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瑪

尼瑪

6

呃,自己年輕的時候叫什麼呢?美麗的母親努力回憶著,該是叫尼瑪吧。看來有些事情,真的可以忘記。隨着丈夫格薩雷的死,她的名字也一同埋進了墳墓。

這個民族信奉:無論男女誰先死去,配偶的名字都要跟隨着一同葬進墳墓,這樣的話,相愛的一對好像永遠也沒有分開過,而喪夫的女人從此被叫做「額吉」,喪婦的男人被叫做「額祥」,這樣,人們可以明了的知道誰是寡婦,誰是鰥夫。他們是主張額吉和額祥是可以通婚的,通婚後,可以用新的名字。而喪夫的美麗的尼瑪卻拒絕再嫁,一直被人叫着「額吉」。

唉!格薩雷在諾蘭未出世就去世了,死時是那麼壯烈。格薩雷是為了保護其他族人而犧牲的。

那時,一群人遭遇到了一頭野豬,那頭野豬彷彿被驚嚇了,對他們充滿了敵意,做出了要魚死網破的架勢。野豬發起蠻來是很可怕的,它的獠牙可以將人鋸為兩段兒,如果冒然逃跑,必然會有人被野豬飛快地追上,被獠牙洞穿。格薩雷冷靜地吩咐大家向後退卻、散開,而自己則拿着長矛,冷靜地注視着野豬。野豬明顯看到了落單地格薩雷,敵意的情緒更加濃烈了,它拚命地刨著四蹄,突然加速地沖了過來。格薩雷握緊了長矛狠狠地刺向了野豬。野豬長嚎著,幾乎是一剎那,格薩雷冷靜地躲閃開,長矛戳進了野豬的脊背上,飛出去的野豬沒有向前奔跑幾步,就倒下了,拚命地掙扎著,再也起不來。散在遠處的人們歡呼,大聲地呼喊著格薩雷的名字,卻發現格薩雷痛苦地跪了下去,雙手捂著肚子,鮮血開始慢慢地流淌下來。人們大驚,趕忙奔了過去,才發現,野豬已經豁開了格薩雷的肚子,剛才格薩雷一高興,腸子嘣了出來,其狀慘烈。人們驚慌失措,抬着格薩雷向部落趕去,格薩雷早已死在了途中。得到消息,尼瑪無疑哭得死去活來。

諾蘭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淚流滿面地問:「額姆,額父大人為何不逃跑。」

「若他跑了,總會有人被野豬殺死的。」

諾蘭第一次明白了英雄的含義:犧牲自己,保全他人。

格薩雷死得太早了,這也許都是因為自己過於任性,犯了忌諱,報應在了格薩雷的身上吧。喪夫的尼瑪常常自責。

格薩雷和尼瑪是青梅竹馬,格薩雷深愛着尼瑪,他是族裏公認的英俊勇敢的少年。正因為如此,尼瑪的耳朵邊總是充滿了稱讚的詞語。

「尼瑪,格薩雷真是難得的好人啊。你們將來會很幸福的。」

「尼瑪,真羨慕你,能有這麼貼心的人。」

「尼瑪,你可要對格薩雷再好一點。」

「尼瑪姐姐,格薩雷哥哥真是個大大的好人。」

……

哼!他有那麼好么?難道我非要嫁給她么?人們越是誇讚格薩雷,她越是對於格薩雷靠近她,感覺有種抗拒。有時候,她自己也感覺不可思議,大叫道:「尼瑪,你瘋了么?格薩雷這麼優秀,你為何要討厭他!對他好點吧。」而每一次,跟格薩雷說不上幾句話,尼瑪就突然來了脾氣,對着格薩雷大吼大叫,格薩雷不知所措,然而格雷薩卻不計較這些,依然如故地對待着尼瑪。尼瑪常常在突然的著惱和後悔矛盾中自責著。所以,尼瑪學會了逃避,偷偷地順着秘密地危險之路去了修羅湖,那是他的哥哥告訴他的一條秘密之路。她在湖裏盡情地玩耍著,感覺肆無忌憚的開心。就是在修羅湖,她遇到了霍元雄。她常常感覺奇怪,霍元雄是如何進入修羅湖的?它不可能知道那條秘密之路。既然天神將他賜給了她,為何他又遠離了她,難道只是為了下一代延續不了情?

7

尼瑪像一條白鯉在湖中遊盪著。她一個猛子沉到了湖底,看着湖面昏黃髮亮,別有一番情趣。她愜意地坐在湖底,嘴裏冒了一個泡兒,將腳高高地揚起,攪動着湖水。彷彿聽到有人在叫,尼瑪還在納悶之際,突然感覺像是有一塊巨大的石頭擊入了湖心,隨後她的右腳一緊,被什麼東西拎了出來。嚇得她哇哇大叫。而幾乎與此同時,一個**地男子也大叫了一聲,原來正是他抓住了尼瑪的右腳。他駭然地扔掉尼瑪,大叫着,向河岸拚命游去。

尼瑪被拋入水中,猝不及防地喝了一口水,她掙扎著飄在湖心,看着像見了鬼魂一樣的男人,拚命地遊了過去,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腳踝,拖入了湖底。那男子猝不及防,加之看到對方是個**女子,早已面紅耳赤,被尼瑪灌得暈頭轉向,像死狗一樣地被拖到了岸上。那男子閉着雙眼,喃喃道:「沒想到,我霍元雄會這麼狼狽!」

原來霍元雄來修羅湖尋找一種魚,聽人大致描述了模樣,慕名而來。他費了千辛萬苦終於偷進了修羅湖,原本以為這湖充滿了邪氣和詭異;及至見到才發現,波光粼粼,靜美如鏡,心中不免喜愛。而心中所想修羅湖之魚,突見湖中翻起水花,彷彿有條白光閃過,霍元雄哪裏知道是尼瑪的玉腳。他先入為主的以為正是自己要尋找的東西。

連日來的勞碌奔波,身上早已汗臭無比,看着湖水澄清,正可歡暢一洗。霍元雄遂寬衣解帶,放下褡褳,赤條條地投進湖泊,而後不假思索地去捉那條「魚」,順手一拎,竟拎出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子,如何不嚇得大叫?

被尼瑪這一灌,霍元雄半天處於昏迷之中,尼瑪端詳這身形奇偉的男子,不禁心神一盪。

霍元雄眉宇開闊,濃眉妙目,臉型方正,頗具陽剛之美,加之虎背狼腰,身材令人着迷。

尼瑪雙手交叉道:「這也許是上天賜給我的吧。」而聽其口中喃喃:「大丈夫受此屈辱,真是不要活了。」已知是他族之人。於是學他的聲音說話:「你叫霍元雄?」

霍元雄聞聽此言,心頭方醒,睜開雙眼,依然看到的是**的女子,不禁滿目羞紅道:「姑娘先將衣服穿起來。」

尼瑪原本不察,聽得此言,也羞愧起來。快速地穿好了衣服。而霍元雄也趕緊捉起自己的衣服胡亂地穿了上去,心狂跳不已。看着尼瑪穿上衣服的嫵媚,想起剛才尼瑪一絲不掛的情形,不禁又是一陣臉熱。

尼瑪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面部忽紅忽白,臉上充滿了嬌羞的神色,感覺說不出的滑稽。霍元雄見尼瑪注視自己,更加羞愧地無所遁形。囁嚅道:「沒想到姑娘也會說我們的語言。」

「那是自然,我們族人與你們做生意,所以懂得你們的話。你是叫霍元雄么。」

「正是,霍某冒犯姑娘,姑娘要霍某死,霍某絕不偷生!」

尼瑪「咯咯」地笑了:「倒沒有死那麼嚴重,不過你得娶我。」

霍元雄失色道:「我怎可如此!我已經有妻子。」

「怎麼,你已經有妻子了么?騙我!」尼瑪充滿了失望,卻突然笑道:「你們不是可以娶三妻四妾么?」

霍元雄面容凄色,突然悲道:「霍某的命怎麼這麼慘!」

尼瑪嗔道:「看了人家的身體,還說自己命不好,沒見過這樣的人!哼。」

霍元雄一時無語,沉吟了片刻,站起身,將自己的刀遞給了尼瑪,言道:「姑娘且收好這把刀。」

「怎麼,是定情信物么。」尼瑪接過那把沉甸甸的刀,看着刀身泛出幽藍的光芒,心中有股寒意。而這柄刀有些奇怪,刀刃寬厚,刀尖卻狹窄,又細又長,更像勾魂的刺。

霍元雄聽了尼瑪的話,有些哭笑不得,道:「姑娘是哪裏的話。這把幽燕刀是霍某的命,霍某現在有要事要了才行,等我了解了此樁事情,定來尋找姑娘。霍某不能娶姑娘,只能把命交給姑娘。」

尼瑪聞聽此話,心情大慟,丟掉刀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麼!你看了我的身體,又不娶我,讓我以後還嫁給誰?」尼瑪做勢打了過來,霍元雄想要躲開,卻感覺身體不聽使喚。他心中如撒了一把鹽,說不出的滋味。

少女青春蠱惑的氣息幾乎令霍元雄內心迷失,他終於躲開了一步,道:「姑娘,你美若天仙,霍某何德何能能夠娶你為妻。更何況,我們彼此互不了解,又怎麼能夠約定終身;再者,婚姻要有媒妁之言,是萬萬不能兒戲的。姑娘只是一時著惱於我,才說出這樣不着邊際的話,霍某日後陪命便是,只是霍某現在必須活着,因為擔負着救人的責任。」

尼瑪止住悲泣,好奇地問道:「你救人怎麼會來到這裏呢。」

霍元雄猶豫了一下,嘆息道:「就是內人,她患了抑鬱病,身上起了很多紅斑。大夫說,她活不過半年。據說,修羅湖有一種魚叫紅狼魚,大夫曾經見過患了和內人一樣病的人,吃了之後,就好了。只是修羅湖是你們的聖湖,不允許被侵犯,霍某這次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情來尋魚的。」

尼瑪的心頭再次掠過悲傷:他果然沒有騙我,他確實有妻子的。而尼瑪卻突然覺得這個男子更加令人可以依賴,為了他的妻子,他可以什麼都不顧。尼瑪緩緩道:「這個湖中,是有這樣的一種魚。我也聽說過,它可以治那種病。」

霍元雄大喜道:「看來內人有救了。」

看着霍元雄喜不自勝的樣子,尼瑪心頭竟然掠過了淡淡的醋意,譏諷道:「別高興得太早,你知道為什麼叫紅狼魚么?」

「為什麼?」霍元雄好奇地問道。

「因為大部分魚的身上都有着像狼模樣的紅斑,所以才叫紅狼魚。據說,這魚身體里本身帶毒,所以才這樣,所以沒有人敢吃這種魚。只有很稀少的一部分沒有紅斑的,才能夠吃,之所以這樣,有人說是因為他們體內有抗毒,所以它們才能治病。」

「難道說,這種魚很難得么?」霍元雄焦急地問。

「那是自然,它們一年出不了幾條。這個時候,想必你抓完湖裏所有的魚,也很難找到一條沒有斑的。」

霍元雄轉身奔到河裏,費了半天勁兒,撈上了一條魚,果然如尼瑪所說,身上長滿了紅斑。霍元雄終於頹然地坐在了地上,眼神充滿了絕望。

尼瑪突然很憐惜,安慰道:「也不用太擔心,這種魚名貴,大家自然都知道它的價值,所以我的額父那裏有收藏,你跟我走,我跟他要一條給你。」

霍元雄不相信地望着她,尼瑪跺着腳道:「難道我會騙你么?我額父是族長,我弄一條魚還是不成問題的。只是……」尼瑪詭異地笑了,「只是這東西是不能隨便給外人的,你得答應做我的情郎才行。」

霍元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哎,這就是女人的心思。他皺着眉頭道:「為什麼一定要做情郎,其他的稱謂不行么?比如你在路上遇到了劫匪,被我救了下來,這樣說給你的父親大人應該更好吧。」

尼瑪媚眼如花,道:「沒想到你編造謊言的功夫還是一流的呢。哼!你還是我的恩公呢?剛才是誰一把抓住我的腳,又狠狠地把我扔到了水裏,不是我的冤家對頭就不錯了!哼!」

霍元雄聞聽,羞愧難當,想起那個情景,而當時摸著姑娘柔軟的腳還以為是一條魚,不禁面紅耳赤。尼瑪看霍元雄難堪的樣子,嗔笑道:「也不難為你了,就按照你說的意思吧。」

霍元雄充滿了感激,跟隨着尼瑪向那條秘密之路走去。尼瑪突然轉過身來說道:「我還是相信,是神把你賜給了我。」霍元雄愕然失神,望着尼瑪敏捷登山的背影,心頭蕩漾出別樣的滋味來。

已成為「額吉」的尼瑪,回想起當年的這一段來,突然很嚮往當年的那股野性來。不知道霍元雄現在怎麼樣了,他的那個兒子又是什麼樣子呢?我任性的諾蘭啊,你出走了,你可知母親多麼擔心你,外面的世界那麼大,你能夠找到霍家的孩子么?

霍元雄,只是在孩子出生的時候來了消息說,是個男孩,那時候諾蘭已經滿周歲。沒想到霍元雄的孩子來得這麼遲,有時候尼瑪在猜測,是不是當年霍元雄沒有妻子,只是在騙她。也許不是吧,他的妻子那麼一場大病,自然需要修養一陣子的。

「神哦,出大事了!」那遠走霍家通知霍元雄派兒子結親的人終於回來了,他幾乎一路沒有耽擱,焦急地趕了回來。他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霍家山莊在多年前就已經毀了!霍元雄死了!不知道霍家還有什麼人活了下來。尼瑪一陣眩暈,怎麼會這樣!當年他看了我的身子沒有娶我,難道也報應到了他的頭上?族規就是不可違抗的宿命么?尼瑪淚如雨下,攤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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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幽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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