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誰戴着誰的面具

第二十七章 誰戴着誰的面具

沈尹墨這段時間在B市忙得焦頭爛額,拍微電影比他想像的要更耗費精力。期間他只要有那麼一點點空閑的時間,就會想起李斯木。每每在消息框裏打出一些看似稀鬆平常的問候語,彷彿只是漫不經心地問出「媛媛,現在在幹什麼呢?吃了沒」,或者「今天真的累個半死,終於收工了」,卻都鬼使神差地在打好之後又一字一字地刪除,最終是什麼都沒有發出去。

沈尹墨不知道自己在鬧什麼脾氣,或者可以說是單方面賭氣。平時上學的時候,他和李斯木不在一個城市,本身就不能時常見面,因為兩人都有各自的事情,所以也不會天天閑聊。但他們都知道,這種情誼是不會因為不聊天而淡化的。

最默契的關係莫過於各自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而到了對方需要的時候,不必開口,也能明白對方的心思。

沈尹墨一直是這樣看待他和李斯木之間的關係的,所以即使間隔一段時間兩人不聯繫,也並不會影響他們的友誼。

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麼,沈尹墨好像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攫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好像因為唐清岩的出現,讓他心底某一處的驕傲和自尊凸顯出來了,他極力剋制着自己主動聯繫李斯木的衝動。

其實,如果沈尹墨像往常一樣與李斯木分享自己的心情,像往常一樣把自己看到的有趣的事物第一時間分享給她,他就會及時發現,李斯木那邊杳無音訊。

所幸,現在李斯木已經脫離了陳楠山的控制,沈尹墨也就不再需要親自去發現李斯木失聯的事實。

在李斯木被解救出來的當晚,在巡捕局做完筆錄之後,沈尹墨才得知李斯木的遭遇。

當晚值班的警.察中有一個是沈尹墨的朋友,別人都叫他小劉。小劉看到李斯木一行人在半夜來到警.局,還是和局裏的妥隊、老傅他們一起,便多留意了一些,多看了幾眼,才隱隱確定那個人可能就是李斯木。稍微熟悉沈尹墨一點的人都知道他有個發小,也知道一向漫不經心好像對什麼事都不甚在意的沈尹墨,獨獨對那個發小百分之兩百地上心。

於是,這位值班的小劉抓住了跟沈尹墨套近乎的機會,第一時間給沈尹墨發去了消息。並拍了一張李斯木的照片,距離有些遠,也有些模糊,問道:」沈哥,您看看這是木姐嗎?「小劉的措辭很小心翼翼,本來他打的是「您看看這是您那位發小嗎?」轉念一想總覺得有點不妥,直呼其名估計更不合適,誰都知道沈尹墨在乎李斯木,自己叫沈尹墨「沈哥」,叫他發小全名,總歸怪怪的。於是又改為稱呼李斯木為「木姐」。

沈尹墨看到消息,已經到了早上起床之後。他正在餐桌前用早餐,為了上學方便,他住在B市一套離學校很近的房子裏。開學的時候他一般還是會回宿舍住,一方面是上課方便,另一方面也好跟舍友們培養感情。

收到小劉發來的消息,沈尹墨都不需要放大圖片,只需一眼,單憑照片上的人的身形,他就認出來了李斯木。

心下疑惑,李斯木為什麼會在半夜出現在警.局裏?而且陣仗不小。稍作思考,沈尹墨突然注意到照片上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裏,有一個模糊的身影,他安靜地注視了兩三秒,沒錯,那個人絕對是唐清岩。

沈尹墨沒再猶豫,當下發了消息過去。

「不好意思,現在才收到消息。

這什麼情況?我們家媛媛在警.局做什麼?「

對方那邊立即顯示著「正在輸入」,然後就是秒回:

「沈哥,昨晚剛好是我值夜班,半夜看到,就立馬發給你了。

現在已經確定是木姐沒錯了。

這是我們局裏這幾年一直在追查的一個大案,我不是負責跟進的,而且目前這個案子還處於進一步調查、收集證據的階段,為了保護相關人員的私隱,具體情況我們沒負責的人也不太清楚,但憑現在得到的消息,可以確定的是木姐可能是被那個頭號罪犯抓去了,拘禁了半個月,昨天才被救出來。」

沈尹墨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文字,如墜冰窟。

「可能是被那個頭號罪犯抓去了,拘禁了半個月,昨天才救出來。」

被罪犯抓去了。

昨天才獲救。

這句話格外地刺目,甚至讓沈尹墨產生了一種虛幻的感覺,他甚至覺得有點魔幻,只不過是短短半個月沒見,他的媛媛就被罪犯抓去了?還是一個警.方跟進多年的大案的罪犯?

可是小劉發來的信息在提醒着他,這的確是現實。

沈尹墨沉默了,小劉那邊見他沒再回話,摸不清沈尹墨的心思,輸入消息了又刪去,最終還是斟酌著發來了一段話:

「沈哥,您也別太擔心了。木姐應該沒什麼事,昨天做完筆錄保留了證據就離開了。想必沒有大礙。我今天再找機會打聽打聽,有什麼消息一定第一時間給您發過來。「

小劉的諂媚之意太過明顯,要是換做平時,沈尹墨一定會在網線這邊嗤笑一聲,按照他的個性,最看不上這種急於套近乎攀關係的角色,沈尹墨自己心裏也明白,別人對他敬重,那看重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背後的人;看重的也不是他沈尹墨,而是沈家。

但是,現在沈尹墨感覺到大腦嗡的一聲,他有些恍惚。

他的媛媛,他的媛媛。

如果他能夠早點發現,如果他沒有幼稚地賭氣,如果他沒有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那他一定會察覺到李斯木的異常,至少,不會是像現在一樣,連李斯木失聯了半個月都不知道。

沈尹墨呼吸甚至都開始亂了,他的手甚至都有一些顫抖,即使他在極力剋制着。他還是禮貌地回了消息:「謝謝你告訴我。辛苦了。「

然後,沈尹墨看上去十分冷靜地放下了手機,改為雙手交握的姿勢,坐在餐桌前。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他手邊的咖啡有點涼了,下一刻,沈尹墨像是終於壓抑不住心底的情緒,轉手拿起咖啡猛地向前砸去,咖啡迸濺,咖啡杯狠狠地碰撞到了牆上,化成碎片。

沈尹墨沒去管牆紙上的污漬,收拾了必須的隨身物品,背上一個簡單的背包就訂了最近一班去A市的機票,趕往機場去了。

……

在白莫緹半夜給唐清岩打了一通電話而唐清岩沒有接之後,白莫緹其實一直在等唐清岩回撥過來。

但其實,那天唐清岩離開李斯木的卧室之後,原本是計劃給白莫緹打過去的,抱着早回撥早結束的心態,想問問她半夜三更不睡覺給自己打電話是有什麼事。不過轉念一想,唐清岩考慮到種種因素,並不想暴露自己凌晨也醒著的事實,不想引來白莫緹過多的追問,於是等到了上午才發消息過去。

「抱歉,早上起來才看到未接來電。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弧了一會兒,手機提示音響起,白莫緹那邊才回消息過來。

「啊沒事,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才對。」

唐清岩還沒來得及回復,手機就響了起來。這個時間,李斯木應該還沒醒,唐清岩想了想,右滑接起了電話。

「喂。」

「喂,是我。啊,我,我忘了問了,你現在忙嗎?我也沒說一聲就打電話過來,沒打擾到你吧?」

「當然沒有。怎麼了?」

「啊,是這樣的。」白莫緹在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猶豫,她的聲音很好聽,是屬於溫柔知性那一掛的,讓人聽了會覺得很舒服,「我是想說,昨晚真的很抱歉,是我任性了。」

「嗯?」唐清岩聞言,不解。他住的這間卧室剛好連着套房裏的露台,他一邊聽着電話,一邊朝露台走去。

「我昨晚有些失眠,一個人獃著,望着天花板,鬼使神差地就撥打了你的號碼。半夜大腦不太清醒,真的抱歉啊。」

唐清岩有些不耐煩地皺眉,他最討厭別人用「扮演受害者」的語氣跟他說話,他不喜歡對方總是重複那些聽起來姿態很低的話語,例如什麼小心翼翼的「沒打擾到你吧?」,還有反覆的道歉。

但是,從唐清岩的聲音里,幾乎聽不出一絲不耐,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有禮,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原來是這樣。失眠了啊,一定很難受吧?有空可以做點銀耳湯之類的,安神效果應該還不錯。」

「嗯,最近也在學着做一些。以前不常下廚,現在才漸漸的發現做飯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呢!」

「是嗎。」唐清岩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站在露台上望着樓下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莫緹見唐清岩沒有接話的意思,為了避免尷尬,倒是打算主動結束這通電話,「啊,差點忘了,現在打電話給你要說的『正事『!今天中午有空嗎?今天我剛好要到你們公司附近辦事,想約你一起吃個飯。」

唐清岩聞言,語氣平和地說:「這個…可能有點困難,真是不巧,今天我有點事,公司那邊可能要請半天假。」

「啊,這樣啊,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嗎?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

「不,是出於個人原因,問題不大,不必擔心。」

白莫緹見唐清岩不願多說,倒是識趣,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唐清岩把手機揣回兜里,朝卧室門走去,打算去看看李斯木是否起床了,好為她準備早餐。

卻不曾想,剛一打開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帘。

李斯木看上去是剛剛起來的模樣,揉着惺忪的睡眼,她本身帶着一點自來卷,一頭墨發看上去有些蓬鬆,落在肩頭,發尾微微卷翹著,有幾分俏皮。

「嗯?醒了?」唐清岩見李斯木一副意識朦朧的樣子,開口問道。

「嗯,」剛應了一聲,李斯木就應景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看上去有點可愛,唐清岩被逗笑了。

「我還在想,你要再不起來,就不給你準備今天的早餐了呢。」唐清岩半真半假地說道,實際上,他私底下是希望李斯木能盡量多睡一會兒的,畢竟經歷了太多事,總要多休息一下。

「哼,」李斯木冷哼,「明明起得很早的!凌晨才睡,這個點起已經不錯了好不好!」可能連李斯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和語氣聽起來根本就是在撒嬌。」

唐清岩笑着摸了摸李斯木的發頂,眼神溫柔得好像是要溢出水來。

「好,好,你說得都對。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我可以給你做,或者叫人送來也行。」

兩人有說有笑,氣氛十分融洽。

但其實,如果這個套房裏有監控的話,就會記錄下一些時刻,比如李斯木其實在唐清岩接通白莫緹電話的時候,就已經站在卧室門口了。而且那模樣,無論怎麼說都不像一個剛剛睡醒意識朦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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