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玉膚雪肌

058 玉膚雪肌

采春坊。藏音閣。重新收拾過之後再開張,生意竟比之前還要火爆。

今天大廳上跳舞的是洛斯舞團里金髮碧眼的美女,這些女人眼窩深,每個人眼睛都賽過本城人兩倍那麼大,堪稱奇特。

一樓和二樓的雅座都坐滿了,奉茶送點心的綠衣小廝不斷來回穿梭。

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公子來到廊下,目光掃了掃裏面。旁邊卻又一個嫵媚的聲音:「慕容公子。」他連忙側臉,只見藏音閣的女老闆凌筠,站在角門處沖他微笑。

「你可是個大忙人,送由我署名的請帖到你府上,竟然拖延到這時候方才見到你真人。」

慕容瓊華哂笑:「只不知姑娘有何事吩咐呢?」

「我沒有事情吩咐你。」凌筠說着,穿堂過屋,將他帶進一條隱蔽的巷子背後的院落。初夏時分,天氣漸漸炎熱,但這個院子到處爬滿了綠色藤蔓植物,剛一進來,撲面而來一陣清涼。

慕容瓊華往廊下走,隔着碧紗簾,只見裏面影影綽綽有一個窈窕的身影。凌筠挑開碧紗簾,他邁步而入。來到那人面前,慕容瓊華襝衽低頭微欠身:「原來是楊姑娘。」

靜兒「噗嗤」一笑:「我就知道你能來。」請慕容瓊華坐,又道,「公主姐姐有一件事,想要請回了巫族的花蔓做。考慮到花蔓在巫族的身份,思來想去,也只有在武林中同享盛譽的慕容世家子弟才能擔當此邀請的重任。」

「公主親口這麼說『慕容世家享有盛譽』這樣的話了嗎?」

「自然,我怎麼會編出謊話來坑公主姐姐呢?自然,也不會騙你!」說到這兒,靜兒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怎麼樣,沉寂許久的慕容世家終於可以重見天日,此時此刻,你的心情一定非常好吧?」

慕容瓊華笑笑:「是,但具體名目是什麼呢?」

「在洛城救楚王,並協助楚王斬殺張光德,又在惠州二次救下傅悅上將,在大破莫黑塔的戰役中立下汗馬功勞——這些還不夠嗎?公主姐姐說了,這些功勞都是由上將親自認定,慕容世家的名譽也由上將親筆撰文恢復,各府州縣沒多久都會收到傅悅府的公文,你們家族日後,行走江湖也好,哪怕求取功名,都沒有任何阻礙。」

慕容瓊華非常激動,眼睛都濕了,慌忙抹把臉,又笑起來:「多謝上將,多謝公主。這個,我……」囁嚅了許久,方道,「但凡傅悅府有所差遣,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靜兒交代完事情便秘密離開,慕容瓊華又呆了會兒,依然單獨出來。越霓裳在對面等著,一眼看到立刻奔上來:「怎麼樣,是公主秘密召見?」

慕容瓊華將她拉到人少的地方:「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麼又是,又不是呢?」

慕容瓊華帶她回家中,收拾了行囊,騎馬出城,路上才把藏音閣里和靜兒的對話一一說了。

越霓裳卻深鎖眉頭:「兩代君王認定的事情,傅悅上將真的可以憑一己之力說改就改嗎?我怎麼覺得,這事還得經過皇上,由皇上頒發聖旨才真的算是平反?」

慕容瓊華仰望天空,一番深思后回答:「霓裳,你相信嗎?這未來熙朝的天下,必定會是傅悅上將龍懷璋執掌。太子和信王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就是皇上,如今也壓制不住他。」

「你說這話,未免也太狂妄了些。」

「不,」慕容瓊華截口否認,「我說這些都有依據,首先傅悅府獨自為政,本身就有獨立選官、製造錢幣的權力,勢力之大,前無古人。與此同時,傅悅上將本身還兼任尚書令,朝廷的政令大半也是經過他的手才下發到各級地方。所以,為慕容世家平反的文書不是聖旨,效力卻等同於聖旨,影響力之盛也可見一斑。」

「但是,到底他還不是太子。剛才你說的這些,你是不是更應該這麼想:權力越大,受到得猜忌也越大,從皇上,到太子,是不是遲早都會下手,讓這一切消失?假如一切最後都變成那樣,你現在還這麼幫着傅悅府,慕容家堅持了近百年得平靜就真的完啦!」

慕容瓊華跳下馬,在一塊大石上坐下,皺起眉頭,一言不發。

越霓裳跟至身邊,勸道:「不管怎麼說,你曾救過傅悅上將兩次,抵消這樣的恩情,他才為慕容世家平反。與此同時,我們總算完成了該盡的使命。現在回去,從此只專註江湖事,只做與權貴無來往的武林人。日後傅悅上將逆襲掌權也罷,或是大權還是順位落在了太子的手上,都和我們沒關係。」

「可是,如果最終還是太子順位繼承皇位,那麼她……」

越霓裳二目如電:「她怎樣?傅悅上將輸了,她當然就要淪為階下囚。有信王在,她自然不會死,但是落在信王手裏,最終會怎樣,那也只能看她的造化。」說到這兒,盯着慕容瓊華糾結的眼神,越霓裳心痛不已,「說到底,還是因為她,你才一步一步陷入,到現在也不肯抽身。慕容瓊華,你真的瘋了嗎?」

之後的路上,慕容瓊華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真的瘋了嗎?」

洛城郊外初遇,他只該覺得那不過是容貌勝過尋常人一些的女子罷了,隨後他也了解到她的身份:舊周公主,熙國公龍翔淵的二兒子龍懷璋的妾室。論及前者,周順帝楊元成沒死,攬月公主金枝玉葉,他不過是介草民;論及後者,龍懷璋本人為年輕貴族,文韜武略無不出眾,一起義便掌管晉州軍兵權,後來更是屢立軍功一路直升楚王、傅悅上將軍,權傾朝野。他怎麼會喜歡上那樣一個女子?又怎麼選上那樣一個實力強大到叫人顫抖的對手呢?

傅悅府的實力到底有多強,具體可以體現在他們所到之處,只要向驛館出示傅悅府的腰牌,就可以免費吃住,停留得時間略微長一點,當地官員就會前來拜訪,百般推辭執意上路時,驛丞還會貼心地為他們換上喂得寶寶的駿馬。

連越霓裳都忍不住嘆服:「當真傅悅上將不倒,跟在他身後,當真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可這到底是並不穩健,因此,慕容瓊華越發心裏沉甸甸。三天後,他們踏入雲省。又走了整整一天山路,前方椰子樹蔥蘢,已是南疆地界。

當地的沐府看到熙朝傅悅上將府的腰牌,當家人立刻開中門,親自迎接貴客。當天晚上,南疆王遣來象輦,將慕容瓊華和越霓裳接至南疆王府。休息一日,次日南疆王親自召見。而在年輕的南疆王身邊,赫然以王妃之姿出現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們千里迢迢想要求見的人。

「花蔓!」越霓裳心直口快,脫口而出。旋即她認識到不對,急忙學着當地人行禮,口稱:「王爺、王妃。」

花蔓一身盛裝,一雙描繪得十分魅惑的狹長眼睛笑眯眯的。王庭通譯官請他們起來,越霓裳坐在慕容瓊華身邊,盡量規規矩矩,可是好奇心泛上來,簡直塞了二十五隻兔子在心裏,百爪撓心般難受。

好不容易等到宴會結束,他們才被請到一個小廳。小廳外面有一泓水,水上長著各種顏色的蓮花,小廳裏面也是處處鮮花,繁華無比。

花蔓換了一件青綠色的長袍,娉娉婷婷進來。

越霓裳再也忍不住,奔上前:「哎呀,這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回到南疆,不做聖女,反而嫁給南疆王了嗎?」

花蔓嘴角挑起一抹笑:「事實顯然就像你說的。」

慕容瓊華接過她新泡的一杯茶,略沉吟:「南疆王府和南疆沐府一直在本地分庭抗禮,南疆王主動迎娶你,還是因為你是攬月公主的親信吧?」

一層薄薄的窗戶紙被輕易挑開。

花蔓笑了:「我其實想告訴你們,一切都是因為我的個人魅力,讓南疆王對我心搖神馳兼欲罷不能,所以才毅然娶了我。但實際上,王庭上下沒有反對的聲音,確實因為我的上面是攬月公主。」

「既然這樣,一切就好辦了。」慕容瓊華將楊霽雪的事說了一遍。

「竟然只是這麼小的事……」花蔓不由冷笑,「經我的手,可以拿出更好的東西,比如控制住南宮夫人,傅悅府從此真正成為公主的天下。」

越霓裳一聽,忍不住反駁:「南宮夫人是個好人,為什麼要對她下手,控制住她呢?」

花蔓不以為然:「權力面前,向來只有輸贏,而無是非。」

越霓裳更不贊同:「即便是勝,也應該是光明正大的勝。」

「那公主已經是副妻,正妻不倒,副妻如何勝出?」

「那——」越霓裳噎住,半天方才憋出,「那就安分守己當那個副妻好了,總之,害人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假手我。」

花蔓點漆雙眸精光閃爍,慕容瓊華忙一揮袖子,將她們的目光隔開。花蔓的攝魂術對他沒有效果,慕容瓊華盯着她的眼睛,一直都很冷靜:「王妃,霓裳不懂事,但道理說的是對的。我想公主也沒有要害南宮夫人的意思,她派我們前來,真的只是為南宮夫人求取能夠祛除臉頰上蝴蝶型斑紋的良藥。」

花蔓奈何不了他,有點生氣:「你們兩個,都是無知之徒!」

慕容瓊華笑了笑:「王妃,我沒有資格去評判你現在的境遇。只是有一句話適合南疆人:不同的山頭需唱不同的歌。傅悅上將不同於南疆王,可能你也見過他,覺得他溫潤儒雅甚好說話,但實際上,上將為人城府極深。越是城府深的人,大約,越是不喜歡身邊的人竟然和他一樣城府也很深吧?」

花蔓微微動容。

慕容瓊華接着道:「我第一次碰到攬月公主時,公主比現在還要天真爛漫。當時順帝在陵城,她在晉州,山高路遠,鳥兒也難飛過去,她為全父女之情,毅然前往。景桓小王爺就是她在回來的路上生的,剛生產就遭遇張光德的軍隊,又是九死一生。舊周覆滅,論勢力,她不僅比不上南宮夫人,連魏夫人、關夫人,都壓着她,包括後來嫁進傅悅府的凝月公主;論才華,三歲識字、五歲吟詩的南宮夫人確實勝她不少;論心機,南宮夫人也不見得就比你我遜色,加上傅悅府裏層出不窮的爾虞我詐——公主何以能一直牢牢抓住上將的心?便是我剛剛說的,公主從來都是一個天真爛漫的人。」

花蔓被說得低下了頭。

「王妃,有時候,簡單可以成為一切通達的保證。」

花蔓服了:「聽慕容公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站起來,「你們隨我來吧。」身姿婀娜前面帶路,將他們領入葯庫。「自從嫁給王爺,我這兒的庫存也大大豐富起來。」她從一個嶙峋的枯木雕成的架子上取下一個盒子,打開來,又取出裏面兩個圓肚白瓷罐。「這便是公主想要的祛斑聖葯了,轉交南宮夫人,早晚塗抹,斑痕定消,生完孩子之後啊,肌膚更加吹彈可破,端是神奇得很呢。」

慕容瓊華接過來。

花蔓又問:「你要不要也帶些什麼給公主呢?」

慕容瓊華臉騰地紅了,連連佯咳:「我先出去了,你們有話你們聊。」

越霓裳最惱他這樣:「明明就是痴心妄想,反而越陷越深。」轉臉埋怨花蔓,「你會讀心,所以了解他的秘密,能不能也為我想個方法,將他這個秘密從他心裏徹底清除了呢?」

「愛生於內心,即便肉體死了,精神存在一刻,它便不會消失。」

「什麼意思啊?」

「我不能讓他改變真心。」花蔓凝目越霓裳一臉失望,「嘻嘻」一笑,「但我可以幫你在他心裏加重一筆。」

離開王府,重新回到風餐露宿的日子。這一天,慕容瓊華和越霓裳撒馬至一片原野。天已經黑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越霓裳便道:「瓊華,我們今天就露宿一夜吧。」兩個人共同搜集了一些乾草,鋪在幾棵大樹連接起來的穹廬下面,又找了乾柴,打了兩隻野雞,洗乾淨,埋坑裏烤熟,在挖出來撕著吃。

吃得差不多了,越霓裳問:「你渴嗎?」

慕容瓊華摸摸水袋:「噢,我這兒沒水了。」

越霓裳遞上自己的水袋:「喝我的,白天在小鎮上剛灌的。」

慕容瓊華不疑有他,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略加收拾,他和越霓裳說了聲,側身和衣而眠。沒多會兒,一陣陣熱意湧上來,又生生醒了。睜開眼,視野竟然一片模糊。慕容瓊華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前景物全變了。

無垠的原野上,裂出了一條寬闊的大河,清澈的河水表面泛著漣漪,亮晶晶的向遠處延伸。他突然站在一條船上,船忽地又靠了岸。幾棵粗大的桃樹錯落有致,幾間精緻的茅舍高低有序,一個漂亮的女子斜卧在青青的草地上沖他招手。

慕容瓊華看見一張魂牽夢縈的臉龐,滿身的鮮血都衝到頭頂……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將奔騰於身體內那一股熱烈無比的力量釋放出去,渾身舒泰,頭腦這才漸漸清明。

驀地,理智中跳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他大驚失色,急忙翻在一邊。轉過臉,又是一陣恍惚。茅舍不見了,桃樹不見了,大河也不見了,還是睡前的那片原野,頭頂是幾棵大樹連接在一起的樹冠。樹冠下,乾草上,不是那個叫他驚心動魄的「她」,而是越霓裳。

越霓裳隨手撿過一件衣服,擋在身前。

慕容瓊華瞪眼瞅她,半晌,用力一拍額頭,把自己衣服穿起來,不發一言,解開馬,上馬飛奔。

越霓裳急忙也整理衣衫,上馬追他。一連跑過去三個村子,直到傍晚,來到一座城池,越霓裳才在一家客棧的大堂找到他。

「慕容瓊華,你到底什麼意思?不管你現在怎麼想,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你這個樣子,招呼不打一聲,也不說以後要怎麼安置我,是想不認賬嗎?」

慕容瓊華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要我認賬,該怎麼認?我以為我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我慕容世家從上到下一百多口都將被滅門,你怎麼算計我,考慮過我的想法嗎?」

「你說什麼呀?」越霓裳根本不懂,「誰讓你犯罪去了,還十惡不赦?」

慕容瓊華還蒼白著一張臉,勉強又吃幾口,丟下筷子,還是吃不下去。要了間客房,他決定好好休息一下。越霓裳跟過去,被他關在外面,無論越霓裳怎麼敲門,他都不應。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一場歡好時那個人的音容笑貌。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慕容瓊華再一次跳起來,打坐,練功,凝神運氣一個大周天,腦海方才清凈。但第二天一開門,越霓裳從門外跳進來:「瓊華!」他腹部一熱,那股熱氣躥起來,那陣難以言喻的衝動又佔據大腦。

隔日,他們進了乾都。

過去的這十天,整座城的運轉還如他們離開時一樣,各條街道人來人往,叫買的叫賣的,還有商家開門迎客的,都好不熱鬧。

來到傅悅府,楊霽雪當即命人將越霓裳傳進來。拿到越霓裳和慕容瓊華從花蔓那兒取來的葯,楊霽雪高興極了:「謝謝你和瓊華。」讓靜兒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取來,「這是兩把扇子,都是象牙做的,扇面均為蘇錦雙面綉,這把是連理樹,這把是百年好合。剛好配你和瓊華。」

越霓裳挺喜歡,但是,慕容瓊華這幾天一個字也沒和她講過,嘴上說着「謝謝公主」,心裏想:「也不知道這扇子帶回去,那個傢伙會不會接受。」

楊霽雪說了許多想要撮合她和慕容瓊華的話,越霓裳明知道癥結,並不捅破,禮貌應承著,等時間差不多,立刻起身告辭。

楊霽雪將她送到中庭,便即止步,回來路過會元殿,躊躇片刻,還是進去。

昨天正是劉貴妃生辰,南宮無塵陪龍懷璋進宮,宴會時間才過一半,兩個人就鎩羽而歸。楊霽雪心裏忐忑,又不方便問,還是隨後慶盛夫人來,同她說了,方知一切原委。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姐夫最近對懷璋的意見大得很。本來只是小事,劉貴妃生辰十分盛大,勾起了懷璋不由自主思念他母后的情愫,不小心,才當着劉貴妃的面落了淚。略加訓斥也就罷了,左不過父親教孩子禮儀上的道理。沒想到竟能將懷璋和無塵從宴會上趕離。」

楊霽雪當時奉了一杯茶:「姨娘,當時大哥、三弟應該都在吧。」

「何止啊,姐夫、劉貴妃、陳昭儀,還有一大幫人,個個都眼睜睜瞧著呢。」慶盛夫人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也難為懷璋,得生受了這些。」

這會兒,她進會元殿,一眼瞧見龍懷璋寫了幾個字,卻煩躁地把筆扔在一片,捧起書來看,沒看幾行,他又把書摔下。

楊霽雪把摔在案上的書撿起來,柔聲道:「不想看,就暫時不要看了吧。」

龍懷璋一驚:「你怎麼來啦?」又審視了一下桌案,「我怎麼把這兒弄得這麼亂?」

楊霽雪為他把一切都整理好:「昨天姨娘來過,和我都說了,想着你心情一定不好,未必就願意同我們訴說,所以最後還是回去。不過,」她瞧瞧他,「姨娘讓我務必轉告你:無論怎樣,你都要忍。」

龍懷璋懂,但是心裏終究憋屈:「自晉州起義以來,我殫精竭慮無不只為一統河山,就是現在,每天想的也不過怎樣蕩平余寇以及怎樣做,才能復甦原有的人口,再讓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好日子。為人子,我儘力替父分憂;為人臣,我也從不敢懈怠,沒有半點對不起社稷之處。真不願意去承認:父皇最後還是當我禍心暗藏。」

楊霽雪張開雙臂擁抱他。

龍懷璋得到些許安慰,激動的心情方才略微平復。

「所以姨娘昨天一定要過來,她理解你的難過,也知道父皇的猜疑讓你很有壓力。前有陳昭儀,先有劉貴妃,同山河社稷比,她們並不算什麼,但是,她們卻可以影響父皇。這兩次事情的後果你也看到了,別說剛剛的話露出一點半點風去,就是日後相遇,你的言行但凡有一點閃失,都會變成她們用以打擊你的把柄。」

龍懷璋長噓一口氣:「你說得很對,我不能這麼失態。」坐下來,翻開一本文書,強迫自己看完,又拿硃筆詳加批註。等完全寫完,他已經忘了煩惱,用力一拍桌案:「真好、真好!」轉臉對楊霽雪說,「你看,這是無恨寫得關於田地如何分配的文章,我覺得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寫得十分有理。明天去內閣,我要交給王相,讓他也好好看看。」

楊霽雪對政務略有了解,看了幾眼,嘖嘖稱讚:「真的不錯,尤其這字啊,南宮大人可算得上朝中頂尖的書法大家呢。」

龍懷璋笑了:「我不應該拿那些外務來讓你操心。」

楊霽雪一笑:「那麼,上將有時間的話,就和我聊聊內務如何?」

龍懷璋心情開始舒暢起來,乾脆將她的手一挽:「那就先陪我去花園走走。」兩個人散了會兒心,楊霽雪才將十多天前去春暉齋的事提出來:「這段日子,我間或見了紅瑛幾次,為着一開始我提起過沈將軍,我沒主動再提,紅瑛反而時不時欲言又止,看樣子已經着急了呢。」

「這事兒,」龍懷璋才想起來,「好辦啊,我先讓畢端徵詢一下墨憐的意思,爾後轉呈父皇知道。墨憐人品出眾,現在又是巡防司都尉,完全夠格讓我去提這件事。」

楊霽雪又讓靜兒把一個盒子拿過來:「第二件內務呢,就是這個了。」

龍懷璋打開盒子,忍不住疑惑:「雪兒,你這做的又是什麼文章?」

「這叫玉膚雪肌膏,我讓霓裳和瓊華特地去南疆,找花蔓要的。花蔓那個人,你知道的,這方面神通端是了得。將這個挑一點,早晚擦在臉上,可保肌膚勝雪,經久不衰。」

龍懷璋一聽,笑了:「這麼好的東西,你應該自己留着,為什麼要給我呢?我又用不着。」

「你用不着,南宮姐姐用得着啊。」

龍懷璋頓時一怔。

「昨天,南宮姐姐還不是和你一起去一起回的,你心情一直不好,她的心情自然也很糟糕。你是堂堂上將軍,她可是個弱女子,而且,還懷着身孕。」

龍懷璋這才醒悟過來:「你說得對,我真是大意了。」瞧瞧玉膚雪肌膏,「那我現在送這個去,她就會開心嗎?」

楊霽雪湊到他耳朵旁邊:「南宮姐姐這是第三胎了,臉上長了斑,這東西就是祛斑的。你把這個交給她,她一定若獲至寶。」

龍懷璋又開心又感動:「雪兒,你真是我的女智囊,我在外,文有必虛公和無恨兄,武有威遠侯、墨憐和畢端,家裏還有你,我真是太幸福了。」

楊霽雪一雙妙目如盛秋水:「我不過學着南宮姐姐,事事多為你着想,以求能夠替你分憂而已。這『女智囊』啊,等待會兒你去了流汐苑,見着南宮姐姐,重新送給她吧,那才合適。」

話說南宮無塵得到玉膚雪肌膏,當天晚上使用,第二天一照鏡子,開心不已:「二哥!」

龍懷璋剛穿好衣服,連忙過來:「怎麼啦?」

「雪兒費了功夫找來的這個玉膚雪肌膏,真的很管用,你瞧,才一個晚上,我這裏,就好多了呢。」

「是嗎?」龍懷璋仔細端詳,「對對對,確實好了很多。」噓了口氣,「這麼一來,小妹你也不用擔心容貌會受損,生完孩子,你還會和原本一樣端莊好看。」

上午,龍懷璋先去早朝,後去內閣,將南宮無恨有關田地分配的章程交給王相,又和諸位臣公商量了些事宜,一起吃午飯,下午,他才請旨進宮。

建勛帝前天當那麼多人罵了他,這兩天也在等,不知道這個太過精明能幹的兒子到底會應對出什麼,不料一切如常,什麼風浪都沒有。反而龍懷璋得到允許進來覲見,見面比以往更加恭敬:「父皇。」

建勛帝摸摸鬍子:「什麼事啊?」

龍懷璋低頭垂目:「啟稟父皇,是有一件事情,兒臣想要和您商量一下。」

「噢?」建勛帝不好無故板着臉,語聲親切了些,「先說來朕聽聽。」

龍懷璋就把欲促成沈墨憐和龍紅瑛的想法說了。

建勛帝一聽是和女兒有關的,什麼齟齬都扔到九霄雲外,拉住龍懷璋:「你再說一遍,紅瑛喜歡沈墨憐,想要嫁給沈墨憐,這事,她自己跟你說的?」

龍懷璋搖頭:「雖然是兄妹,這種貼己話,紅瑛還不至於對兒臣提起。是兒臣偶然間發現的。」

建勛帝聽了他發現的經過,感同身受:「你說得不錯,這個丫頭,還真是瞧上沈墨憐了。但是,那沈墨憐有沒有說也喜歡朕的長平公主呢?」

龍懷璋笑道:「沈墨憐一直南征北戰,生活頗為飄搖,不僅從未想過兒女之事,便是兒臣委婉向他提起,他也茫然不知所以。但是他相信兒臣,相信兒臣的妹妹一定是個難得的女中豪傑。」

「沒錯!」最後一句話說在了建勛帝的心尖上,「朕的長平公主,就是巾幗英雄、女中豪傑,無論什麼絕色美人,在這一點上,都無法和朕的長平公主相提並論。」一邊捋著鬍鬚,一邊得意地搖頭晃腦,「既然他這麼有見識,正好紅瑛也喜歡他,那朕就答應你,下旨為紅瑛賜婚。」

這件事情傳到東宮,太子妃凌茹馨頓時呆住,怔了半晌,方才切齒道:「這個懷璋,看起來不屑於劍走偏鋒,其實也是個會耍花槍的小人。」

龍煉琛還沒完全明白:「不就是把紅瑛拉入他那一夥了嗎,紅瑛是個公主,沒有任何實權,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麼不同?大嫂還想到了什麼?」

凌茹馨瞥他一眼:「你怎麼這天真呢?前段時間我們宴請陳昭儀,又協助父皇替劉貴妃慶生,最後都為了什麼?」

「讓陳昭儀和劉貴妃在父皇面前吹風,離間父皇和懷璋,讓父皇討厭懷璋啊。」

「現在呢?懷璋居然借把紅瑛嫁給沈墨憐這件事,重獲父皇的歡心,你說,懷璋這個人是不是很陰險、很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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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傳之拱手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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