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下山

「啪!」水明月不小心梳斷了木梳,不禁啞然失笑,許久沒有換過女兒裝,終究笨拙了,儼然不是當初以柔術見長的女子。

自從進了無色庵之後,時常刮頭,就不像個女人了。定隱師太摸著她光滑的頭嘆息道:「你是個美人胚子,難怪那麼多人會為你要生要死了。」

水明月愕然失神,如果不是這樣,也許會少卻許多人間煩惱。

那時,蕭玉見水明月歸來,不禁心懷大暢,而水明月卻心如死灰,內心的煎熬和痛苦令她長久壓抑。也許當初不求饒,痛死過去,也不用一直痛苦下去了。

蕭玉已經隱隱感覺水明月沒用了,他在盤算著應該讓她執行絕命的任務。這樣絕望的人,也許比猛獸還可怕,而水明月的話卻讓她改變了主意。

「乾爹,懲罰我吧,把我發配到無色庵去。」

無色庵,令許多人恐懼的地方,人們不能理解為什麼蕭玉要不停地安排人接近定隱師太,只有被安排的人知道答案,而卻無一例外的耐不住青燈古佛的生活,選擇了輕生。無色庵無疑成了活人的牢籠。他們把派去無色庵的女子稱為發配。

蕭玉捻著鬍鬚,突然感覺這是個不錯的提議。曾經為情所困的人一定會相信另一個為情所擾的人吧。

「好!你就去吧。要注意定隱師太的一言一行,看看她有沒有提到我。」

對別人來說,這是場艱巨的任務,對於水明月,心灰意冷的她只想遁入空門。

「師太,請收下我。」水明月跪了三天三夜。

定隱師太嘆息一聲,道:「看你面色憂鬱,六根未靜,就先住下吧,總有一天你會走的。」

「不,人生無望!請給我落髮!」

「傻孩子,哪有那麼容易的。先起來吧。」

又是三天三夜。

「這是何苦呢,孩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蕭玉派來的,沒有必要演這麼像。」

「不,我是自己要求來的,師太,求你給我落髮。」

「一入空門深似海,常伴青燈古佛前,你一個貌美女子怎麼受得了。我既然已答應你在這裡住下,就不會趕你走。你不用剃度出家了。」定隱師太開始愛惜眼前這位姑娘的美貌。

又是三天三夜。

當定隱師太發現水明月的時候,水明月已經自己落髮,頭顱上幾根毛髮倔強地飄舞著。

定隱師太呆立在那裡,良久嘆息道:「傻孩子,你怎麼這麼倔,以後你就叫妙空吧。」

「多謝師太成全!妙空多謝師太成全!」水明月如獲大赦。

鐘聲暮鼓卻排遣不了妙空的惆悵,那不知楚惜材死活的擔憂令她徹夜難眠,終於引發一場嚴重的頭痛。她在迷糊中訴說著懊惱,聽到有人在床頭嘆息,卻睜不開眼睛,她知道那是定隱師太。

「和著酒喝下它,你會漸漸好的,當年我頭痛的時候就是吃這種葯。」一股奇香令妙空的心情開始安靜。

「沒想到蕭玉這個人越來越變本加厲,你這樣的姑娘原本該有好的前程,卻身遭這樣的不幸。」定隱師太嘆息著。

日後的不久,妙空終於知道了蕭玉和柳飄飄的愛情糾葛,她嘆道:「師太,蕭玉那個人一直想要從你口中得到關於他的消息,看來他是喜歡你的。」

「那又怎麼樣?物是人非,更何況我們做了那麼愚蠢的事。」

妙空搖了搖頭,好奇地問道:「師太,這麼多年,你依然內心愧疚么?」

定隱師太搖了搖頭,道:「常伴青燈古佛,貧妮現在心如止水。每日為亡靈誦經超度,我的心早已經安定,想必不安定的是蕭玉吧。他被魔障困擾了。哎。其實時間可以讓人的仇恨簡單,也可以讓傷悲消失的。」

妙空卻無法忘記楚惜材,她時時擔心著他的生死。「師太,為何我做不到。我每次想起他,都有無限的悔意。」

「你原本不該入空門的,你還有情根,你還有欲種。」

「不,師太,我已經絕望了。」

「真的絕望了么?你會不在乎他的一切么?」

妙空默然。

「我怕他恨我,可是他又沒有理由不恨我。我怕他會死。我想著他,我想見到他,可我又怕見到他,那樣,也許他就徹底死了。」

「這些都需要你自己尋找答案。」

「師太……」

「下山去吧。」

「不,我出去,還是會被蕭玉發現,怕只怕……」

「我教你易容。」

「師太!」

雖然妙空學會了易容,卻直到定隱師太油盡燈枯才決定下山,並帶著定隱師太的酒壺。

「你的錯也許可以挽回,自己去努力爭取吧……永遠也不要再入空門。」

妙空易容改名叫秦月下了山。

水明月對著鏡子嘆息了一聲。皮膚黑了,以前那個柔媚的女子彷彿不存在了一樣,臉盤瘦削,倒有了幾分硬朗。這樣的女子,楚惜材喜歡么?

那時易容下山,不知不覺間將容貌修改的有幾分神似楚惜材,在她的心目中只有楚惜材的神態是標準的男人吧,所以神色間不自覺的流露出楚惜材的神色來。她急切地找尋那些丟失的記憶,尋找楚惜材的下落,令她欣慰的是,楚惜材還活著,而其活得很好。終日躲在酒肆喝酒,高聲談笑,恍若忘記了傷痛,只是神采已變。

楚惜材抱著酒葫蘆走在大街上,遇到不平的事情管上一管,高聲放歌,彷彿說不出的快意,而一旦酩酊大醉,索性睡死街頭,任路人吐痰、丟石子也渾然不覺。

他變了!水明月有幾分失望,同時也彷彿觸摸到了一股難言的憂傷。

這一切難道不是我導致的么?

無人的大街,漆黑的夜,皓月當空,水明月尾隨半醉的楚惜材默然走著。楚惜材突然收住了腳,大叫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明月,明月就在天上,影子兄,干!」

水明月心頭一動,恍然有熱淚留下……

在鏡前水明月悄悄留下了眼淚,她嘆了口氣,現在想來,那個蠢才所謂的等待,就是在等自己吧,他一直不肯離開那個傷心的地方,就是等自己回來吧。若不是遇見霍知命,若不是十劫陣,也許他們不會再面對面了。只是破鏡可以重圓么?物是人非的時候,那個秋劍曾說她是「**」——這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楚惜材該耿耿於懷吧。

不管怎麼樣,該有個了斷了。蕭玉死了,不再有掛礙了,還有什麼不可以當面解決?直截了當不是「秦月」的作風么?

水明月長身站起,轉了個圈,如燕子飛翔。

門吱呀開了!

「果然是你!水明月!莊主召你回去!」

是絕命、絕情!

門外七八個人。顯然都是高手!

「莊主!?哪一個莊主?」水明月揚了揚眉。

「雄風山莊新裝主,何汝男!我們絕命、絕情的人都要服從他!」

「哼!我早已經脫離了雄風山莊,何汝南!我不認識!」

「水明月,你敢對莊主不敬!你不怕隱蠱么?」

水明月劇震了一下,突然鎮定了下來,笑道:「怕又怎麼樣,大不了見到他,我蒙上眼睛就是。」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暗道:「這倒不失一個法子。」繼而罵道:「水明月,你不要以為你是絕情頭號,我們奈何不了你,我們也不是吃素的!」

「那就試試吧。」水明月吹響了笛音,奇怪的笛聲擾亂每個人的心緒,眾人耳朵一癢,不禁心頭凜然。

恍若海妖的聲音,攝人奪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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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幽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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