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篇記 睡神（一）

這個故事或許並不是十分精彩，但它給我的印象卻十分深刻。

在那個人身邊感受到得那份寧靜是我以前從沒體驗過的。

還有那深深的寂寞與孤獨。

那是2004年1月25日，大年初四，我受到琦飛的邀請往琦飛的老家去做客。

琦飛的老家在南城西面，大約有四小時車程，有點靠近紹興。

這是一個村落，名叫龍眠村，很古怪的一個名字。它既不屬於紹興，也不屬於南城，整個村子完全是由周家人在運作的。

琦飛說龍眠村底下埋着一條上古神龍的軀體，龍眠村就是因此而得名的。她的家族駐守在這裏就是為了守護這條龍軀。

曾經有外來人聽到這個傳說，偷偷地挖過龍眠村。但他們甚至帶來了專業的挖掘設備，但一直挖到地下200米深處還是什麼都發現。最後他們被周家人發現，驅趕了出去。而且，這些人後來都沒有什麼好下場，不久就全都意外喪生了。所有覬覦龍軀的人，都會受到神龍的詛咒。

周家人雖然沒有看到過龍軀，但他們深深相信神龍的存在，因為琦飛身上的寶物「龍心骨」傳說就是那條神龍傳給周家人的，這是最好的證明。

遠遠的看到了一塊木牌矗立在村口，感覺年代有些久遠了，上面用隸書寫了「龍眠村」三個字。

車子緩緩駛入了龍眠村，這個村子路修得很好，完全都沒有顛簸的感覺。在路得兩旁豎立了一排排樓房，樓房的檐角上面掛滿了紅色的燈籠，窗子上都貼著顛倒的「福」字，無處不洋溢着節日的氣氛。

看來這個村子的生活條件很不錯，除了村口那個木牌到處都透著現代化的氣息，跟我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樣。

進入村子以後，我一直向車窗外看，想欣賞下村子的景色。其實龍眠村的地處位置很偏僻，除了這個村子，四周都是連綿不斷的大山，在這種地方建立起這樣的一個村落是相當不容易的。

隨着車子的行駛，我漸漸感覺有些不對。明明是一條大路通到底的，但會在不經意間多出一個彎來。車子開在彎道上時，有時候我感覺車子是在筆直地向前開，根本沒有拐彎的感覺。

琦飛說，村子的建設是周家規劃的，裏面蘊含了古代的陣法，不是村子裏的人是很容易在村子裏迷路的。

車子停在了一個紅色大門前，這倒是一個古代的宅門，在宅門口豎着兩具石獅，顏色有些灰暗，不知在風雨中經歷了多少個年月了。

琦飛說，她的老家在村的中心，是祖上傳下來的，並沒有重建過，只是修葺了一下。

我們下了車，琦飛的眾多親戚立刻就圍了上來，看來她很受歡迎。

在琦飛「三叔，四姨」叫個不停的時候，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大宅。

大門的油漆很新，顯然是剛刷過一遍，兩扇門上各貼了一副人物畫，可不像我以前看過的秦叔寶和尉遲恭兩個門神，我也認不出上面的人物，可能是當地特有的神靈吧。

在門旁兩個大柱上貼了一副春聯，上書道「百猴啼鳴報春曉，寧神一到萬家安。」

這幾個字寫得豪放有勁，看來寫作的人有很深的功底。

琦飛已經叫完了她所有的親戚，她的記性真好，要是我肯定記不住。

這時，親戚們又把苗頭對向了我，他們好像都認識我，，竟然一個個都上來摸摸我，嘴裏還不斷說着：「完美啊，完美啊，可惜啊，可惜啊。」弄得我莫名其妙。

不過，我們很快就被簇擁著進去了。

來到了大堂，當中坐着琦飛的奶奶和爸爸，我們趕緊上去行禮，拜年。

那老奶奶開心地給了我們一人一個紅包壓歲，而琦飛的爸爸只對我們點了點頭，看來這位周家家主還是不怎麼喜歡我。

行完禮，琦飛的媽媽王阿姨就把我們拉到一邊的座位坐下，然後遞給我們許多好吃的。我需要用雙手捧著才行，因為琦飛把她的那份也放到了我手上。

「媽，他來過了嗎？」琦飛突然問道。

「沒呢，算這日子也差不多了，我去準備些年糕和餃子吧，到時候你自己去廚房拿。」說完，王阿姨就離開了。

「誰要來啊？」我好奇地問琦飛。

「秘密。」琦飛對我甜甜地一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

「哈哈哈，琦飛你來了啊。」一個爽朗的笑聲傳來，從裏間走出一個魁梧的男人。

「二叔！」琦飛站起來就撲進了那個男人懷裏。

「哈哈，又長大了啊，來，讓二叔好好看看。」琦飛的二叔一把就抱起了琦飛。

「二叔，放我下來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琦飛掙扎著要下來。

「哈哈，在二叔眼裏，你永遠都是個小孩子啊。還是說，我們的琦飛也害羞了……」琦飛的二叔不懷好意地朝我看了看。

「才沒有呢。」琦飛從二叔懷裏下來，她的臉有些紅。

「這是我二叔，周雅秦。」琦飛介紹道。

「周叔叔，新年好。」我想點頭問候，可是懷裏的大堆零食一直撐着我下巴。

「好，好。」周雅秦笑着過來摸了摸我的頭。

為什麼琦飛的親戚們老是喜歡摸我，我身上有什麼嗎？

「你就是琦飛常提的那小子吧，果然是好精奇的命格啊。雙命同體，千年不遇啊。」周雅秦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我只好求助地看向琦飛。

咦？

琦飛呢？

我發現本來站在二叔身旁琦飛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不可能啊，這裏只有一條通道，琦飛不見了我會看不到嗎？

「在找什麼呢？」突然有人在我背後一拍，嚇了我一跳。

我回頭一看，琦飛又不知在什麼時候出現在我後面。

「咦，你什麼時候到這裏來的？」

「走過來的唄，笨蛋。」

「可我怎麼沒看到。」

「你笨嘛。」琦飛笑嘻嘻地說，「走，吃午飯了。」

「午飯？可現在才10點啊，太早了吧。」

「你再看看。」琦飛還是笑嘻嘻的。

我抬起手錶一看，發現手錶的指針已經指向了11點15分，可我剛坐下的時候明明看過手錶顯示的是10點05分。

難道我的表不對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手上的一大堆零食去哪了？？

我看看地上，地上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找什麼呢？」琦飛拍了一下我的頭。

「我手上的零食不見了。」

「我剛才拿走啦。」

「你？剛才……」

「好了啦，你自己沒注意而已，開飯啦，餓死了。」琦飛叫道。

我也感覺此時自己也有些餓了。

難道真的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我怎麼感覺只過了二十幾分鐘。

「是他來了嗎？」琦飛的二叔問道。

「是啊，他還吃了好多呢，把媽媽準備的年糕和水餃都吃完了。」

「看來廚房有得忙了，要重新包水餃，我去幫忙。」說完，周雅秦就向廚房奔去。

「琦飛，到底是誰來了啊？」我站了起來，「跟我說嘛。」

琦飛笑着踮起腳，靠近我耳邊，輕輕地說：

「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喂，琦飛，這有什麼好秘密的？」吃完飯後，我還是纏着琦飛問那個人是誰。

「秘密就是秘密啦，你難道不知道一個紳士不能老是問女孩子的私事嗎？」琦飛在前面走着。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紳士好不好，告訴我啦。」我加快了步速走上前去想拉住琦飛，可一伸手卻拉了個空。

琦飛又不見了。

這次我長了一個心眼，向右一偏，後面伸過來的手剛好沒有拍到。

「你又想嚇我。」我對着突然出現在我後面的琦飛說。

「啊，沒嚇到。」琦飛嘟著嘴，一臉可惜。

「你是不是學了瞬移術了，你的法術真是越來越厲害了，不過嚇不倒我。」我有點得意。

「哪有什麼瞬移術啊，那些什麼呼風喚雨，吐火招水什麼的都是騙人的，古時候有沒有我不知道，可就是我爸爸這個當代法術奇才也不會這些術，就算有，也失傳了。」琦飛說道，「法術其實只是一種引導。比如以前我用過的往生咒，只要被使用者相信，那麼它就會起作用，靈魂就會得到超度。如果被使用者不信，那這個法術就不會起作用，往生咒只是起了一個引導作用，並沒有具體的力量。有些人天生就不信什麼法術靈異，按照遊戲的說法這些人就會有很高的魔抗，大部分法術對他們是不起作用的。你明白了嗎？

琦飛說了一大堆，但我聽得雲里霧裏，看來我沒學法術的天分。

「我不管這些啦，那你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琦飛看我好像一點也明白的樣子，不由搖了搖頭。

「唉，白給你講一大堆了。我們回去吧。」

「可我們才剛出來啊。」我奇怪地說。

「你看看天。」琦飛用手指了指天。

我順着琦飛指的方向，看向天際，猛然發現那本來應該頂在當中的太陽，此時竟然已經偏西了，露出了黃昏的勢頭。

我一看手錶，發現此時已經四點了。

「咦，我們出來的時候明明才一點啊，怎麼過得這麼快？」

「你沒注意罷了，快回去吃飯啦，明天再帶你出去完。」琦飛轉身就向老宅的方向走去。

我發現琦飛的鞋子和褲腳上有很多泥濘。

「喂，你還沒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自從踏進了龍眠村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我追了上去，「快告訴我啊。」

「你好煩啊，都跟你說是秘密啦。」琦飛捂了耳朵就跑了起來。

「告訴我嘛……」

…………

此刻，我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空間的異變。

幾隻從空中飛過的小鳥突然靜止了，他們沒有墜落，就這麼懸浮着，一動不動。

這個空間靜止了。

要用什麼東西來形容這種狀況的話，這個空間就像是一張相片，畫面被定格在了那一瞬。

接着，從街角走出了一個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件淡色的牛仔褲。

他的鞋子和褲腳有着許多的泥濘。

第二天早早地就被琦飛叫起了床，硬拉着我要去看日出。

我根本沒睡飽，不願從床上爬起來。

沒想到琦飛來了個狠的，一下子掀翻了我的被子，讓我暴露無疑。

現在想想我還是有些臉紅，可琦飛倒是滿不在乎。

我拖着疲憊的身體緩緩跟在琦飛後面，琦飛在前面不斷地催促我。

我很奇怪，琦飛為什麼老是這麼有活力。

當我們爬到山頂的時候，太陽剛剛露出了第一絲曙光。

我被清新的山風一吹，剩下的睡意也完全打消了，靜靜地欣賞著日出。

初升的太陽光很絢麗，我不由被眼前美麗的景象吸引了。

「真……」

咦？

我剛想說「真美」，可是太陽……

不知在什麼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了，而且看起來好像升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一滴冷汗從我額頭上流了下來。

%￥@#*……

我突然很想說一些粗話。

因為當我看清周圍景色后，我發現自己已經在山腳了。

我是什麼時候下來？

「發什麼呆呢？」琦飛在後面拍了我一下。

我陰沉這臉，轉過身軀面對着她，心情非常不爽。

「琦飛，你的老家到底怎麼了？在這裏，我的時間感覺和空間感覺完全地錯亂了。好像有一部分時間我完全丟失了。」我認真地問。

對，我用丟失來形容這種感覺，好像那段時間我沒有經歷就直接跳過了。

「哪有，是你自己發愣而已。」

琦飛還是不肯說，我只好學琦飛嘟起嘴，眼睛裏滿是「哀怨」地盯着琦飛。

我突然發現琦飛的腳上滿是泥濘，我自己的腳上也是，應該是走山路時沾上的。

那麼昨天琦飛腳上的……

她是什麼上山的呢？

帶着滿腹疑問，我跟着琦飛走回老宅，絲毫沒有注意後面畫面的定格。

還有一個在寂靜的山路上行走的白色身影。

這是我呆在琦飛老家的第五天了，在這五天裏，除了第一天和第二天早晨，還有第四天下午琦飛家做年糕的時候我的感覺都發生了錯亂。

那天，琦飛的親戚全員到齊，在廣場上擺了很多工具，準備做年糕，因為原來的準備的都已經吃完了。

琦飛家的年糕都是自己做的，鬆鬆軟軟的很好吃。我剛到的時候看到廚房還有幾缸年糕儲藏着，沒想到這麼快就沒有了。

我是第一次看人做年糕，感覺很興奮，滿心期待地等著琦飛的二叔砸糯米，而且自己也躍躍欲試。可就是在那時候，我的感覺發生了錯亂，當我回過神來時，年糕竟然已經完全做好，裝滿了廚房的缸。

琦飛還是照例在我身後拍了一下。

這些事弄得我有些神經兮兮的，時常看看手錶，生怕自己出錯，又要丟失幾個小時的時間。

我還瞞着琦飛，向琦飛的二叔要了一件東西，這個爽朗的男子很快就答應了。

今天，他把這件東西給我了。

我要用它證明一些東西。

我暗笑着，很佩服自己的計劃，不覺笑出了聲來。

「你在笑什麼呢？感覺這麼不懷好意。」琦飛古怪著看着我。

「嘿嘿，秘密。」我得意地說。

「這有什麼好秘密的？」

「你有秘密我就不能有秘密啊。」我反問道，然後高興地走開了，琦飛在我身後狐疑地盯着我。

我偷偷地把手上的那個東西，一個小沙漏反轉，沙子慢慢地向下滑去。

接下來……

就等著琦飛從後面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