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東宮盛宴

060 東宮盛宴

東宮設宴這天,龍懷璋和楊霽雪準時到達。剛進門,後面傳來龍煉琛的聲音:「二哥,雪兒。」

龍懷璋強按不快,轉過臉,不料看見龍煉琛旁邊還有一個女子。這女子,不論五官、個頭還是身段,都好熟悉。身邊楊霽雪也忍不住「啊」了一聲。

龍煉琛看到他們的反應,嘻嘻笑道:「怎麼樣,覺得很眼熟是不是?」摟過那女子,眼睛直直瞧著楊霽雪:「她姓趙,叫雪柔,可是完全照着一個人的樣子找的噢。」

楊霽雪氣結:「你——」

龍煉琛目光遊走在她的臉,她的身,最後仰天大笑,摟着趙雪柔進門。

龍懷璋臉色鐵青,氣得半晌說不出話。楊霽雪恐他多心,惴惴扯了扯他的袖子。他這才長噓一口氣,緩和表情:「我們也進去吧。」

來到裏面,見着龍建瑛和凌茹馨,龍建瑛也止不住「噢」了一聲,滿臉驚訝。凌茹馨左看看,右看看,禁不住莞爾:「要不說二郎和三郎骨子裏面像的呢,連喜歡的人,看起來都差不多。」

龍建瑛也頻頻點頭:「三弟,也難為你了,真找得和攬月公主長得七八分神似呢。」話音剛落,被凌茹馨甩手打了一下。「唉喲,」他不由輕叫,回頭問,「幹嘛要打我?」

凌茹馨恨鐵不成鋼,附耳低聲道:「二郎的臉已經掛不住了,你想他現在就走?」

龍建瑛忙低聲回答:「當然不行啊,昭霞公主還沒來呢。」

「那就是啊,別逼急了他。」說到這裏,凌茹馨把笑容掛回臉上,轉頭道,「時辰差不多了,快點入席吧。」又問紅玉,「有沒有再去請昭霞公主?」紅玉點頭:「早就催了四五趟了。」

正說着,角門處紅影一閃,穿着一件霓虹綵衣的昭霞公主翩然而入。

半年沒見,原本那位整天價「嘰嘰咯咯」活潑到不行的北汗公主竟似變了,雖然五官依舊明艷,但是,目光中熱烈的神采卻消失得涓滴不剩。凌茹馨滿臉春風:「公主,你來啦。」她非常得體,抱拳欠身:「見過太子妃。」接着又沖龍懷璋施禮:「上將好。」然後沖龍煉琛拱手,「信王好。」

龍煉琛滿眼只有楊霽雪,隨便點了個頭,眼神就長了翅膀一般,不斷往對面楊霽雪渾身上下飛,手則不停在趙雪柔身上遊走,忽而摟摟肩,忽而捏捏手,忽而又摟住趙雪柔的腰。龍建瑛殷勤請赫南昭霞在自己左邊入座,他馬上舉起杯子:「大哥大嫂,昭霞公主,今天大家相聚一堂,着實叫人高興,我先敬你們一杯。」仰脖喝了,沒有咽,對準趙雪柔的櫻桃小嘴吻過去。趙雪柔也習慣了,張開嘴,「咕咚」把他送過來的酒喝掉。

凌茹馨看在眼裏,又瞥向龍懷璋。卻見龍懷璋施施然,只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朝她和龍建瑛。

「大哥、大嫂,我也敬你們。」

龍懷璋喝了一杯,又滿一杯:「昭霞公主,我也敬你。」

半年離別,半年沉澱,半年的心如死灰,赫南昭霞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放下執念。可是,為什麼他的臉一出現,她的神魂就控制不住飄浮起來呢?身體還坐在這兒,靈魂已經恨不得飛到他旁邊去。

龍懷璋沒有得到回應,有點尷尬:「公主?公主!」

赫南昭霞方才聽到:「噢,我在。」瞧了龍懷璋一眼,把酒杯端起來。「我敬你。」龍懷璋正要喝,赫南昭霞連忙道:「你到我面前來,好嗎?」

「呃——」龍懷璋頓時躑躅。

楊霽雪一瞧,端著杯子將他一拉,雙雙來到赫南昭霞案前。楊霽雪說:「昭霞公主,好久不見。」

赫南昭霞一雙眼睛只盯着龍懷璋,兩團小火苗漸漸又點燃。喝了滿滿一杯,她明媚的臉現出淺淺的粉色,一雙大大的眼睛目光流轉,竟有說不出的嬌羞。

一旁龍建瑛氣壞了,站起來:「我去換件衣服。」目光一掃凌茹馨。凌茹馨心裏有數,跟他來到後殿。夫婦倆一起換了件外掛,龍建瑛連忙問:「怎麼回事?說好了要氣懷璋的,怎麼反而把昭霞公主和他又給搞到以前去了呢?」

「治病也有個反覆,赫南昭霞本來那麼喜歡懷璋,便是把她在東宮關上一年,她也不可能對懷璋說忘就忘。」

「那我就只能眼睜睜吃個啞巴虧?」

凌茹馨笑了:「那是不可能的。」

龍建瑛幾次三番見識自己老婆的謀略,眼睛一亮:「你還留了后招?」

「當然,要不我怎麼能做好這個太子妃,日後又怎麼把你送上皇位?」

「皇位?」龍建瑛心愉悅起來,「茹馨,你可要說到做到噢。左右我登了基,皇后的寶座就是你的!」

「說得沒錯!」凌茹馨最在意的目標就在此,「為了保證你的皇位,還有我的皇后之位,我必須讓對我們有用的人落在我們的手心。所以,你就放心吧,昭霞公主絕對跳不出去。」

聯袂回到前面,凌茹馨看了一眼龍至:「傳歌舞。」龍至拍拍手,絲竹聲起,接着,一隊身着綵衣的教坊司舞姬魚貫而入。

龍建瑛為了討好赫南昭霞,將一碟西域進貢來的水晶葡萄放在赫南昭霞案上:「公主,這個怪稀罕,也很好吃,你快嘗嘗?」

赫南昭霞眼角都沒轉過來一點,淡淡說了句:「謝謝。」然後就對青鸞說,「你,把這個,給上將送過去。」

青鸞瞄了龍建瑛一眼,輕聲提醒她:「公主,這不好吧?」

赫南昭霞眼睛一瞪:「有什麼不好,讓你送過去,你就送過去。」

青鸞拿她沒辦法,只能當着龍建瑛的面,捧起碟子送給龍懷璋。

凌茹馨按住龍建瑛馬上就要暴起的身體,搖搖頭,臉上含笑,對紅玉說:「你把我這一碟送給信王。」

紅玉矮身:「是。」捧起水晶盤,來到龍煉琛案前。

龍煉琛瞧瞧上面,又看看對面。青鸞站在龍懷璋案前挺不自在:「上將,請用。」龍懷璋也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才合適,訕訕接下來。

赫南昭霞笑着問他:「你有沒有想要謝謝我?」

龍懷璋只能站起來:「謝公主。」

龍煉琛眼珠子轉了好幾圈,站起來,又摟着趙雪柔晃到對面。楊霽雪正拿着筷子,他一來,楊霽雪一嚇,筷子「吧嗒」掉桌子上。龍懷璋連忙坐回來:「唉,怎麼這麼不小心?」替她把筷子撿起來。

龍煉琛笑呵呵道:「不至於吧,二哥和雪兒成婚都這麼久了,雪兒怎麼還是一看見我,就激動得連筷子都拿不穩呢?」

「你胡說。」上一世在他手上受苦受難,這一世又遭他屢次算計,楊霽雪再怎麼想端著,也沒好脾氣。

但龍煉琛愛她的這顆心也當真深到難以自拔。

「二哥,雪兒,今天是家宴,大好的日子,我們光喝酒、吃菜端是浪費。有時間應該多說說話,對不對?可是,一時半會又有什麼話可以說呢,不如,我來給你們講個故事。話說有個書生,他種了一棵梨樹,兩年,梨樹算是完全活了。第三年,梨樹開花,那一樹雪白的花啊,就像艷陽天下,偏偏給下了一樹的雪,這景色豈不妙哉?那書生愛煞了,提筆就寫: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尋常百種花齊發,偏摘梨花與白人。今日江頭兩三樹,可憐和葉度殘春。」

一邊念著,他的目光一邊在楊霽雪臉上生了根。

龍懷璋這下沒任何心思放在其他地方,挽起楊霽雪的手,又把楊霽雪往自己身後藏了藏:「三弟,詩真是好詩,但是並不適合你。」

「為什麼呢?」

「因為你已有你自己的梨園,再說,不管那捧雪或那樹梨花有多美,都是為兄我先遇見,與那書生又有何關係?」

龍煉琛臉頓時黑了:「你先碰到的,就是你的了嗎?」

龍懷璋也不示弱:「當然!所以無論你怎麼旁敲側擊,使多少花招,都是徒勞。」

他們兄弟針鋒相對,火花四射,赫南昭霞的一腔情意說不得又落了空。龍建瑛笑着對赫南昭霞說:「公主,還是我來敬你一杯吧。只有在我的眼中,你才是唯一,這麼高貴,這麼美麗,無以倫比。」

赫南昭霞已經想要拍案的衝動方才勉強壓了點下去。

凌茹馨招呼下面那兩個:「懷璋,煉琛,好好的宴席,談什麼詩呀。來來來,我這兒有好東西,要給你們大家一起開開眼。」說着,瞥了龍建瑛一眼。

龍建瑛連忙站起。

旁邊,龍至捧著一個罩着紅綢的放托盤躬身前來。托盤上放着長形的木盒子,龍建瑛打開,從裏面取出一支蓮花。

赫南昭霞本來毫無興趣,一見之下頓時捂著嘴巴驚呼:「雪中蓮?」

龍建瑛雙手持花,遞到她面前:「送給你。」

赫南昭霞離家很久,看到不僅是家鄉的東西,還這般珍貴難得,忍不住感動不已。

龍建瑛說:「還不止這一支呢。」將手伸入盒中,又拿出一支雪中蓮。那盒子長短大小,和一支雪中蓮相仿,但他左一支右一支取了整整十九支,再怎麼提不起勁,赫南昭霞也忍不住驚嘆:「你這是什麼神奇的東西?」

龍建瑛剛想交底,龍煉琛搶過去道:「公主,最神奇,還不是我大哥對你的一番真心。別說這十九支雪中蓮,便是百支千支,只要你說,他都會為你取出來。」

「你這就胡說了,」赫南昭霞教訓他,「你可知這雪中蓮有多珍貴嗎?便是我們北汗人,每天都上山去尋找,最幸運,一年也不過尋個十幾二十支的。哪能一下子有百支千支拿出來?」

龍煉琛聞言點頭:「說的是,一年最幸運不過尋個十幾二十支,我大哥就能全部都送給公主你。」

赫南昭霞「啊」一聲輕叫,頗為動容又很內疚,轉目看向龍建瑛。

龍建瑛不再糾結要不要解釋變出十九支雪中蓮的盒子到底有什麼秘密,順着龍煉琛的意思動情道:「只要公主你喜歡,我無論做什麼都萬死不辭。」

赫南昭霞臉紅了一片,低下頭,半晌才說了聲:「謝謝。」

龍懷璋在下面看着,不由得失落,端起一杯酒,默默喝了。

上面龍建瑛從未這麼高興,又讓龍至將裝了祁連山頂水的水晶瓶拿出來。將十九支雪中蓮,放入祁連山頂千年雪融化而成的清水中,本來凝固仿若石刻的花朵微微一顫,花葉舒展,全部活過來。更為奇特的是,受着雪山之巔極寒空氣長大的花兒,盛開之時,瑩白的花瓣上忽而藍忽而紅忽而又紫的光華不斷流動。

赫南昭霞心都醉了:「這花,真是太好看了。」

歌舞繼續,龍建瑛終於換得可以和赫南昭霞自然相處的契機。他們推杯換盞。赫南昭霞釋放了真性情,和他說話,巧笑嫣然。說她就是場上一支耀眼的紅玫瑰一點都不為過,龍建瑛看得雙眼迷濛,愛不釋手,龍煉琛則不斷注視龍懷璋,看到龍懷璋果然失魂落魄,因而幸災樂禍。龍煉琛身邊的趙雪柔,是信王府最懂他喜好的姬妾,感受到龍煉琛的開心,也放鬆開。

幾乎所有的人都恣意著。

除了龍懷璋和楊霽雪。

好不容易熬到宴會散場,龍煉琛醉醺醺被趙雪柔扶著:「大哥,二哥,今天太開心了,下次一定記得再聚。」上車離去。

傅悅府的馬車也來了,楊霽雪陪龍懷璋和太子、太子妃辭別。

一路上,他們兩人彼此都不說一句話,直到回府。過了會元殿,楊霽雪突然加快步伐,獨自走向朝斕苑。但是,沒有走多遠,就被龍懷璋趕上,一把拉住。

「我從下定決心一定可以和赫南昭霞一起共享你那會兒,就已經確定:我不會再為某個女人喜歡你,或是你其實也很喜歡某個女人而不開心。所以,你不要為今天晚上的事做解釋。」

楊霽雪這麼說着,忍了一個晚上的委屈卻化成了眼淚,滔滔流下。

龍懷璋忙為她擦,被她扭臉躲開。

「我說得是真的。時間不早,你且去其他地方,我……得回去休息了。」

「雪兒,」龍懷璋乾脆把她整個兒摟回來,「我承認,我今天心情不好有一部分是因為看到昭霞和太子在一起,她看起來比和我在一起開心,讓我確實有點傷感。但是,這並不是唯一的原因。我今天之所以特別難過,更多是為了今天的宴,骨子裏是一場鴻門宴!」

楊霽雪的啜泣聲不覺停了。

龍懷璋嘆了口氣:「我和他們是親兄弟,我所有的喜怒他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別人家兄弟相聚,敘的都是親人之間割不斷的血濃於水的深情,但是我的大哥和三弟,每一個決定,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只有一個目的:要讓我這個做二弟或是做二哥的難過。」

對他的埋怨、內心的委屈,倏忽散得乾乾淨淨。

龍懷璋繼續說:「我覺得,我以後再也不是有大哥和三弟的人了,在這看起來繁華的乾都,在這個風光的傅悅府中,我其實就是孤家寡人一個。」

楊霽雪又哭了,張開雙臂緊緊擁抱住他:「別說了,你別說了。」

龍懷璋也流下眼淚:「你能理解我的痛嗎?」

楊霽雪拚命點頭:「我能理解,都能理解。」

相依相偎,他們最後還是一起進了朝斕苑。沐浴更衣,坐在床邊,龍懷璋才說:「你知道今天的十九支雪中蓮,還有那用以滋養它們的那些祁連山頂水,都是從哪兒來的嗎?」

「不是你委派專人特別去北汗求得的?」

龍懷璋笑了笑:「雪兒,你還是在吃醋,對不對?覺得我沒有能和昭霞在一起,卻背地裏為她做這樣的事情。」

楊霽雪嘟著嘴:「事實就是這樣啊,我不計較,卻不代表我不會妒忌。」

「可是真相卻是:這些東西,還有一個黃金美人眼頭冠,以及二十簍北汗新下的瑪瑙果,都是前不久馳風派人送來府上。說是送給我,其實,馳風應該是想送給你。」

楊霽雪不禁愣住:「怎、怎麼會是這樣?」想到剛剛自己還在腹誹他濫情,事實上,現在這頂大帽子貌似得扣她頭上。楊霽雪臉紅心跳氣短:「我又沒有讓他送這些東西過來?而且,禮單上註明東西是給我的嗎?那什麼黃金冠,說是送給南宮姐姐的,雪中蓮,府上女眷都有的,還有瑪瑙果,足足二十簍,我又不是豬,哪能吃得了那麼多?」

龍懷璋忍俊不禁:「我又沒有猜疑你們的意思。」

「那你剛才的話代表了你的心聲。而且,」楊霽雪略沉吟,「藏着這些東西不給我,抓住機會反而轉贈他人,更加說明你心中忌憚,也側面證明你就是在懷疑馳風對我有些什麼。」

龍懷璋見她果然生氣,忙道歉:「確實是我不好,以後絕不這樣。」

楊霽雪抖開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今天你不要留在這兒了,馬上出去,隨便哪裏,愛去哪兒,就去哪兒。」

「我都這樣了,現在還能去哪兒?」

「衣服又沒全長翅膀飛走,讓靜兒現在就拿給你——唔!」

楊霽雪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強行堵住。龍懷璋強悍有力的攻勢很快瓦解她的抱怨、排斥,愛的交流讓他們迅速靈魂合一。。

「今天晚上,太子只拿出了雪中蓮和祁連山頂水,還有一個黃金美人眼頭冠,我想,應該被太子妃私自藏匿。」

「那是什麼東西?」

「北汗很古老的一個部落,叫黃金部落,第一任部落長的妻子為第一任所有者。這個頭冠失落過很多次,也被找到很多次,每一次露面,都在部落首領妻子的手上。」

「那馳風送這個給你,豈非——」

龍懷璋掩住楊霽雪的嘴,搖搖頭。

楊霽雪識得厲害,忙住口不說。

龍懷璋拿開手:「本來也不知道處理這批東西,剛巧東宮要討好昭霞公主,又拉了你在其中,說不得,我也『只好』將這些東西都送去那裏。」

「原來如此,」楊霽雪這才明白,「也挺合適的,太子妃就是未來的**,就算別人知道黃金眼落在她手上,禮制上也說得過去。只是,這以後你再和太子、信王相處,這安危上的事,可就要格外留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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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傳之拱手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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