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

復仇

5

霍元雄突然離開了家門。他什麼也沒有交代,一心為霍飛尋仇。

人們才知道,他對霍飛的感情。

霍母出現了,她嘆道:「霍家有難了。」不禁老淚縱橫。

這個女人,已經在夫君和大兒子死的時候傷透了心,霍飛的死,只是在心頭平添了一道傷。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情景她想到過,只是來的時候,她還是被擊倒了,她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心中暗道:我還挺得住。但是她知道,若是她的唯一的兒子死了,她再也不能承受了。她拉著林素問的手道:「孩子,嫁給刀客就是這樣的命,你註定要為他操一輩子的心。也許他出去再也回不來,也許你會因為他擔驚受怕,結果心力枯竭了,死在他的前頭!」

楚雲雷道:「老太太放心,我會留下來保護霍家老小。你也不用擔心元雄,他會很快回來的。」

「希望是。」霍母疲憊地坐在椅子上,掃視著屋裡的人。她問道:「歐陽姑娘呢?」

「她在為霍飛兄弟守靈。」

「咳。這是何苦?」

眾人無語。歐陽雲妝終是感覺欠了霍飛,放出話來,要為霍飛守靈三年。

歐陽雲妝的心已經徹底死了,現在才明白,活著只是為了還她所虧欠的。孤一鳴休了她,也許正是上天暗示她她已經還完了虧欠孤一鳴的,而如今,她卻虧欠了霍飛,她只能這樣來還了。

孤一鳴也感覺到他與歐陽雲妝的變化,自從那封休書,自從霍飛意外身死之後,他們形同陌路一般。孤一鳴心中索然,心中暗道:罷了!終於了無一身牽挂。

霍母看著孤一鳴的神色道:「孤賢侄,聽說你一心想去少林作個交待,現在還想去么?」

孤一鳴恭敬道:「是的。」

「我看大可不必。我家飛兒慘遭身死,這已經是霍家的事,正像二十幾年前,江湖上奚落我們霍家孤兒寡母一樣,他們是在挑戰我們霍家的尊嚴。你去送死,也不能解決問題。」

「話雖如此,但是小侄罪孽深重,殺了太多無辜的性命,其實早已是該死之人。」

孤一鳴終於踏上了去少林之路。程玉奇默默地跟隨,他猶豫了很久,霍家有難,他不能袖手不管,可是還是放心不下孤一鳴。想起孤一鳴曾說,歐陽姑娘的武功不弱,有她在,加上楚雲雷,應該無礙。

霍家在孤一鳴和程玉奇離開的時候,打發了許多下人,只留下了幾個一直跟隨霍家的忠實僕役。孤一鳴回頭望了一眼霍家,想著在霍飛靈前長跪不起的歐陽雲妝,嘆息一聲:「我們均是可憐人!」

他終於和程玉奇向少林進發了,卻在途中得到一個令人驚訝的消息:去少林各派的成名人物,幾乎全軍覆沒了!人們傳聞,是霍元雄乾的。

這是怎麼回事?

孤一鳴嘆道:「看來自己身上的罪孽是越來越多了。」

程玉奇道:「我們去探個究竟吧。」不知道為何,程玉奇的心情大好,他隱隱感覺到,有股力量側面地幫助了他們,這股力量決不是霍元雄,而更重要的是,孤一鳴不用死了。

孤一鳴好奇,究竟是誰,能夠一下子全殲了這麼多江湖好手?他為何要全殲呢?

突聞江湖上道:「有個『豬頭三』現在江湖名號很響?處處招風惹事,大有一統江湖的架勢。」

孤一鳴和程玉奇耐不住好奇,繼續前行,卻在去少林的路上意外地遇到了蕭玉。他騎著高頭大馬,虎虎生威,而旁邊有個滿臉愁容的漢子,臉上有道明顯的疤痕,眼睛里寫滿憂鬱。

四個人會在了道上。

蕭玉開口道:「我打聽到孤兄和程兄會從此路過,故而和兄弟在此等候。我旁邊的這位仁兄是『飛天豹』唐義。唐兄,這位是名動江湖的『幽靈鬼影』孤一鳴,這位是『一劍驚雷』程玉奇。」

幾人道「久仰,久仰」。孤一鳴和程玉奇對蕭玉提到「幽靈鬼影」明顯不快,更不明白當年名噪一時的魔頭「飛天豹」怎麼會和蕭玉在一起。而這個人看起來心事很重,卻並不那麼可怕。

他們帶著疑問,跟隨著蕭玉進入了朱銅山(豬頭三)……

6

霍家死了一個下人!江湖傳開了。

「一個下人死了,怎麼會有這麼大動靜?」有人不解。

「關鍵是霍元雄為了這個下人正在到處尋找仇家。」

「啊?他對下人可真是好。這世間還有這樣的人!」

「可不是,真是個仁義的漢子。聽說已經尋找了三個月了。」

「不會吧。真是難得!縱然沒有找到仇家,這份情也該讓一個下人感到安慰了。」

霍元雄尋找仇家的消息終於傳開了,這個消息讓某些人引起了恐慌。

終於有人開始在夢裡說夢話,被妻子所聽到。妻子大驚失色,捶胸頓足地喊:「你怎麼得罪了他!你要是死了,這個家可怎麼過?」

那男人憤怒地給了妻子一巴掌,大罵道:「你給我閉上你的嘴巴,想讓全天下都知道么!你的嘴可給我管嚴實了。」

妻子嗚嗚地點點頭。這個人從此再也不敢在外面過夜,只躲在妻子的被窩裡。妻子卻恐慌,生怕有一天,霍元雄會來要了丈夫的命,慌得沒轍,找娘家人來商量對策。

消息開始慢慢地傳開。

那人憤怒不已,狠狠地打了妻子一頓,無計可施。他驚恐著,消息總有一天會傳到霍元雄的耳朵里。「我不能坐以待斃的,我不能坐以待斃。死女人,都是你害得老子!」

這日,霍元雄恍惚間在當鋪里看到了一把扇子,那扇子附了一句李白的詩: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詩用草書寫就,可見主人之豪邁,然而這字好熟。霍元雄靈光一閃,顫抖地從懷裡取出曾在霍飛身邊的字條,字體簡直一模一樣。他急忙典下那扇子,全部展開,終於看到一行飄逸的楷體:武當陳九書於甲子年三月。

陳九!霍元雄心中瞭然,決心拜會陳九,問個明白。

陳九笑了:「你終於找上來了。你很厲害,沒想到我對誰也沒說,你竟然能夠查到我。」

霍元雄晃了晃字條和那把扇子,陳九攸然變色。他長笑道:「罷了!你可知道,我對你恨之入骨?苗天宇師兄與我情同手足,他卻慘死於幽靈鬼影手上,你卻包庇他,不給大家一個交待,更可惡的是,你少林爽約,害得我輩折了不少好手,就連我師叔也在少林遇害了。姓霍的,這血債全算在你的頭上。」

霍元雄血紅了雙眼,怒視著他,咬牙切齒道:「縱有千般理由,你不該殺死霍飛。」

「我殺他如何了?我就是要你嘗嘗失去身邊人的滋味。哈哈,知道痛苦不好受了吧,那麼我那些可憐同門!」

「哼!縱然我有錯,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麼麻煩儘管沖我來,我霍某向來不懼。你們竟然殺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我豈能放過你!」

「姓霍的,別說那麼多道理,你包庇幽靈鬼影的時候,為何不說這番話?我就是殺你的人怎麼樣?」

霍元雄一聲長嘯,怒吼道:「按你如此說法,我就不該找你尋仇,而該殺掉你全部的家人!」

陳九面色慘白,怒道:「姓霍的,我給你一個交待就是了,不許為難我的家人。」說完,橫劍自刎。

霍元雄冷冷地看著陳九噴射的鮮血,突然感到頹喪了。仇報了,他卻沒有絲毫的快感。他跪在地上,喃喃道:「飛哥,我為你報仇了。可是我卻不知道我這樣對么。」

「原來殺死霍家下人的是武當陳九!」

「沒有想到,武當立會出現這樣不恥的人物。」

霍元雄聽著眾人的議論,心中隱痛。陳九是條漢子,只可惜他不該殺一個「下人」。

霍元雄在回家的路上緩緩行走著,心情沉重。一個狼狽不堪的婦女擋住了去路。那女子道:「霍大俠,請留步,我是陳九的妻子。」

霍元雄憐憫地看著她,囁嚅道:「嫂子有什麼讓霍某幫忙的,霍某定然不遺餘力。」

「也許你會幫我殺幾個人。」那女子緩緩道,聲音不容置疑。「這是我夫君留下的信,請霍大俠過目。」

那女子一丟,霍元雄順手撈了去。小心拆開來看,不禁怵目驚心。

那信中說,那日與左乾坤等人聽聞霍元雄等人赴少林之約途中改道而行,於是同去打探,發現幾人竟然回到了霍府,不禁勃然大怒。眾人商議,偷偷進去,要了孤一鳴的命。摸進去,沒想到一個下人沒有武功,耳音卻極靈,像是發現了他們。於是左乾坤下手殺了他。馬兒驚覺,一起長嘶,幸好離霍府其他處尚遠。眾人做賊心虛,趕緊退了去。見無甚動靜,卻已成驚弓之鳥,不敢再潛進去。眾人商議,既已殺了一人,不妨留下一字,恐嚇霍元雄等人,會讓他們交出幽靈鬼影。然後他們急速回到少林,卻發現少林已經面目全非,彙集少林的好手多半已經身亡,其他的人也因為開小差,得以倖免。他們心中悲痛,也沒有對殺一下人這件事多想,沒想到霍元雄會為了一個下人興師動眾,到處尋找兇手,知道總有一天會東窗事發,於是與左乾坤等人商定,大家嚴守秘密,不說出去。但是,陳九發現,左乾坤有小人之心,不得不防,如若他遭遇不測,家門不幸,十有八九是左乾坤所致,因霍元雄不會幹這種違背俠義精神的事情,只有左乾坤會為了一己苟活,而做出這樣的事情。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請看到此信的人把事情公布天下,自有人給他公道。

那女子緩緩道:「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的婆婆、公公、兒女已經都被殺害了,我躲在炕洞里,逃過了一劫。我想,你那麼想報仇,一定會給我一個公道。」霍元雄看著那封信,驚道:「怎麼可能……這字!」

那女子突然向霍元雄撲來,霍元雄沒有動,一把剪刀插入了霍元雄的左臂。那女子慘然一笑,道:「謝謝你,我為夫君報仇了。」

「這是我的虧欠!」霍元雄拔出剪刀,剪下一縷頭髮,放在那女子的手心,然後大步離開了。

當霍元雄找到左乾坤的時候,所有見過他殺死霍飛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他道:「我除掉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結果依然不長命。」

霍元雄道:「不僅陳九的妻子告訴我是你殺了霍飛,其他幾家也有人給我提供了線索,可見你的為人。可惜,他們會為了你這樣的人,寧願死也守口如瓶。最終被你所害。」

「我怎麼知道他們會死守秘密?我以為他們跟我一樣,很害怕,很恐慌。」

「這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早該想到有蹊蹺,為什麼一把扇子會有兩種字體,而且墨色並不一樣。一定是陳九送給你這把扇子,你後來寫的一行字。故意引出陳九來抵罪。」

「可是雖然你懷疑,陳九卻一口咬定是他殺的人。所以你推翻了懷疑。」

「是的。陳九自殺了,我以為就這樣結束了。」

「所以,我悔。我卻為那行字擔驚受怕,怕你總有一天醒悟過來,追究下去。」

「所以你要殺了陳九的家人?」

「是的。我怕你尋到他的筆跡來。」

「我正是得了他的筆跡。想陳九怕世人看不清他的草書來,特意用楷體寫就一封揭露你罪行的信,我看了筆跡,才知道,我錯了。也許你不殺了他的家人,你這輩子都會長命,我想不通的是,你為何要殺其他的幾個人?」

左乾坤凄慘笑道:「內人口疏,消息總有一天會傳到你的耳朵里,我自然想約集他們一起對付你。他們卻說,自己不曾殺人,也不曾留字恐嚇過人,沒甚鳥事,我一怒之下,暗算了他們。」

霍元雄點點頭,嘆道:「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左乾坤無奈笑道:「既已成刀俎魚肉,任你宰割。」

霍元雄將左乾坤綁得嚴實,召集了陳九等遺孀遺孤們,將左乾坤拋給了他們。他背轉身,終於釋然起來,嘆道:回家去吧。而那些充滿仇恨的人類,瞪著血紅的雙眼,又撕又咬,一拳一腳將左乾坤活活折磨死。霍元雄終於醒悟:仇恨太可怕了,這一生不該再有仇恨之心。

當他回去的時候,他的妻子林素問的肚子已經隆起來了。霍母興奮地笑道:「太好了!太好了!霍家有了新的希望,霍家有了繼續戰鬥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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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幽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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