻身的人們視為仇敵?」

李昖責問柳成龍是否將他認作是恐懼義軍且心胸狹窄之人,柳成龍稱是。李昖不再言語,只強令二人退下。事後李德馨埋怨柳成龍頂撞王,柳成龍說道:「你是當真不知么?現在如果不追問清楚,以後凡是為國獻身立功的義軍或鄉民別說封賞,性命都會隨時沒有。如果任由此事發展,勢必會天翻地覆。」

柳成龍走後,李昖也對大內官坦言:「寡人怎會害怕義兵?不是因為害怕逆賊會向寡人持刀,而是因為與逆賊有關聯才必須殺他們,寡人到底做錯了什麼!!!」李昖踢翻了案台,大內官連連安慰。而在李昖的心中想的卻是應該如何瞞過柳成龍的雙眼,殺掉金德齡而不惹禍上身。

后叛軍的招辭中不僅有各義軍首領,又涉及到了兵曹判書李德馨和領議政柳成龍,因此刑曹判書柳祖訒及李爾瞻特來找伊斗壽相商。伊斗壽疑惑為何要找他商量?李爾瞻拿出丙申供報希望伊斗壽能給予協助,李爾瞻說道:「我們有同一位敵人的立場,便是同志。」柳祖訒也勸伊斗壽能報柳成龍使其擔負罪責之仇。

伊斗壽接過供報,心領神會,起身欲相送兩人:「嗯當然應該如此,兩位來的十分及時,我已心中有數,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好了,但還請兩位千萬不要說出去。」二人答應之後欣然離去,而伊斗壽則待兩人走後將叛軍招供的丙申供報焚毀。

對伊斗壽來說,雖然與柳成龍多次有過節成見,但伊斗壽深知柳成龍是極具才略之人,不過有時政見不同而已。識破柳祖訒和李爾瞻詭計的伊斗壽不允許再興起大獄,在燒毀招辭之後深夜入宮求見李昖為金德齡求情。

李昖聽伊斗壽深夜前來,便請入詢問何事?伊斗壽請問是否非殺金德齡不可?李昖極為不耐煩:「怎麼連你也這樣,寡人只是想懲戒有罪之人而已,有何不可?」

伊斗壽說道:「殿下,臣怎會不體諒聖心不安,若非殺金德齡不可,臣也無異議。但請放過其他人,停止無異議的殺戮。被牽連之人也請殿下不要再對他們心生疑慮。臣無論生死都是殿下的人,萬萬不可擴大李夢鶴之亂,在戰亂還未結束之際讓國家再次陷入狂風暴雨之中。」李昖聽后亦陷入沉思。

此事李恆福也趕去告知柳成龍,招供中涉及到了柳成龍和李德馨同樣令兩人吃驚,李德馨嘆道:「我也不是沒有料到會拿我的名字來搬弄是非,但居然連領相也被他們牽連,真是喪心病狂,不可理喻。若是被仇視領相之人聽去,必將會是下一個金德齡。」

對此柳成龍並不慌亂,情願與所有義兵將一起都被王處死。說間伊斗壽趕來阻止道:「領相是希望自己親自引領慘劇么?領相不必再去見主上殿下了,主上已經決定停止,不會再牽連任何人,只是應無法保住金德齡了。」

柳成龍大聲斥道:「金德齡不保又如何談的上是停止?殺掉金德齡與殺死其他義軍兵將有何區別?金德齡一死,天下人心也將隨之瓦解,不牽連其他人也無用處。」

柳成龍準備再次求見王被伊斗壽一把拉住說道:「那領相的意思是若救不了跟叛亂相關的所有人就都非死不可么?救不了金德齡或是任何一個人,領相和兵判還有其他義兵將便都要一起赴死么!空言忠貞實則棄國棄家!我實在不忍心再見國家因慘劇而動蕩分裂!」此話令柳成龍心頭一震,伊斗壽力請柳成龍顧全大局,明言犧牲金德齡一人而保全朝臣及義兵將已是萬幸。李恆福及李德馨也都奉勸柳成龍聽從伊斗壽建議,柳成龍也無奈感到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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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三大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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